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酒壑盛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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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烨裸露着胸膛,刚披过一件明黄的睡袍,他神色慵懒无意,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端倪。此刻,他正把含在衣服里的长发,披撒出肩,姿态俊邪优雅,一气呵成,宛如一只刚刚苏醒的猎豹。

    上官柳莹心中猝然一紧,竟有些失措,半晌才跪下身:“皇皇上,泷克将军求见。”

    她身后的泷克见祁烨并无大碍,心中疑云重重。他大气一跪,抱拳道:“皇上吉祥。”

    祁烨缄默不语,只是自顾自的穿戴好。两人跪在地上,得不到回应,均是各怀心事的偷瞥。特别是上官柳莹,她并不懂得,所谓控制阳魅后的具体情况,所以也是分外慌乱忐忑。她企图从祁烨的表情,动作中瞧出一些内容,然,男子只是兀自缓缓穿戴。

    纤长的五指,轻巧的扣上腰间的青碧龙鳞玉带,男子信然转身,目光轻瞥过来。

    他没有说话,时光在这一刻停顿。

    昏迷中的芊泽,隐隐约约的听见帘子掀动的声音。她挣扎着睁眼,白光从帘隙中透入,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正逐渐放大。那身影走到她跟前,耳畔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全身如瘫痪般的芊泽试图动一动身骨,却哪知胸膛霎时传来锥心的疼。

    “啊”她闷哼出声,这疼倒令她清醒了许多,眸子也有了焦距。

    身旁有个粗布麻衣的妇人,正在舀粥。她讶异的望着芊泽,笑道:“你醒了。”

    “这是哪里?”

    芊泽倏地立起身子,戒备的仓惶四顾。她睡在一张连墙的矮炕上,屋内甚为狭小,四壁坑坑洼洼,慷慨裂着的墙缝,虫豸攀蹿。芊泽瞪着一双讶然的清眸,脑子里混混沌沌。

    “你不记得了吗?”

    那妇人疑惑的望着芊泽。芊泽蓦然闭目,捶着太阳穴狠狠回忆。

    三日前,一队横穿沙漠的商队,正风尘仆仆的赶回。因为打仗了,他们的生意无法进行,便索性带着商队,走到更远的地方,远离战场。然,就在夕阳一片艳红的黄昏,一个娇弱瘦小的身影,逆光跑来。

    跌跌撞撞的疯跑,她嘶喊:“救我,救我,救救我!”

    那女子双目赤红,意识已濒临崩溃。商队的人以为是在大漠里走失的人,好不容易寻到人际,才这般激动。但那人一走近,却发现她全身,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是战乱的灾民?”

    商队人纷纷交头接耳,心忖救还是不救。

    然,那女孩却跑到马前,攥着马绳大吼:“救我,你们要救我,我不能死,不能死!”

    她的求生意志,仿似是一种近乎对死神的怒叱。看上去,更像肩负着不死的义务,生存的责任。商队的人均是被女孩咆哮的表情所震慑,不约而同的哑然。

    “救我,救我”

    喊的久了,那女孩终是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你当时,真是把我们吓坏了。”

    那妇人调侃一笑,眉目慈宁。芊泽却笑不出来,想起洛羽晴的种种,她只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那妇人见她神色凝重,倒也不多问了,只以为她是战乱中死了亲人,便道:“喝了这粥吧。”

    芊泽望着她递来的破损瓦罐,顿了顿,继而重重点头。

    她活下来了

    芊泽颤抖的举起双手,接过那瓦罐,狠狠的抿唇咽粥。

    羽晴

    我活下来了

    芊泽喝时,哽咽在喉中化开,嘴中尝到了除却白粥的一阵腥咸。

    那妇人见芊泽如狼似虎的吞咽,却又边哭边喝,心中煞是怜悯。她喟然一叹说到:“这仗打下来,也不知要死多少人。边国人苦啊”芊泽听罢,停下吞咽的动作,说到:“你们是边国人吗?”

    “不是,是祁胤的商队。但与边国人时常有生意往来,又住在这边关,看上去的确更像边国人。”那妇人据实说来,芊泽见她衣着打扮,的确是边国人的装扮。又瞧瞧自己,已经被换上一件相同格调的衣服。

    “姑娘可是边国人?”

    芊泽顿了顿,心中百感交集。她是哪国人?她属于哪?

    “不,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

    “哦。”

    妇人不加追问,只是若有所思的颔首。芊泽却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般,说到:“那现在,这是在哪?”

    妇人一愣,说到:“丘都。”

    丘都?

    芊泽心下大骇,掀开被褥便跑到门前。她把木栅的简陋门霍地推开,外面的嘈杂声顿时充斥双耳。芊泽清眸圆瞠,记忆中的一切历历在目,门外正是丘都残陋的街道。

    有数头牛被牵着走过,吆喝着让道的人,声音煞是粗噶。许多人背着包袱,四周走动,看似忙乱,却漫无目的。有的拖儿带小,有的拉了一车的行李,匆匆赶过。每个人都是面色煞白,每个人都仿似如临大敌。

    而抬头,矮小的一片屋瓦上,天空灰蒙蒙的沉甸。不远处的城墙上,站着祁胤军的银铠士兵。他们手执长矛,面不改色的平视。他们的身下,城门只看的见高大的圆拱一角。但芊泽却听的见,那里熙熙攘攘的喧闹声。

    “逃亡的人,都迁到了丘都。边国已经全被攻陷,但只有丘都的百姓,尚且能过的好一些。其他城来的人,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涌到丘都。你看,他们漫无目的,城也满了,便只能在路上走来蹿去。”那妇人从身后悄然出现,娓娓说来,语色里极尽苍凉。

    芊泽听罢,这才发现,有很多人席地而坐。他们铺着草席,一家老小啃着干瘪的面饼。他们的身边,有孤零零的人,靠在墙头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