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酒壑盛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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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怕

    祁烨的嘴角渐渐露出一抹从未有过的笑意,他的眸光投在很远的地方,远到遥不可及。他以极其平静的声音,继续说来:“你说,你会带我去一个没有仇恨,只有快乐的地方”

    到了那里,再也不会有恐惧,再也不会有彷徨,再也不会有痛苦,再也不会有仇恨

    “一个种满了芊泽花的地方”

    那里有芊泽花,有漫山遍野的芊泽花!

    芊泽听着他沙哑的声音,身子抖的愈发厉害,她咬着下唇,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可她哪里忍得住,那泪一颗一颗的掉,模糊了她的视线。

    “在那里,一辈子都会幸福”

    在这里,一辈子都只会有幸福,一辈子幸福

    祁烨闭起眼,脑海里有闪过绝美的一幕。他站在绝地之原,周身种满了白色的芊泽花,那花随风摇曳成浪,一片接着一片,没在天的尽头。夜幕降临时,花儿就散发出荧蓝的光彩,与皎洁的月光糅合长一片

    “芊泽,你还记得么?”

    祁烨睁开眼问她,芊泽哽咽出声:“记得都记得”

    他释然一笑,脸埋进芊泽馨香的颈脖间。他的身体越来越沉,芊泽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

    “芊泽,你可知道,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

    祁烨慢慢阖起眼,芊泽近在咫尺的侧颊,变得越来越朦胧。模糊到,他就快看不见她了。

    “我曾经真的以为”

    他眉眼一动,有泪从他的眸里泛出。

    “可以”

    眼皮轻颤,那行灼热的泪落了下来。

    “幸福”

    可以幸福

    祁烨郑重闭眼,这一刻,世界所有的喧嚣,都一并收拢。

    他的身体前倾,靠在芊泽身上,再也没有一丝力量。芊泽支撑着他,不让他倒下。她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会眨,仍由泪水夺眶而出。

    他们靠在一起,在一片火海里,紧紧靠着。

    蓦地,芊泽抬起手,缓缓的抱住他。她抱的那么用力,像拥着整个世界一般,紧紧抱着。她没有哭出声,而是闭起眼,令哽咽在喉里酸涩的化开。

    “呜呜呜”

    她隐忍的哭着,耳畔还留有他最后说的字眼

    他说:幸福。

    天烨十二年初,皇帝祁烨战殒,举国哀悼。翌年,因先帝无子嗣,端睿王之子祁明夏继位,年号天夏。天夏帝爱民如子,治国有道,时过五年祁胤已走出连年战乱的阴霾。成熵人退出边疆境外,虽虎视眈眈却不敢造次。

    这年沁城,隆冬时分。

    皑皑白雪,沁城一夜之间银装素裹。一个粉嫩可爱的孩子,正跌跌撞撞的向前跑。他后面跟着一个仓皇失措的中年女子,她唤道:“大皇子,大皇子莫要跑呀!”

    那孩子却不听,继续挥动着小胳膊,蹒跚的奔。那中年女子追了上去,刚想抓住他时,他却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碰了一鼻子的雪。他跌在地上,却不喊疼,扭着身子刚想爬起时,却赫然发现一双嫩黄的雪鞋正在眼前。

    他吸吸冻的通红的小鼻子,扬起圆滚滚的脑袋,一个女子正伏下脸,冲着他盈盈一笑。他当即喜逐颜开:“娘!”

    奶声奶气的唤了一声,然后噗通一下,扑了上去抱住她的双脚。那身后的奶妈赶上来,见着女子时,躬下身不止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奴才没有好好照料大皇子。”

    那女子没有责怪她,反而笑着把地上的孩子抱起来。她对他说:“这么冷的天,怎不乖乖听嬷嬷的话,待在屋里?”芊泽一双清眸温柔如水的看着孩子,男孩却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娇嗲:“娘都半月未去看离儿了,离儿想娘是不是忘记离儿了”

    “呵呵,这孩子。”

    芊泽不怒反笑,吻在男孩的额头:“娘是出了趟远门,去莋山采药,娘最喜欢离儿了,怎会不理离儿!来,我们回屋里去,莫要着凉了!”她边哄他,边抱着他走入寝宫。屋内窗明几净,没有什么奢华的装点,单是一张檀木床,一张玉石桌,然后便是层层叠叠的药书。芊泽生了一把火,薰笼里噼啪作响的燃着煤,她抓着幸伙的手靠在火边。

    “离儿最近跟着太傅,都学了些什么,功课可有进步?”

    “嗯,离儿学了诗,字儿写的也比原先好看多了,父皇都夸我呢!”他粉嫩的小脸仰的老高,洋洋自得地说。芊泽眉眼弯成新月,又问:“那离儿还咳嗽么,把小手伸出来给,让娘看看。”

    “好!”他乖巧笨拙的捋起厚厚的绵袖,露出莹白的小腕,芊泽为其把脉,蓦地却黛眉紧颦起来:“娘不在的时日,离儿都按时喝药了么?”炫离忙不迭颔首,说:“我都喝了,药要是苦了,我就加颗娘给的梅子,我可乖了,每次都是一滴不剩的喝下去咳咳!”他撅着小嘴说,但话音未落却倏地咳嗽起来,芊泽大诧,拍他的背,他却仍止不住,咳的双颊通红!

    “炫离!炫离!”

    芊泽抱起他,放在床上。男孩咳的没气儿了,一吸一吸哽咽,脸色亦是乍青乍白。芊泽解开他衣领前的搭扣,露出他的胸膛。她边喊:“离儿大口喘气,喘气!”炫离意识模糊,但却照着芊泽的话,重重吸气,又呼气。须臾后,终于平复下来,芊泽这才替他掩住赤裸的胸膛,给他掖好被褥。

    一个时辰后。

    男孩陷入熟睡,额际却冷汗涔涔。一盏晦暗的纱灯挂在床头,光色映得他的小脸说不出的憔悴苍白。芊泽给他扎过针后,一筹莫展的转过身,明夏站在她身后,一袭明黄的缂金长袍,已把他如今的身份显露无疑,他焦急的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