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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时,在呛人的煤油灯下,如饥似渴地读手抄本少女之心,尽管两个鼻孔都装满黑黑的烟尘,也全然不顾。连“吻”都不知道为何物,也不知道读何音(高中毕业后还读“wu”)的我们,有了情窦初开的心灵体验。至于梅花党、两只绣花鞋等手抄本,没一个逃脱我的手心,全都成了我的眼下猎物。
高中时,在昏暗的汽灯下,花一个月时间,与同学分工合作抄完了小说第二次握手,再没日没夜一口气读完,被丁洁琼、苏冠兰地爱情感动地泪流满面,彻夜难眠。并莫名其妙地把他们的爱情模式,作为自己将来恋爱地楷模。
上师范学校时,正是改革的春风吹拂之际,少年维特之烦恼、约翰•克里斯朵夫、红楼梦、金瓶梅等小说,陪伴我度过了美好的求学时光。
参加工作后,做教师的我所有地假期都泡在琼瑶,张爱玲的文字里。幸福着她们地幸福,快乐着她们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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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的同龄人,只要是文学爱好者,都有着类似的经历。
多年受文学的熏染,那一以贯之的感伤传统,以它有毒的营养,滋润着我们年轻的心田,让我们伤感的爱,甜蜜的恨。
是否“少年不识愁滋味时”才爱吟“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是否历经“十年生死两茫茫时”才诵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否体味“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的苦痛后,才倍感“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的珍贵?不,不是,是痛彻心扉的苦,难以愈合的伤,刻骨铭心的情,铸就了许多年轻时心情潮湿的日子,让我们尚未成熟的心在某一段懵懂的岁月,始终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
我们曾试图让柳永的泪冲洗心中的苦,结果自己跟着也纳闷“千种风情,更与谁人说”?我们也企图让青莲居士那卷帘的西风,烘干自己潮湿的心,却往往“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们还奢望在东坡的指引下,感受“晓轩窗,正梳妆”的良辰美景,现实却总是让人“尘满面,鬓如霜”
因为文学,所以青葱的岁月里,我们的心单纯并不幼稚。我们本可以为了一份真情去夺,去抢,去战斗,去鲜血淋漓,去两败俱伤,但我们没有。我们恪守自己的人生主张:爱要学会放手。
那年那夜,她一个人在宾馆,怀揣着“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美好愿望等着他,无情的现实,太多的猜测让泪湿衾枕:如果他已作出选择,为何还要拉着我去游古城墙,带着我去参加他同事的婚礼;如果他没作出选择,为何抛下我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城市的陌生的宾馆里,那个女人一声呼唤他就应声而去。我想他一定在痛苦与矛盾中挣扎,他一定有难言之隐。我不能为难他,爱他就离开他,成全他。于是,在一场号啕大哭,并替他打扫完寝室后,她头也不回的离去。他的同宿舍的大哥,反复安慰我:“妹子,别太伤心了,我再劝劝他,也许还有希望。”他的与他一起分到此地的大学同班同学,一直在悄悄地尾随她、保护她,她发现后好几次穿胡同绕小巷都没甩掉,直到目送她上了返回的汽车。后来,还给她写了许多信,说她爱地那个人不值得她对他那么好,让她忘了他。那样的时候,无疑给了她莫大地安慰,让她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许多年过去后,她一直铭记这两位素不相识的哥哥的恩情,永远记得他们一个姓周,一个姓游)。
对于一个年轻的姑娘,爱情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岂是说忘就忘得了的。她当时的心境与当年李后主的心境没什么两样。她有那么一瞬间,向长江奔去,站在滔滔江水边,绝望的觉得“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甚至想举身投入江水的怀抱,一了百了,让江水洗却人世间的一切不平和苦痛。但回头看见他的同班同学追过来,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愚蠢,否定了自己的自私和脆弱,无知和伤感。她不能让他的同学看不起,更不能让自己白来这世上一遭,她要恋爱、结婚、生子、好好地工作,享受人们的尊重,体味七彩人生。何况还有父母、兄妹、同学、朋友,她不能把痛苦留给他们。
离开长江奔往车站的路上,她终于拭干眼泪,喊出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毅然决然重新笑对生活。而且暗下决心:我这人生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过,我要他在后悔中痛苦,在痛苦中后悔。这种决心瞬间细化为:我找的老公一定要比他更帅更有前途,我的孩子一定要比他的孩子优秀,我一定要比他的妻子出色。为了这个简单而又不简单的理想,她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全力孝敬婆婆,不让老公为家里分一点心,让他全身心投入工作;她拼命地工作,不断地学习,全方位地提升自己;她利用一切地闲暇时间,带孩子上各种兴趣班,以培养孩子地各种能力,对孩子地学习更是严格要求,耐心辅导。
多年以后,当一切归于平静,当无声地付出已成习惯,淡定的心一无所求时,该来的都来了。草根出生的老公,迎来了事业的辉煌;不算聪慧的女儿,成绩优秀,综合素质一流;自己的工作也风声水起,各种荣誉纷至沓来。人生似乎无比圆满,没有任何缺憾。但夜深人静时,怀旧和伤感这种毒草,始终纠结着孱弱、病态的心田,无法抗拒。更出乎意料的是,当年离她而去的他,大浪淘沙后又回过头来真心待她。而且当他说出,他这些年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生活,这副十字架时时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时常夜晚一个人在办公室读她当年写的信,泣不成声。当他用男人的眼泪告诉她,他这些年的悔恨、自责、不如意时,她没有胜利的快感,她忘了他当年对她的轻视,对她的绝情,她的心比当年还痛。她心痛他们夫妻不和,心痛他的事业不顺,心痛他的儿子病体缠身。她想尽一切办法安慰他,鼓励他,希望让他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明。
甚而至于她觉得曾经受的伤,蒙的羞,都成了最美好的回忆。
在对文学作品的阅读中,懂得玩味甚至珍惜感伤,对一切的缺憾抱以坦然,这是岁月留给我们的财富,更是文学留给我们的财富。
让我们能拥有每一个今天,能和所有的朋友包括曾经的敌人友好地相处,我们应该感谢文学。如果,我们少读一些文学书籍,多一些理性少几许缠绵,一切也许会是另外的样子。该恨的就咬牙切齿的恨,该断的就彻彻底底地断,世界还有什么温暖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