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仿佛想起了

宝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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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唯一算漏了去小卖部给自己买饮料的白坤。白坤去时还问她,周姐姐你喝雪碧还是可乐。周语说可乐。后来太过紧张,她竟把他忘了。白坤买了可乐折回来,恰好看到溺水的汤晋。

    他想都没想,跳进水里14岁的白坤,眉目清秀,伶俐有礼。唇上茸毛稀松,刚刚破土而出一份少年意气,踌躇满志。见到周语,笑容腼腆。问过她,周姐姐你喝什么,我请你。也问过她,等过两年,你做我女朋友行不行。周语没想到会害了其他人,没想过要他死。

    漫天袭来的内疚与后悔,无休止的啃噬她,折磨她。她不知如何挽回那条鲜活的生命,她不知该怎么办。警察来了,她走投无路。想到往后的牢狱之灾,这才慌了,后怕了。想家想父母了,想到自己这一生,是真真的毁于一旦了。再是无情无义心狠手辣,那时她也只是个刚满20的小姑娘。年少气盛,行事冲动。她躲在天台的角落里,放声痛哭。她想到死,一了百了,死了去阴曹地府向白坤道歉。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李季找到她。他面如死灰,却双目赤红。他问她:“是你做的,对不对?”

    周语怔怔的看着他,像一只被遗弃在冬天里,毛没长齐的鹌鹑,在世人的虎视眈眈下瑟瑟发抖。

    那时她还只是个心智未全的小姑娘,还不能得心应手的与大人周旋,不能面不改色的为自己狡辩。她立即承认了,抖着唇说:“是,是我。”她简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整张脸埋在膝盖里,只留一对惶惶无措的大眼睛。看着李季“李老师”

    想求救,又怕责骂。不敢与他对视,怕他失望的眼睛。她只好徒劳的喊他,一声声的,一声比一声微弱。李季心软了。李季向她伸出冰冷的手,他说:“你过来。”

    周语没动。她谨慎的抬头看他,心上猛的一震---他在哭。李季哭了,清澈的泪水从眼睛内角流出,淌出痕迹,汇聚到他挺立的鼻翼里。他鼻头微红,内秀的眼,掩不住情绪。“为什么?”

    他几近哽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周语第一次见到李季这副模样,出于崩溃的边缘,孱弱得不堪一击。认识多年来,他在她心里一直都是稳如泰山的,是四平八稳的。他目空一切,没有怕的事。

    但那时,她看到他眼里的悲愤和悸痛。周语震惊了,怔怔的望着他,踌躇不前。李季迅速抹去眼泪,再次对她伸出手:“到我这儿来。”她终于将自己颤颤巍巍的手递出去,李季将她一把拉入怀里。

    他的怀抱比他的声音还要冷。良久,李季喃喃的问:“周语,人命不是儿戏,你知道错了吗?”

    周语出现恍惚,就好像一切噩梦都没发生。此时只是个寻常的上午,她坐在语文课堂上,三尺讲台上,李老师孜孜不倦的循循教导,问她,周语,你又讲话影响别人,知道错了吗。

    “知道错了,李老师,我知道错了,”周语呜哭出声,抓紧他的衣服“可是怎么办我很害怕”李季叹:“你也可怜。”

    他抚着她刚刚养长的柔顺的头发,悲天悯人“别怕,我会帮你。”周语抬起头,睁着无措的大眼睛问:“怎么帮我?”

    “听我的话,我说什么,你只管照做。”他替她擦泪,温和的男中音,从那时起就她耳边下了那个蛊“懂了吗?嗯?”

    周语抬头,看到李季身上柔和如水的圣光,充满对世间一切罪恶的宽恕和慈悲。她像漂浮在汪洋里突然遇到浮板,竭尽所能抓住这唯一的生机。周语点头:“好。”

    她知道李季不会食言,只要他想,他无所不能。尽管更多的时候他是无欲无求的。李季果然保住了她。他买通关系,把泳池的监控录像带带---这个最关键的证据偷梁换柱。

    这样一来,尽管家属怀疑,但死无对证,汤晋溺水事件成迷。最后定为意外事故。但那个监控录像如何处置,李季绝口不提。周语也曾小心翼翼的提出,把录像带给她。李季都以各种堂而皇之的理由推辞带过。他说:“相信我,交给我来处理。”

    那是她最大的把柄,是能致命的要害,她太害怕了,他说怎样就怎样,她不敢提出任何异议。她想过跳河,一死了之。五十多米的落差,底下黄水滚滚。她闭上眼差一点就要跳了,风几乎将她卷到半空,她已闻到地狱的糜烂,死亡的腐朽。

    她放手的瞬间,李季扑上来救下她。在鬼门关走一圈后,人就越发贪生怕死。周语像一条被人捏住7寸的蛇,动弹不得。从此对他言听必从。尽管李季君子,为人风度,从未拿此事作为要挟,没对她口出狂言半个字。

    但那个秘密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敏感到只需李季一个眼神,她就立即大汗淋漓,自觉插翅难飞。在那种坐立难安的担惊受怕下,周语差点精神崩溃。她得了重度抑郁症,靠药物维持生命。

    李季替她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李季对她确实无话可说,一切她想象中可能发生的,或是金钱或是的交易,都没发生。如果她乖巧听话,不妄图逃出他的掌控范围,不与其他男人过多交际他甚至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

    直到有一天,她眼睁睁看着李季把那个录像带放进一个黑盒子,再溶进一座等人高的释迦牟尼像的眼睛里。

    他每天都让她去佛前祭拜。他的居心叵测,她无可奈何。佛像周身金光,眼睛半眯半睁,却永远不会真正的闭上。它冷静的注视芸芸众生的一举一动,它心里装着人间万恶。

    从那以后,噩梦,才正式开启。多少次,她从释迦牟尼的眼睛里,看到炼狱的熊熊烈焰。沾了盐水的皮鞭,无情无休的鞭笞。她战战兢兢的活在他的羽翼下,诚惶诚恐的熬过了十年。

    没有一个踏实好眠的夜晚。因为孽债未还,亡魂不散。她太阳穴上抵着一把枪,子弹已上膛,但她并不知道执行者何时扣动扳机。或许永远不会,或许就是下一秒。那种煎熬不言而喻。从那时起,她对李季有了怨念。李季一手创办了朝阳会。

    志愿者的任务艰苦乏味,穷山恶水,背井离乡。周语都毫无怨言,她积极参与。那是唯一能暂时起开他掌控的方式。那些在她的帮助下重获新生的灵魂,仿佛也是对有罪之人的一种治疗。

    人都是缺乏毅力的,久而久之,她向糜烂的生活妥协了。她想,就这样吧,这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尽管面目可憎,至少还活着。至于那个罪恶滔天的错误,它似乎已烂在两人心底,谁都没提过。

    李季不提,周语更不可能主动去掀开那张恐怖的幕布。她将挣扎着的良知,和对自由的渴求,统统压到深处,深到自己都找不到。

    往事不堪回首,若要回首,如钝刀割肉。周语双目赤红,狠狠盯着李季:“你要是真对我于心不忍,为什么要把录像带放在最醒目的地方,要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祭拜!

    要我天天看着它,直面我人生最恐怖血腥的一面,要我一抬头就看到自己深重的罪孽,知道自己永世不能翻身!要我每分每秒都提心吊胆,警笛一响就直冒冷汗!”

    她步步紧逼,质问“李季,你到底有多恨我?”李季大愕,面对周语史无前例的忤逆,半晌回不过神来,他无所适从。

    良久,李季斟酌着开口,寻着原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真这样想?”灵光一闪,仿佛想起了“因为那个男人?那个穷得连信仰都没有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