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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西的退婚事件,因为许诺家的死,在威远侯府里如同一颗小石子扔进了浩瀚的海洋,没击起几朵浪花,就石沉大海。
除了她自个儿伤心欲绝,谁的目光都放在了许诺家的死上,许诺其,许诺新含着泪劝慰着醒过来后,依旧撕心裂肺,伤痛难忍的叶氏。
许泽对众人的劝导和悲声,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想着许诺家的样子,不管那孩子再怎么不好,可到底是他的骨肉,他怎么会不难过,更何况这些年也的确委屈了这孩子,明明是威远侯府的嫡长子,到最后却变成了他的义子,这让他现在想起来,这难过就会加倍,这孩子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自个儿也有责任,若是他自小就生在威远侯府,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
只是,当许泽想起许诺家的死因,他这份难过之中就会多了几分怒其不争,实在是丢尽了他的面子,所以这份难过因为这份羞耻,更加的浓郁了起来。
只是,他此刻哪里有时间伤痛还是沉哀,叶氏如同一直失去了狼崽子的母狼,疯狂的捶打着他,就仿佛他是她的杀父仇人。
许诺其,许诺新兄弟二人劝慰过后,也伤心的话都说不出来,许诺西此刻也摆脱了自个儿退婚的打击,拿着帕子捂着脸,哽咽着,下人们倒是哭的一条腔。
长公主闻言,一贯的不理,依旧守在她的院子里,该吃得吃,该喝的喝,该睡的睡,没有嘘寒问暖,也没有冷言冷语。
锦好管着中馈,只得上前劝了几句,让他们节哀顺变,她说是说了,至于他们听不听就不关她的事了。
叶氏已经哭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个劲的疯子般的悲痛着,因为哭的太久,她早已发不出声音,她就用头装墙,扯着自个儿的头发,那么好好的一个风流妇人,这时却不堪入目。
锦好觉得,不管叶氏这人怎么的坏,但是这一刻她的悲伤是真实的。
哀嚎,哽咽,各种哭声入了锦好的耳朵里,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才新婚,这种场景是该避讳点的,锦好就寻了个借口,告辞,好在叶氏等人此时全都沉浸在悲伤中,谁也没将她放在心上,许泽麻木的挥了挥手,锦好转身快步离去。
刚进了院子,金翰林回来了,他听着外面的哀嚎声,眉头蹙了蹙,道:“你以后莫要再去那边,虽说主持中馈,可是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你个新妇管,走个过场就好了。”
他冷哼一声:“这一刻,他们还沉浸在伤痛中,没空子乱咬,只怕醒过神来,就要变疯狗了,抓到谁都要咬一口。”
他想了想,对锦好吩咐道:“你先休息一下,等会,我送你去相府,住几天,我再接你回来。”
说着,又转身吩咐云燕,让她收拾一下。
“这不好吧!”锦好有些犹豫,虽然她是新妇,可是这般转身回娘家,是不是太
“有什么不好的?这京城谁不知道咱们和那边不和,你这么做,也不过是明哲保身,谁能说你什么?”他嘴角微勾,冷笑道:“就是说又怎么样?他们就是说破了天,谁还敢在你面前说你一声不是,一句不好吗?”
锦好对这话倒是赞同,今非昔比,不管是看在她背后的娘家,还是长公主,金翰林,现在谁还能给她脸色看不成?
“好了,就是真有什么闲言闲语,你也莫要放在心上,谁人背后不说人,谁让背后不被人说。”金翰林哄了锦好一会儿:“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担心这几日,家里不太平,你在相府住着,我这心里安心。”
金翰林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锦好自然不会再推迟。
金翰林见她点头,瞥了眼云燕等人出门,他压低声音,道:“是不是没我陪着你,睡不好,吃不香啊,放心好了,我会抽空去看你的。”
锦好白了他一眼,见他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说笑,一副波澜不惊,沉稳淡定的样子,不由得浮想联翩,挥手让云燕,雪兰等人退下,自个儿压低声音问道:“这事,你有没有动手脚?”
他与叶氏等人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若是真是他做的,锦好倒也不觉得奇怪,经过莫家的事情之后,她再也不相信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了,有时候,血脉之情,就是个屁话。
所以,这事情即使真是金翰林做的,锦好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金翰林摇头:“许诺家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跳梁小丑,名声已经坏了,哪里需要我再出手,再说了,我早就打了招呼,军中他根本就没有出头的机会,已经是步死棋,他怎么都走不活的。”
见自家小妻子,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他又低低的笑了起来:“我虽然不在乎他的死活,可是动手灭他,实在是会脏了我的手,我不惊讶,不过是我早就知道他的死讯罢了。”
他人脉广,消息比寻常人都灵通,提前知道这件事情的确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锦好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是不是你做的,都不要紧,反正那样的人,活着也不过是浪费粮食。”
金翰林又轻笑了起来,亲了亲她的额头:“不说他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外面的事情,都不干你的事情,我去去就来。”随即瞧了眼,角落里的冰块,又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你啊,也实在太贪凉了,这冰用得多了,对身子骨也不好,容易风湿,等一下,我送你去相府,我陪你在园子里走走,出出汗。”
锦好知道事关她身体的事情,这人是半句不让,只得点头应下,乖乖的闭上眼睛,一副我就睡觉的样子,金翰林摸了摸她的脸颊,含笑着走了出去,等出了门,脸上的笑意一收,沉思着走了出去:许诺家的死法,也的确太过干净利落,怎么着,都觉得有些不对。
他摇头,先不去想许诺家的死,而是招来了顾嬷嬷,让她将门户看紧些,不要轻易的放人进来,叶氏这人疯起来,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许泽又是个软耳根子的,说不得放这条疯狗出来到处乱咬人,再说了,府里出了事情,只怕此刻人心惶惶,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乱伸手。
金翰林进了许老太爷的院子,大夫正在给他许老太爷施针,许泽麻木愁苦的坐在一旁,好在哭闹不休的叶氏已经让许诺西姐弟三人哄着回了院子,这里还算是清静。
许泽显然心神不宁,恍惚不一,就是金翰林进去,他都没有感觉,还是许老太爷院子里的丫头,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声:“老爷,侯爷来了。”
许泽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金翰林,神色却依旧茫然无措,金翰林面色淡然,自顾着坐了下来:“我等一下送锦好回相府,她是新妇,总要避讳点,母亲又是个不管事的,再说,不过是个义子,也用不上母亲和锦好,咱们操办他的后事,那是情分,就是不操办,也说得过去。不过,既然老爷与他亲厚,这事情在府里也办得过,就让叶姨娘帮忙操办吧。”
许泽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来:他虽然不同意叶姨娘操办许诺家的丧事,可是金翰林说得没错,许诺家名义上不过是他的义子,长公主和朱锦好不操办也是情喇中。
可是,可是让叶氏操办,那不是要让她伤心死么。
父子二人原本就是无话可说的,都低着头,各想各的心思,等到大夫收了针,金翰林淡然的问:“老太爷怎么样了?”
“侯爷放心,一时急怒,气血攻心,休养一段时间,就无事了。”
大夫和金翰林说话,异常的恭敬,谁不知道眼前这位,才是真正威远侯府的主子。
金翰林点头道谢,让下人重重的打赏了一番,其实他进来的时候,瞧了许老太爷的脸色,就知道没什么大事——古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命,祸害千百年,许老太爷这样的祸害,怎么容易这般就死掉。
“既然老太爷没事,我这就去送锦好回相府。”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许泽瞧着他干脆冷淡的样子,出声叫住了他,舔了舔唇,嗫嚅道:“翰林他虽说是我的义子,可是他一直养在我的眼前,就跟就跟我的亲生儿子一样他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我这心里”他哽咽着,伤心的说不下去。
金翰林冷淡转身,看着他,声音清冷,话语清晰:“老爷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就是呕出血来,也徒劳无功。”他顿了顿,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弧度,讥讽道:“我知道老爷难过,毕竟是养在自个儿眼前的,可是这下面的事情,那么多,总要靠老爷撑着的啊。”
靠他撑着?
听金翰林话的意思,他这是不打算管啊!
许泽顿时呆住了,他傻傻的看着金翰林,问:“威远侯府现在是你当家作主,这诺家的后事,你”金翰林沉声打断了许泽的话:“许诺家是你认下的义子,与我何干?这些年,我又没有养在府里,与他自然没有感情,就是回来的这几年,也没照过几次面,彼此之间是相看两生厌,想必他就是去了,也不想见到我,再说了,我手里还有差事,耽误不得,皇上那边也没说让我留在家里,这事情,老爷自个儿办了就是。”
许泽颤了颤唇,不死心的说道:“诺家的人还在路上,总得去接接他吧,若是我们不知道就算了,可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怎么能让他孤孤单单的回来,你是长弟,自然你去将他接回来,皇上以孝治国,你去说说,定然会点头的。”
让他去接许诺家?
让他用自个儿的脸面成全许诺家?
想得美!
“让诺新去,他一向与许诺家亲厚,定然愿意去接许诺家回威远侯府,我手里的差事正要紧,走不开。”
许泽看着金翰林,带了些恳求:“翰林,不管他之前做了什么,到底是你的兄长,死者为大,你就去接他一程吧。”
许泽不信金翰林会不知道许诺家的身世,他不肯接许诺家回来,心里定然是没有放开。
金翰林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我没有兄长,老爷想必记错了。”
金翰林板着脸:“我现在就送锦好回相府,老爷也莫要只顾着伤心,还是先命人将灵堂搭起来,我记得老爷的义子是上了族谱的,这事情也该告知族里,让他们帮忙准备丧事,还有,等到老太爷醒了后,你们商量商量,这墓地也是要定下来的。”
许泽听着,神色越加的黯然,金翰林这是要做甩手掌柜,妻子送回娘家,自个儿也是什么都不管,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这几日是不会出现在府里的。
这样怎么能行,他是威远侯,他不出现,这诺家的丧事怎么能办的风光。
许泽猛的站起身子:“你怎么能这样无情无义?你是威远侯,你是他的长弟,他死了,你却连他的丧事都不肯料理,这些都是应该你做的事情,你怎么能将这些事情都扔给族里呢,你你该知道他的身份?”
这是要给许诺西正名吗?
欺人太甚!
金翰林微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许泽,笑声如寒冰:“他的身份?老爷给我说说,他是什么身份?不就是你的义子吗?难不成还有其他的什么身份?”他微微的想了一下:“听老爷的话,难不成他不时老爷的义子,而是亲子?嗯,就是不知道这话,老爷敢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前,当着太后的面前,当着我母亲的面前说一说?”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许泽:“只要老爷敢说,我就认,这丧事我一手操办,将我那亲大哥接回来,送葬。”他眉梢微挑:“不过,老爷你敢说吗?”
许泽不敢与金翰林的目光对视,慌忙转移开目光,在他的目光下,许泽觉得一切无所遁形,自个儿的心思仿佛败在烈日下。
这辈子,他都无法与这个儿子相处融洽了,这个孩子,再不是小时候,那个抱着他的腿,对他撒娇,对他笑的孩子了。
他们再也回不到亲密无间的过去了。
他颓然的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去吧,莫耽搁了差事,这里有我呢。”
算是应了金翰林的话。
金翰林立刻转身离去,半点迟疑都没有,转僧后,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等他回了院子,锦好已经陷入了睡梦之中,他瞧着她没心没肺,睡的香甜的样子,轻笑着摇头,却又满心怜惜她的辛苦:说破天,她还是个为及笄的女子,嫁给他,却陷入这么一团乱麻中,管理这么一大摊子的事情,想必也真的累了。
金翰林不忍心吵醒锦好,就转身坐在窗前,拿了本书看了起来,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开来,不管威远侯府乱成什么样子,这里却是一片静好。
锦好今日的睡眠似乎很好,呼吸匀称,而且睡的很沉,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锦好渐渐察觉出不对来。
这睡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点?
金翰林心里不安,也顾不得什么,上前,推了推锦好:“好好好好醒醒你醒醒”
可是锦好却依旧睡的香甜,似乎根本就听不见他的声音,金翰林心中一凛,伸手搭上锦好的脉搏:沉稳,有力,没有任何异常。
他再叫锦好,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管他怎么叫,锦好都不应,似乎想要就这么睡下去一般:这是怎么了?
他本身的医术就不凡,掌握的秘方,更是数不胜数,可是这种诡异的情况,却是第一次发现,他居然束手无策。
就在他的注目下,锦好的脸色,渐渐的发生变化,那红润一点,一点的褪去,而嘴唇的眼色也渐渐转为青紫色。
怎么会这样?这是中毒的症状?
他的心很慌,很慌,似乎要跳出胸腔一样,他大口大口的吸气:“不能慌,不能慌,要稳住,稳住”
他知道,这一刻,他沉静一份,锦好就多一份机会。
“救命丹还有救命丹”他自言自语,打开房里的一个箱子,其中放着不少的瓶瓶罐罐,拿了看了看:“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他翻翻找找,却没找到,还摔坏了其中的一个白玉瓶子。
“到哪里去了?救命丹到哪里去了,我放在了哪里?”他扯着发,用力的想着,忽然,跳了起来:“对了,我将它送给好好,防身了”
他大步走到锦好的床边,用力的推锦好:“好好,好好你快醒醒,你将救命丹放哪里去了?”
金翰林和锦好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喜欢下人在身边伺候,所以这屋里只有二人。
云燕在门外伺候,听着金翰林的声音,有些不对,似乎有些慌,有些乱,还有空洞和紧张。
侯爷的声音,一向沉稳有力,今日怎么感觉飘渺苍白无力般。
云燕心中一动,大着胆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瞧见里面的情景,面色一怔,随即冲了过去。
“侯爷,你这是做什么?”
金翰林此时正拿着细长的银针,刺着锦好的手指,十指尖不知道被刺了多少针,地上洒着无数点点血色花朵,只是那血色有些灰暗。
“救命丹快喂好好救命丹”他手下不停的放血,头不抬的说道:“中毒,她中毒了。”
虽然金翰林的话,说得不明不白,可是云燕却是听明白了,因为她已经看见锦好的情况——面色苍白无光,嘴唇发紫,正是中毒的景象。
立刻二话不说的,将救命丹找了出来,和着水,喂进锦好的嘴里,金翰林手下动作不停,依旧给锦好放血,那血色依旧沉黑,半个时辰之后,那血色渐渐的红艳起来,金翰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腿下一软,整个人就跪在了地上,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伸手搭上锦好的脉,仔细的感受,嘴角就浮上了苦笑,对着一旁伺候的云燕道:“毒解了,扶我起身,我双腿没力。”
主仆二人也不说话,更没有惊动别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守在锦好的身边。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锦好却半点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救命丹居然唤不醒她。
金翰林觉得自个儿的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破碎,从自个儿的胸腔中一点一点的溜走,心里越来越难受,窒息的很,几乎不能呼吸:“好好,好好是我,快醒醒你别吓我你别吓我你知道的,我胆小,经不起你这样吓的你醒醒”
可是锦好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睡的香甜,脸色依旧苍白,但嘴唇的紫色却是淡去。
瞧这样子,应该是毒解了,可是为什么还不醒来。
这种束手无策,干等的滋味,简直叫人发疯。
他觉得越来越压抑,越来越不能呼吸,他不能坐以待毙,总要找到源头,才能解救锦好。
“去,将今日贴身伺候夫人的人都给我叫进来。”
他极力平息自己的思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今日贴身伺候锦好的人,也不过就是云燕,雪兰,离儿,翠儿,还有顾嬷嬷几人。
金翰林倒没有怀疑她们对锦好下毒,而是让她们将锦好今天一天多接触的人,所做过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
当金翰林听到锦好去了叶氏那里,那位秋水湿了锦好的裙摆时,猛然站了起来:“去,将那条裙子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