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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有些乱,她知道,却无力改变。
她和伊豹之间的婚约在她看来近似于一场恶作剧,但看得出她的“未婚夫”却乐此不疲。
不过她已经愈来愈能厘清自己的感觉了。
她喜欢伊豹,和他一起常会有出乎意料的新鲜刺激,但真正能勾动她心弦,让她产生强烈悸动的男人,是伊龙。
虽然她清楚,但那个她喜欢的男人却始终没对她说过什么,使得她毫无立场去试图挣扎或是澄清,她伤心地想,她和伊龙之间,不但是有缘无分,且还可能只是彻头彻尾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之后将近半年的时间,大部分的假日,伊豹都会带着未婚妻回伊庄度假,他笑嘻嘻地硬将她拖来,不管她愿不愿意。
表面上虽说是伊豹拖她来的,但在内心深处,凯怡又何尝不想来看看那个她暗恋着的男人呢?虽然,就算真能见到面也只是礼貌点头,平淡招呼,但她还是会傻傻地感受到一整天的幸福。
伊庄上下都熟识了她,将她视为未来的四少夫人,面对这样的未来凯怡总会一身冷汗,姑且不论她爱不爱伊豹,只要一想到她若嫁给伊豹,住进伊庄,整天要面对着个她喜欢过的男人喊大伯,且还有可能看着他娶妻生子,这些念头就会让她头皮发麻。
她也曾想过要和伊豹坦承她的不良企图,但每当她单独面对那张高深莫测的豹子笑脸时,她又什么话都挤不出来了,她有些怕他,真的,这一家子姓伊的男人体内都有潜藏着的野蛮兽性,无理可循,即使这男人整天挂在脸上的是看似无害的笑容。
这天伊豹又将她拖来伊庄,原是说好了要教她打网球的,谁知他临时接到任务得去处理,凯怡原想跟着一块离开的,伊豹却不同意,硬是将她拉到正在书房里工作的伊龙面前。
“大哥!”
伊豹笑嘻嘻地将凯怡的手交进他大哥手里,分属两人的手,陡然变得僵硬。
“小弟请求支持,你这未来大伯帮我教教未来老婆打网球,陪陪凯怡,我有急事得立刻出门。”
伊豹交代完毕拍拍屁股潇洒走人,书房里顿时陷入死寂,也不知是谁先回神而赶紧甩脱对方的手。
凯怡尴尬地定到窗台前往外瞧,故意表现得对窗外的蜜蜂、蝴蝶很有兴趣,伊龙则始终没作声,气氛很诡异。
“你忙你的。”
她背对着他深呼吸,再转过头时终于能摆出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了。
不这么做她还能怎么地?在他眼里,她八成和喜马拉雅山上的稀薄空气重量相当。
她从齿缝间挤出声音“我自己叫车回去吧。”
她走去开门却让他喊停。
他睐着她,深眸若冰。
“你不能走,小豹将你交给我,我就有责任和义务要好好照顾你。”
她咬唇?眸,一脸不悦,为着那一句紧迭着一句的责任加义务。
这家伙,以为是她自己要求,想让人当袋垃圾似地塞来给他的吗?
“那就不好意思了!”她刻意露出虚伪假笑“麻烦你未来大伯!
伊龙不说话,只是眸子变得更黯沉,他推开椅子离开座位,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往球场方向行去。
恼火最好,她撇撇嘴,至少两只刺猬似的对立能让他们在面对面时,还比较自在一些。
不过这样的自在也只能勉强维持到他环住她之前。
他必须教她握把,教她控球,所以他的手必须握住她的,但他才一触及,她就火鸡似地尖叫着跳开了。
她的尖叫声让他的瞳子变得更深、更冷晦了。
他的手有这么恐怖吗?
伊龙抬高手掌,冷冷然不解地审视着。
瞧她尖叫得像是碰到了万恶的蟑螂一样,他记得每回小豹搂着她时,她都能坦然接受,甜甜笑着,不曾有过抗拒的,换言之,她并不是抗拒所有的男人,她只是很该死地偏偏抗拒着他!
她讨厌他吗?
他不得不蹙眉,为了这个体认让他在心里满是不舒坦的大大小小疙瘩。
这个凯怡,真是那个小时候堵在路口坚持要替他裹伤的搪瓷娃娃?
他始终是记着她的,对个向来被视作无心的人来说,这并不容易。
他不但记得她,也记得很多事情,他并不如外传的无心,他只是非常非常拙劣于表达情绪罢了,因为拙劣,所以宁可沉默。
但沉默并不代表着,他是一根没有感觉的木头。
伊龙不知道的是,她会尖叫是因为他的手给了她触电似的感受,强烈而心悸,电得她喘不过气来。
凯怡看着他阴惊的脸色,知道他很不开心,但这种事她又怎能向他开口解释?
说他的碰触比她的未婚夫还要让她震撼且心悸?
他冰冷的眸光里写着不耐,好半天后才缓缓开口“你怕我?”
她吸了口气才能回答。
“不怕!”在他面前她不想示弱。
他面无表情再度伸手握她,她咬牙强行忍住战栗,聆听着他冰冰冷冷交代着新手入门时的注意事项。
他说话,她点头,但真正听进去的却不多,因为她偶尔便会沉迷在他低沉的嗓音里微失了神,且还得不时强行捺下因他而心跳加速的反应,她也不懂,在他面前自己怎么总会变回那个只有十岁、任性傻气的小女孩呢?
如果他们不是经由这样的方式重逢,这一切会不会不同呢?她略生怅惘,在她会意之前,一个问句不小心溜出了口。
“你曾再回过澳门吗?”
伊龙微愣。
没想到她今天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他原以为那段年幼往事,她肯定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毕竟,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让自己的未婚夫或他的家人,知道自己小的时候曾经傻傻地纠缠过未婚夫的哥哥的。
“回去过几次。”他想了想终于愿意回答。
“你曾经想过”她吞吞口水,表情很是紧张“要找我吗?”
他觑着她的头顶,好半天后才出声“没有。”
他撒了谎。
事实上,每回他只要到澳门,便会不自觉地走到那以往她等他的路口,似有所盼。
他甚至可以告诉她,那里的工地已经变成了花园大厦,还有哪些小贩扩展了店面,甚至连那间医院也都盖了新的住院大楼,还有很多很多但他都不想再说了,事过境迁,多说无益。
“是吗?”她嘴角弯下,难掩失望。
“我原想我也搬家了,如果你曾经去找过我,怕也找不到了,知道吗?”
她语带幽怨“你这个人真的很无情耶。”
“或许吧。”他冷冷出声“很多人都说我没心的。”
没心的?
这还真是个贴切到了极点的形容词,在他停止这个话题继续面无表情教她如何上网控球的时候。
该教的都教完了之后,伊龙建议她先用发球机练习,但凯怡却不肯,宁可要自讨苦吃和他对打,她想她是有点恼恨的吧,就因为人家早已将她这个小呆瓜给忘了,偏生她还傻傻地追到了台湾,追到了伊庄,甚至于,将来还有可能“追”成了他的弟媳?
面对面上阵,她的恼恨化作全身的力气,一球一球困难地想杀过去,他面无表情,虽知她是生手,却一点也没有想放水的意思,既然她精力过剩,那他就让她玩得尽兴,疲于奔命。
他一球紧抽一球,每一下都是她压根救援不及的球,一次接着一次的挫败终于快将她给逼疯了。
“我不打了!”
在第次眼睁睁看着不驯的球向她恶笑挥手说再见后,凯怡终于没了风度地气嚷着。
她摔了球拍,双手?k腰,眸光冒火,向来柔顺美丽的长发黏上了汗水风沙,让她像个气质全无的疯婆子。
这一点,也是她在伊龙面前和伊豹面前的不同。
她在伊豹面前总是淑女而优雅,像她在人前时一样,是个完美的校花典范,但一到了伊龙面前,人前惯戴着的端雅面具不见了,她似乎又变回当年那个任性的拗气小女孩了,她在他面前肆意泼蛮,反正她最难看的一面早就让他见识过了,再蛮,也不过就和当年的一样罢了。
见她发火伊龙没作声,只是面无表情将地上球拍拾起,然后启步准备离去。
因着他的毫无反应让凯怡更加生气。
这个冰块男,看不见她在生气吗?他连一句哄人的话,例如“你才刚学会,慢慢来”的话都不会说吗?
她抬高右脚,原是想踹飞地上那颗刚好从网上弹回,之前向她说再见的笨球,却一个重心不稳偏了方向,一脚猛朝撑着球网的铁杆子踹了下去。
my god!痛死人啦!
她抱紧痛脚坐在地上,脚背上出现了个鸡蛋似的大肿包,青红得吓人,且渗出不少血丝,她痛得眼泪直飙,在心底暗骂自己是白痴,跟个冰块能呕什么气?
伊龙停下转身,隔了段距离看不太清楚她的伤,但他对上回她被球中却叫得像被大象踩过的往事印象深刻,所以他只是冰漠地站在原地,没打算过去。
他没理睬,她有些委屈及不敢置信,抬高泪眼望着他,瞥见他那写着“又在演戏”的眼睛。
她咬牙强迫自己将哭音吞下,并转身背对着他。
可恶!那是什么眼神嘛?她暗暗决定,就算待会得像你尸一样跳回家,也绝不向他开口求助。
就在她作出决定时,伊龙却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下,他微皱眉头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脚伤。
他一边皱眉一边不得不心生佩服,不懂她是怎么让自己伤成这个样的。
他们不是在打网球吗?她怎能让自己狼狈到像是刚从沙场上归来?
他想起她额头上的疤,似乎每回她一接近他便会受伤,可每回见她受伤他的心便要软下,他真的不明白,说到底,究竟他是她的克星还是她是他的?
“让我看看。”虽然关心,但他的语气听起来仍旧是冰冷得像是零下十度。
“不璎!”凯怡摔开他手,像只发蛮中的野猫。“既然你认定了我只是在演戏,那就你走你的,别管我!免得你又以为我和以往一样在博取同情,又在动歪脑筋。”
“我没这么说。”
“你的眼睛说了。”她摆明了将理智放在家里。
“那你要我怎么做?”他语气里出现了不耐“用眼睛跟你说声对不起?”
“你走你的,别管我就好了。”
既然已经丢脸了,那就索性一次丢到淡水河去吧!
“反正你根本就没心的,反正你什么都没在乎过,反正你是你、我是我,你管我做什么?”
她边吼边觉得身子腾空而起,原来竟是让他拦腰抱了起来,圈进他怀里。
“我不能不管你”他冷颜未改,却罕见地让眼里冒出了些许火气“你是小豹托付给我的责任!”
“我对你的意义”暂捺下怒火,她抬高了写着期待的眼睛看着他“就仅是这样而已?”
伊龙低头睐着她因哭过而微红的鼻头,再瞥了眼她那在这段日子里总会三不五时在他脑海中出现,扰乱他心绪的娟秀五官,不许自己再多想,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吐出口。
“就仅是这样而已。你和小豹已有婚约,还能希冀我再说什么?”
凯怡不说话了,闭上恨睛、咬紧唇不敢再看他。
他终于让她多逼问出了几句,而结果,却只是更乱了她的心而已。
是她先把事情给弄乱了的,不是吗?
你和小豹已有婚约,还能希冀我再说什么?
他说得对,她到底还在傻傻地期盼他能说什么呢?
两人沉默着,伊龙将凯怡抱回主屋,庄馨见着哇哇大叫,赶紧差人去找郦医生过来。
“哎呀!怎么会受伤呢?还伤成这样,要是让小豹知道会心疼死了,说不定还会怪我们没把你给看好。”庄馨心疼地直嚷着。
“伯母,没事的”凯怡挤出笑容安慰她“是我自己不对,不干别人的事。”
“怎么会不干呢?女孩子呀,生来就是要让男人好好照顾的”
庄馨转身,用声音拉住了正想要离开客厅的伊龙。
“我这大儿子样样都行,就是不懂得该怎么照顾女孩子。龙,你想上哪去?小豹将凯怡交给你,就是信任你这当大哥的,你怎么会让她受伤?还想偷偷摸摸溜走?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呢?”
伊龙皱眉正想说他并没有偷偷摸摸溜走,而凯怡,也不是他的责任,她会受伤是咎由自取,但此时就住在伊庄里的邝医生已被带来了。
十分钟后郦医生离去,凯怡脚踝上则多了个纱布大肿包。
真有这么严重吗?
凯怡看得几乎要变成斗鸡眼了,她有些怀疑那是因为这医生在庄里,闲闲没事干的成果。
不但如此,方才医生还用强烈警告的语气说:“每天换药,不要碰水,还有这几天千万别让她用脚走路,若是让伤势变得严重,恐有跛脚之虞。”
跛脚?这么严重?
庄馨脸色一白,凯怡是在这里受了伤的,如果真有事,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更何况,凯怡极有可能是她未来媳妇。
她先打了电话到学校帮凯怡请假,接着打给伊豹。
“凯怡受了伤,伤得很严重,连路都不能走了什么?你不能回来陪她?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是你爸爸交代的呀那你可以叫他派别人去嘛不行?你已经在机场准备要飞往越南,要好几天才能回来,连学校方面都还得我去帮你请假这个样子呀嗯,好,妈知道,你尽管去吧,我们会帮你照顾凯怡的。”
挂上电话,庄馨将视线转往面无表情的大儿子。
“龙,把外面的事情找人代一代,这几天你就留在家里照顾凯怡,她想上哪儿你就抱她去。”
“妈!”伊龙蹙起眉,俊脸上写满了不愿意“我还有正事”
庄馨瞪着他,没好气的说:“正事?还有什么事会比照顾你未来弟媳更重要?她如果再摔倒伤势加重,你不怕小豹回来找你算帐吗?现在伊庄里只有你是姓伊的男人,妈是女人,没力气将受伤的凯怡抱过来抱过去,更何况明天我要到东部参加花艺博览会三日行,你还是可以在书房里办公,我会让凯怡暂时搬进你那边的客房,她专心养伤,你专心办公,凯怡那么乖,她可以自己看电视、听音乐打发时间,除非她真闷得慌,否则是不会去妨碍到你的。”
“伯母!”凯怡惊惶出声,不只伊龙,她也同样不想和他单独相处呀!“您别为难伊大哥了,只要派人将我送回我的住处就可以了,相信我,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庄馨温柔浅笑,不舍地拍拍她的小手。
“孩子,伯母当你是自己人,你再客气我可要生气了。你是在你伊大哥眼前受伤的,他可推卸不了责任,你没听邝医生说吗?你下半辈子想当个瘸腿美人吗?乖!这几天你就忍耐一下,能不动就不动,若要动,就一定要喊伊大哥过去帮忙,刚好这几天小婕也不在,你们两个不互相照顾,伯母怎么放心离开?不单是伊大哥要照顾你,我也要你帮我看着他别为了工作而忘记吃饭。”
“我真的不想”凯怡一想到要和伊龙单独相处几天,脑袋瞬间当机还吓得结巴。
“伯母知道,你是有些怕和你伊大哥单独相处吧?”庄馨善体人意地笑着“别担心,你伊大哥人是凶了点,冷淡了点,但绝不会把你给吃掉的。”
真的不会吗?
凯怡没法像庄馨那么肯定,还有一点,她比较害怕的是,他如果真想吃她,她不会有太多的抗拒。
“要不”她仍做着垂死前的挣扎“您帮我请个看护吧?”
“看护?”庄馨摇摇头不表同意。“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让伯母上哪儿找个信得过的看护?你伊大哥拿你当妹妹一样,我会叮嘱他千万别对你太凶,你放心吧,没事的。”
真能没事吗?
无人出声,没人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