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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莲舟缓缓步过假山流水、曲折长廊、以及宽阔厚重的演武场,抬头看了一眼高高悬挂在这巨大殿堂门上的匾额,三个迥劲大字跃然乎其上----紫霄宫。
他深吸一口气,走入殿中。
宋远桥端坐堂上,双眼阖着,一呼一吸间,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律。看着仿佛孤零零的,但却与这殿堂融为一体,任俞莲舟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毫无破绽。俞莲舟忍不住摇头轻笑。
相较于大师兄,论武功,或者是自己胜上一筹;论处事,自己也干练许多。然则大师兄的修为素养,却是远远胜过了自己。或者终己一生,都是赶不上的。
宋远桥眉头微微一动,睁开眼来。俞莲舟拱手道:“大师兄安好。”宋远桥笑道:“师弟,咱们之间,无须多礼了。”俞莲舟淡淡笑笑,一转话锋,叹道:“无忌下山了。”
宋远桥微微一惊,道:“何时?”
俞莲舟叹道:“青书被送上山之前,他就偷偷下山了。”宋远桥眉头一皱,沉吟道:“怎会如今才发现。”俞莲舟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道:“这就要问你那好徒儿周姑娘了。”
宋远桥失笑道:“芷若?”俞莲舟道:“无忌下山一事,就告诉了周芷若一个。她今日才将信笺与我。”宋远桥道:“她现在人呢?”俞莲舟似笑非笑,道:“似乎是到后山去了,师哥,她可怕你罚她了。”宋远桥忍不住斥道:“青书这孩子!”
俞莲舟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宋远桥沉吟一会儿。道:“无忌会去哪儿。他娘呢?”俞莲舟道:“五弟妹还在山上。”宋远桥叹道:“我知晓了。”
俞莲舟道:“往返之期,估摸数月就可,届时。我等该如何?”宋远桥道:不进不退,中庸之道而已。“俞莲舟叹道:“怕只怕,形势不饶人。”
武当的两位大侠。相视无奈一笑。
蓦地,俞莲舟道:“义气为重。”宋远桥嘴角泛笑,摇了摇头,似是颇为无奈,又点点头,一字一句的道:“义气为重。”
张三丰含笑立于紫霄宫之外。俄顷,一展大袖,飘然离去。
这几日间,青书将左右互博练得纯熟,出招渐渐的圆融无暇,脑中一片清明,双手却能同时使不同招式。杨汐晴看得眼熟,想到当年的小龙女似乎也有这样一门绝技。虽录于纸上。自己却始终学之不会,不由大是惊讶,言语间颇赞青书聪明。
周芷若俏脸上巧笑嫣然,这几日与杨汐晴切磋剑术,武功剑道都大有进益,独孤九剑是天下绝顶地剑术,杨汐晴几近贯通。周芷若自然不敌。然则每过一日,便能多挡两招。还能偶趁瞬息即逝的间隙,出剑反攻一招半式。
青书左掌右剑,使得滴水不漏,将这一套掌法和剑法堪堪使完,他长长吐一口气,道:“师妹,我要走了。”说着抬眼看了一眼杨汐晴,两人相视一笑。
周芷若一惊,却见青书背负长剑,已和杨汐晴并肩下山,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这一柄剑,剑脊上刻有宋青书三字,乃是武当长剑。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他从未忘记过,自己还是一个武当弟子。
和张三丰的一番谈话,让他极是感动。太师傅并没说什么,对他地一切理由都仿佛没听进去,只含笑道:“无论你在外边有什么基业,有什么打算,累了、倦了,就回来歇歇吧。”
母亲只是笑着看着他,殷素素同他说了几句话,退了出去。母亲将他几根发丝拢好,嘱咐着一些日常的事务,瞧了一眼杨汐晴,含笑送着他离开。
每位师叔的住处,都去了一趟,各自不同地鼓励的话,却有着相同的关怀和爱护。便是俞岱岩,也化了一张阴郁着的脸,溢出笑容来。
俞岱岩恍惚间竟有迟暮之感,长叹一声,当年的孩提都长这般大了,流光似水催人老,自己又何必如此执着?
放下吧,放下吧。
青书一步一步走入紫霄宫内。
宋远桥和俞莲舟都是一愣。
青书俯身,跪下,恭恭敬敬的磕头道:“爹爹,二叔,青书要下山了。”宋远桥起身,缓缓走了过去,扶起他,含笑道:“我儿长大了,你太师傅早同我说了。要做什么,便放手去做。若有难处,一封书信过来,咱们七人定然赴而臂助。”
俞莲舟没说什么,只重重地一点头。
青书鼻子发酸,蓦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宋远桥。换在往日,宋远桥不定会发怒,但今时今地,他只是慢慢伸出手来,搂住儿子。
再看了一眼演武场,紫霄宫,武当山。
此峰神秀,招来天风激荡,树叶沙沙作响,落下一片一片,叽叽喳喳的几声鸟鸣。青书一摆衣袖,与杨汐晴并肩下山。
这么宁静的武当山,便让它一直宁静下去吧。
青书如是想道。
一路飞奔,五日之后,山谷之中。
刘基正招呼着众人收拾行李,大营开拔在即。
青书大感讶异,问道:“伯温,何至于此?”刘基遂将前几天的事都说了一遍。青书越听越讶异,施耐庵为张士诚幕僚?史上可有记载?
这一段历史他不算太熟悉,许多事也记不清了,深究却也无甚意思,当务之急,确是赶快转移阵地。
毕竟,被人知道老巢所在,总不是快乐的事。
但是,转移到哪里去呢?
刘伯温说,深山老林,安营扎寨,不是难事。
青书想了一会儿,蓦地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如,打下常州城吧!
这想法才说出,刘伯温便皱眉道:“公子,恕我直言,这个时候,暴露身份,其害有三。其一,那灰衣之人定然能猜到是你动手;其二,我等兵卒虽然精良,却未训练完备,贸然攻打,定有折损;其三,若打下常州城,便相当于直曝在张士诚兵锋之下,若打不下,则进不得,退不得,两难之境,委实难以生还。”
青书笑吟吟的道:“依我如今功夫,未必就怕了那灰衣人,天下大可去得。第一点也不足为虑,只待数月之后,决战福州。第二点么,你去吩咐秦明,教江浙商贾为内应,以捐送粮草与朝廷为名,赚开城门,一涌而入。何愁常州不定?第三点么,我瞧张士诚已为朝廷大患,不如遣人去买通皇帝亲信,谗言进之,使朝廷之兵,为我等牵制张士诚大军,而后我等趁兵锋正锐,一举而下苏杭,而后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然后合纵连横,与徐寿辉、刘福通、郭子兴等互通声气,互不相扰,如此,平定江南,倚长江天险,凭江南龙气,从而问鼎天下,倚天屠龙!先生以为如何?”
刘伯温沉吟半晌,忍不住道:“这般风险,仍是太大。”说到此处,又笑了一笑道:“不过,既然公子决定了,那。咱们便战吧。”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副地图,让士兵搬来两张桌子,合在一处,铺展开来,指着地图一处道:“我等所处,就是此地。密林挡路,人固然无碍,马匹却有不能,只能由人牵马,缓缓而行。这般委实太过耗费精力,故而依基之所见,不若抄小路而至官道,再倚骑兵之势,冲击城池。”
青书抚掌笑道:“先生妙策,我得先生之助,何愁天下不定。”
刘伯温笑了笑,道:“呵呵,公子过誉了。”招来一名士兵,令他连夜去找秦明,着他为内应,一旦确认,便立即书信回谷。再使一人,往秦俊处去,通知他使专人入都,买通谗臣,建惠帝攻高邮。如此安排定后,刘基一挥羽扇,轻轻道:“倚天之势,以为屠龙。江湖庙堂,又有何别?”
青书轻轻一笑,目光悠远,望向高空旷远。
杨汐晴听得那句,神色却微有些不自然,眼睛仿佛盖上一层水雾一般,迷惑而神秘,看不清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