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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转过身,在那小子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看
“这几次劫我们的货,都是你一个人干的?”沉默了一会儿,诚哥问。诚哥的语气是平淡的,没有一丝的怒气,不愠也不火。
“没错。”那小子扬起头看着诚哥,挑起了眉,他的脸上挂着伤,嘴角流着血,身体被反绑在椅子上,可是他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丝骇意,反倒是有股子坦然。现在像这样有种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甚至连阿来都在心里颇为欣赏起他来。
诚哥与阿来都明白,对于那些军火而言,一个难得的人材来得比什么都珍贵。
诚哥与阿来对视了一下,一丝笑容淡淡的浮现在诚哥的脸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烟,漫不经心的点燃,吸了起来。
一时之间,空气突然间变得安静。
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是考验一个人最好的武器,诚哥无声的,用眼角来观察那个被绑住的小子。
是焦燥不安,还是急于脱身?或者是贪生怕死,急于想知道自己的处境和活路?
这些都可以在等待中表露出来。时间是可以窥探一个人的内心与真实的最好法宝。
况且,要是想做一个赢家,就需要有像狼一样的耐性。
那小子见诚哥和阿来都不说话,不由得冷哼一声,脸上挂着不屑的表情,将脸转向一边儿了。
一抹微笑,又浮上诚哥的嘴角。
“你叫什么?”诚哥突然间发问。他没有像刘三儿那样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去问,诚哥的声音很平和。就像是在聊家常一样地问着。
那小子很显然地被这个问题微微弄得愣了一愣。接着转过头,瞄了一眼诚哥,没说话。
“哪个堂会上的?”诚哥掐了烟,正视着那小子,继续问道。
那小子突然间笑了出来,他笑得很无奈,似乎是在笑诚哥的无知和浮浅。他没有回答诚哥,依然把头转向一边儿,似乎是打算以沉默着硬扛到底了。
“你这样消磨时间是没有用的,”诚哥也笑着对那小子说。看上去诚哥耐心十足,已经决定了用时间来跟他耗“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你是一个人劫了军火,因为这几批军火绝不可能是你一个人可以运的走的,你怎么着也会有接应的人。看来你是不想把他们供出来。”
那小子的眼睛动了动,似是想看诚哥。却又忍住了没有转过头来看。
“在上海,‘炎虎帮’的势力你应该会有所耳闻。那批军火不可能凭空蒸发了,只要调动一点点关系网,就可以查出它们的下落。到时候,你想要包庇地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诚哥含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小子的身子微微的动了动。脸上的表情也颇有些动容,看得出,诚哥的话。他听进去了。
“你还打算自己扛吗?”诚哥淡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那小子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转过头去看诚哥,他地脸上,居然还有着一丝笑意。
“你查不到那些军火的下落了,”那小子笑呵呵的说道,他脸上的表情让阿来有些骇然,似乎是从容的有些过了头,换做任何人,就算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地人,也会叫嚣着“要杀要刮便你们便”之类地话吧?
诚哥也微微的皱了皱眉,看着那小子。
“你查不到那些军火的下落了,”那小子有些得意地笑着,看着诚哥,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些军火,早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分成小批送到全国各地去了。”
全国各地?
诚哥和阿来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错,”那小子看了一眼诚哥,又看了看阿来,朗声道:“现在正值国难当头,帝国主义列强已经欺负到我们的头上来了,有多少老百姓正在受苦受难?有多少户人家已经妻离子散?你们知道么?”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克制着汹涌而来的激动,但是,他的眉毛已经直立起来,眼睛里透露出坚定的神采,这一切突然间让阿来有一种似曾相识般的感觉。
“可是你们倒好,只会在这里享受和玩乐。你们可知道,你们打杀的是我们自己国家的同胞,压榨的是老可怜的穷苦的百姓,那些沉浸在灯红酒绿里的人,都快成了亡国奴了,脸上还能笑的出来吗?而且你们还贩卖什么军火!”他越说越激动,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挣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站起来,却因着有椅子在绑着他,把他弄得一个趔趄,又结结实实的跌坐在了椅子上“你们可知道那些军火都被卖到哪里了吗?卖到那些汉奸、那些土匪,那些个帮着帝国主义和日
负我们自己国家同胞的狗腿子手里去了!”
“我劫你们的军火,也是劫的天经地义!”那小子说着,用力的跺了跺脚“呸”的吐了一口掺着血水的口水在地上。
这小子的一席话,让诚哥与阿来都沉默下来。
阿来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子,他太年轻了,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可是他的这一番话,却使得他浑身上下的这股子活力更加的耀眼,让人不敢忽视。他的眼睛里,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如此的坚定,如此的毫无畏惧。与阿来所见过的那些堂会里的兄弟们完全的不一样。即便是遇到了几个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的有骨气的人,也不过是为了道义或者是为了兄弟之情的,而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他为的是什么呢?救国?救老百姓?
他一时之间,还有些颇为难以理解。
“你不怕死么?”诚哥的面色深沉下来,问他。
“死?”那小子哈哈大笑,不屑的看着诚哥“死有什么好怕的?人到头来,都是一死。”
“不过,”他顿了顿,继尔用一种愤恨的、悲愤的神情看着诚哥,道:“我不甘心!我宁愿死在战场上,死在与帝国主义列强的撕杀里,也不想死在这么个鬼地方,死在我自己同胞的手里!”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几乎可以暴出血丝来。他瞪着诚哥,就像是一头被拘禁了的野兽,不甘心,不服气的瞪着将它获的人类。
阿来突然之间有点底气不足了,做为一个堂会人士,阿来杀的人太多了,有老也有少,他从来不曾觉得有过什么不对,那些人也都同样是中国人,跟自己一样,黑头发,黄皮肤。可是今天听这小子的一席话,他怎么就觉得自己的那些个做法,有些不太对呢?
可是,真的不对么?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是他入堂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的生活方式存在置疑。
诚哥静静的与那小子对视着,对视了好一阵子,才站起身,走向那小子。
一举手,亮出了一把袖珍的匕首,在仓库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凛凛的寒光。
那小子抬起头,牢牢的盯着诚哥,眼神里的依然是那种浓烈的不甘。
诚哥手起刀落。
“唰”的一声,绑在那小子身身上的绳子,应声而落。
被绑着的小子却愣住了。
“你走吧。”诚哥淡然道,转过身,慢慢的走到先前自己所坐的椅子边儿上。
那小子揉着自己被绳子绑得破了皮的手腕,盯着诚哥看了一会子,他的神色有些复杂,似乎是有些难以理解,也有着一丝的劫后余生的放松。
“阿来,你带他出去。”诚哥没有回头,只对阿来吩咐道,末了又补充一句:“从后门走。”
阿来点点头,向那小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率先走到后门,示意守在后门的小弟不要出声,让那小子走了。
那小子临走前,回头看了看他们两人,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身急匆匆的跑了。
阿来走回来,默默的看着诚哥。
一般的人,可能会派人去盯着那小子,看他去到哪里,再一窝端平其同伙。但是阿来知道,诚哥这样有大将风范的人,是不屑于去做那种小家子气的事情的,他是真的要放那个小子走的。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放他走吗?”诚哥微微的侧过头,含着笑用余光看着阿来。
阿来没有说话,其实他想说,如果是自己,也很有可能会放了那小子的,可是为什么自己也会这么,他却不得而知。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诚哥叹了口气,抬起头,眼神迷离的望着仓库的棚顶“堂会里的打打杀杀常常让我觉得很疲惫,去争抢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让我觉得既无聊又无趣。每天似乎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杀、被杀,抢、被抢。阿来,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当初一定要走上这条路。”
诚哥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从刚才那小子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我从来不曾具备的东西。那就是活着的意义。阿来,我觉得那小伙子与我不一样,他有一种我们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那种东西可以让他为之生为之死,那可能,是他的‘理想’吧。”
诚哥的话,让阿来也莫名其妙的跟着沉重起来。
理想?
什么是理想?
理想就是活着的意义吗?那么,他有没有活着的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