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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他依稀还朝车里看了一眼。车窗上印着自己狼狈的脸。周语坐在那辆黑色辉腾里,杜畅就这次行动的初战告捷做出夸大其词的歌颂,又对周语和李季的重逢给予热烈的庆贺。
那些疑似被拐人员的带毛囊的毛发,一直被周语贴身藏在身上,她交给李季。李季微笑着牵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辛苦了。”
杜畅在前面说:“这回周姐的功劳可以载入史册!世界上最舍己为人的志愿者。”周语呵了一声,问:“与家属的dna配对多久能出来?”杜畅说:“如果顺利,如果被拐方家属都去公安局做过采血备案,那么就很快,顶多十来天。”
他眉飞色舞“我们的计划时间是一个月后,集合被拐人家属,配合公安机关进山里救人。到时候通知一两家媒体!不用说,那一定是个激动人心的大场面!完后趁热打铁,开个庆功宴,与我们朝阳会的会员们分享一下感悟,”说到这里,他从后视镜看着周语“周姐,您作为此次营救行动最大的功臣,到时候一定得出席啊!”周语说:“我不爱去那种场合。”她在前排靠背上踢一下“到时候你随便找个人替我。”杜畅“哎”一声“这次不一样,这次你得去!作为以身犯险的志愿者,您的英勇机智,有勇有谋,如何化险为夷,如何力排众难,您得详详细细的说出来啊!老百姓爱听这个。”
“不去,”周语望靠背一靠,淡淡的说:“我累了。”杜畅干咳一声“周姐您受累了!”想了想又问“哎,周姐,你这次都经历了些什么,说出来给我涨涨见识!”
周语索性闭上眼。杜畅尴尬的笑了笑“是是是,周姐这次辛苦是真的,遇到的困难险阻绝对都是我们意想不到,我理解,那片莽荒之地,那些人肯定就是野人啊”周语抬眼,从后视镜轻飘飘扫他一下。那人终于闭上嘴。车平稳驶出。李季上下打量她“你这身打扮,我差点没认出你。”周语牵了下衣摆“这是时下最流行的田园风。”
李季笑了笑,抬起她的手“那串珠子呢?”她抽出手撩一下头发,望向车窗外“送人了。”李季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一个急刹,杜畅惊魂未定的骂了两句。车窗外站着一个男人,看向车窗那瞬间,周语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睛,写满悲痛与不甘。那是一个单方面的“四目相对”只一瞬间,她收回了眼,对李季说:“你明知道我不爱戴那些。”
杜畅忍不住又说:“周姐,这可是你不对了,那串小叶紫檀有些历史,仅在白塔寺的方丈手里就拿了二十多年。
恭慈方丈本来不肯轻易割爱,是李总亲自开口向他要的,我跟了李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看到李总欠人人情。”他调了调后视镜,从镜里看着周语“李总对你呀,我们是看在眼里的,周姐你不在这段时间”
李季从不冷不热的出声打断他“杜畅。”“哎,李总!”他食指在茶桌上点了点“你今天很活泼啊。”杜畅清了清嗓子“对对,开车不说话。”
车驶出小镇,奔上乡村公路。两边的稻田已割,剩下枯黄的干草。小河,石桥,在淡黄的车灯下,泛着一股清冷。
周语盯着外面出神,左手在右手中指上轻轻的揉搓,那儿一圈肤色相较周围,要白一些。李季拿过她的手看了看,声音平淡:“晒黑了。”
周语猛的缩回手,看他一眼,只见他面带微笑,眼睛隐在夜色中,深不见底。周语干咳了一声,敲了敲前排靠背“放首歌来听。”杜畅一手掌方向盘,一手在一堆佛教音乐cd里翻找。周语说:“放点别的。”
“周姐想听什么歌?”“随便,”想了想“别放那些软趴趴的佛教音乐,来点有活力的!”杜畅瞥了李季一眼,问她:“老歌还是新歌?”“老歌吧,”想了想问“有星星点灯吗?”李季哼笑“去了趟乡下,品味都变了。”
周语翘了个二郎腿,她穿着廉价的白色塑料凉鞋,鞋背上有一朵栩栩如生的蝴蝶扣,她低头去拨了拨,说:“我品味本来就低级。”
李季笑容不变,瞥她一眼。杜畅也笑起来“周姐怀旧啊!cd里没有,我用手机蓝牙,”他递来一个手机“周姐,我开车不方便,麻烦你搜索一下。”过会儿,车内飘起歌声。
抬头的一片天是男儿的一片天曾经在满天的星光下做梦的少年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远却发誓要带着你远走到海角天边周语不知在想什么,望着窗外浓浓的暮色,一言不发。车内逐渐安静,只有郑智化沧桑而略带苦涩的声音在唱。
千篇一律的景,深浓粘稠的夜。两排洋槐之外的平原尽头,是巍峨山群的轮廓。翻过这几座山,背后有一个偌大的水库。到后来,再没人说话。---
从街头到街尾,再从街尾到街头。杂货店,服装店,超市,裁缝店每一个还未打烊的门面顾来都进去转一圈。对老板娘的热情充耳不闻,连录像厅也进去找。甚至路边一个电线桩子他都跑过去看一看。
鑫鑫烧烤他前后跑三趟,每次就看一下,然后转身就走。大伟在身后叫他,他也听不见。晚上十点。镇上的店铺一家家关门,卷帘门发出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顾来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最后停了下来。他站在街中心的三岔路口,轻轻喘着气。头顶是银河横空,耳旁有电视机传出的歌声,和那些人家的欢声笑语。
他感到眼角发涩,他抬手抹一把,一手的汗。这时裤兜一阵震动,他心一折,摸出手机来是大伟。“你他妈一晚上都在折腾什么?你人呢?躲酒也不是你这个躲法!”顾来说:“躲你妈。”
那头卡一下,下一刻一跳而起“顾来你他妈有病是不是?老子这不是”顾来挂断。电视里的人咆哮起来:“一个破碎的我,如何拯救一个破碎的尔康---”
他往那窗口望一眼,刚才在宾馆里周语也看的还珠格格,顾来想,此刻周语会不会坐在里面。他走过去往里看,里面坐着老少三个男人,蓝色电视光在人脸上变幻,人显得淡漠而无神。
他又往前走,这回是真不知该去哪里了。有人在逆光处喊他“阿来。”是大伟。顾来回过头,大伟上下打量他一眼,叹口气说:“回去吧,兄弟陪你喝几杯。”顾来声音很干:“他们走了?”他指其余几个人。
“走了。”“哦。”大伟拍拍他的肩。鑫鑫烧烤的坝子里另外还坐着三桌客人。大伟给顾来倒上,两人干一杯。冰凉的液体顺着咽喉流到肚腹,沁凉入骨。大伟啊一声,闭着眼缓了缓酒劲,劝说:“兄弟,你这人就是太一根筋!等你以后和女人打交道多了,你就知道,女人这玩意,还真他妈就当件衣服,穿穿脱脱,丢了咱买件新的!”
顾来再喝了一杯。大伟想了想说:“不过你家花了钱,人跑了有点亏,那周语城府够深啊,我反正是一点没看出来!对了,你家到底花了多少钱?”
顾来又喝了一杯,塑料杯往桌上一杵,盯着桌面说了句:“酒没了。”大伟看他一眼,叹口气,直着脖子喊:“婆娘,再拿点酒过来,”想了想“肉串烤快点!”
桌面的空瓶子快速增加,大伟拍着桌子喊:“他妈的这不是骗婚是什么?兄弟你再好好想想,你家丢没丢什么东西!”那几何时,她站在歪脖柳树下半开玩笑:“放心,我走前把戒指还你。”
这次出门,戒指她没戴,放在家里。顾来狠狠的抹了把脸,指了指酒。大伟打着酒嗝说:“你行不行啊?五六瓶了啊!吃点肉,来!”说话间,给顾来碗里夹一块鸡腿。
顾来倾身拿过酒瓶,咬开瓶盖,正要倒酒,发现那塑料杯以一种残废的姿势瘪进去大半。他就着酒瓶子,仰头就是一大口。
“哥们,你悠着点,钱财丢了就丢了,咱慢慢挣!”顾来喝干那瓶酒,将酒瓶子往桌面一杵,低声说一句:“我去一趟白塔寺。”人站起来就往屋里走。大伟拦住他:“你他妈说去哪?”
“白塔寺。”“现在去?”“嗯。”“她在白塔寺?”“不知道。”他推着摩托车往外走,人有些飘。
走到路边跨上车,长腿踩在地上,闷头解着头盔上的锁扣。戴的时候动作顿一下,头盔里依稀还有她头发的味道。大伟追上来:“你他妈不要命啦?这么晚了你还喝了酒!”
车发动,大伟拽着手柄使劲一拉,两人连车带人倒在路边。大伟痛得龇牙咧嘴:“你去白塔寺顶个屁用,那女的存心要走,你还能把她找出来?”“”摩托倒下时,压到顾来的脚,痛得钻心。
他抿着唇忍了会儿,缓过那劲儿,起身又去扶摩托。大伟拉着他“顾来!你少他妈给老子折腾!你去了白塔寺就能找到人?”“”“人家要走,你还死乞白赖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