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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电视上的两只猴子饶有兴致的互相抓着虱子,我搭在杨丽的腿上像一条温顺的哈巴狗,等着她拔我的白发。
杨丽像在大街上捡到白金一样迅速而贪婪的掠夺着我的头发,完全不理会我呲牙咧嘴的叫疼和那些无辜的黑发。她如开演唱会般的自娱自乐着,一面哼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面又“呀呀”的假装惊叹着与我白发有关的某种感受。
我的电话铃声在此刻拯救了我。
就在我准备起身脱离这种残酷于虐待战俘的行为时,杨丽却提前一步抢过了手机。
“喂,喂,你说话啊”杨丽的表情随着听筒那边的回音规律的变化着。几朵阴森的乌云正从她脸颊两侧迅速的汇合着,在相撞的那一刻我听到了杨丽那如同闪电霹雳似的的尖音。
“打错了!”杨丽像头愤怒的小母狮子摆出一副准备吵架的姿势。
“谁啊”我肯定那个电话是找我的。
“你是不是又把电话告诉网友了?”杨丽问。
“谁啊”我问。
“我哪知道又是你的哪个好妹妹啊?”杨丽的眉毛高高的站立起来。
“你不是说打错了么?”我试图反击着。
“打错个屁,她找李白!”杨丽用她当年勾引我的大眼睛做个了高难度的转体动作白了我一下。
我转过头,躲开了她的表情,开始看电视上那两只刚刚抓完虱子的猴子交欢。
李白是我的网名。
我知道那个电话一定是“麦当娜”打来的。她和我住在同一个城市里。我忘了当初我们是谁先加入对方为好友的。但在我每次登陆的时候,她总是能在线。于是在我最无聊的时候我就会漫不经心的和谁敲上些方块字说一些更加无聊的话题,就像在大街上吐口痰那样随便。因为她总是在线的缘故,我们的聊天几率也就大了许多。
我照着来电上的号码反拨了过去。
“你女朋友走拉?”还未等我开口,她就当头问了一句。
“哦,你好”我说。
“也没什么,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印证一下,没想到”那边随即传来了一阵类似气管炎的笑声。
“啊,不好意思啊”我说。
“呵呵,怎么那么凶啊,不会是打扰你们了吧”
大概她以为我此刻会现出一副很尴尬的样子。
可是我没有。因为我也正在自作聪明的猜透着她的那些举动而上演着自我娱乐的另一种滑稽。
“哦,这几天她大姨妈来了”我开始胡扯。
“你们男人啊我先挂了,改天网上聊吧”
我没工夫回忆刚才她在最后断断续续的又说了些什么。我只是习惯性的低下头看了看通话时间。
0分58秒。
一阵窃喜随即冲淡了刚才的所有忧虑。
在这之后我好象是在隐身的时候看到过她的那个“麦当娜”头像。但我一直没有找她聊天。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她聊,而又能和她聊些什么,正如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现在会坐在电脑旁上网,又为什么开着三个qq而一直对着屏幕发呆一样。我不想给自己找那些各种原因和意义来让自己活的假装充实,只要我的肚子不空虚,这就够了。
杨丽的举动让我越来越不满意。她摆弄我手机的时候远远大于摆弄我的“小弟弟”我不能容忍她像提醒我干她之前要带套子一样询问着我的每个电话来历。我们开始争吵,任何可以交流的渠道都成为我们短兵相接的战场。她神经质的对我无所不猜疑,像个大发淫威的女王对我竭斯底里的管辖着。像可能发生在所有曾经恩爱的情侣之间的故事一样,我们分手了。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电话的确有些牵强。我一直觉得两个能走在一起的人如果有一天因为两人以外的事物和原因而分手的话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能容的下其他的人或者某些传言,要么就是两个人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因为其他外界的东西。
少了和杨丽吵嘴的时间,我更多的时候就是坐在电脑旁。每天和麦当娜聊天似乎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时间常了,我们不可避免的谈到了性。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说。
“哈,那你不是很久没有做过了:(”
“你呢?你多久做一次?”
“我?现在和我男朋友冷战呢,一个多月了”
“哦,你要是不愿意和他,可以找我”我戏谑着打出这些字。
“行,你等着吧”
日子久了,仿佛一张洗不出来的被单,旧的皱的是心,表面上再干净也终究是一种苍白。
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和麦当娜聊天。她现在不总是上网了。虽然我还没有到打电话问她的程度,但每次上线的时候看不到她的头像亮着挂在上面,心里总是有些失落,也许,这也算是一种牵挂。
在一个没有任何征兆的夜里,她打来了电话。
“李白,我想见你”她的呼吸急促的有些慌乱。
“现在?好!你在哪里?”我问。
“香格里拉对过的那个西餐店”她迅速的说。
“好,你等着”我说。
我用最快的时间穿好衣服,奔了出去。尽管有各种可能发生的场景在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但这丝毫改变不了我此刻的决定。那些欲望和悲伤像翘翘板一样在我的内心深处来回的拉锯着,一种既要释放或将它添满的冲动撕扯着我所有的力气驱使我的双腿迅速的摆动。
我的所有热度在西餐店即将打佯前的一阵暴雨里彻底浇灭了。原来冲动就像这多变的天气一样,没有任何征兆,迅速的开始,迅速的消逝。尽管在这之前我拨她电话时那边的回音是关机。但我仍凭着一种毫无理性的坚持在继续相信着,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那么有韧性,而在此刻,它就又瞬间的坍塌了,无比脆弱。
我没有像电影里的镜头那么夸张的在雨里奔跑或者大声叫喊什么的。我想我没有那么悲伤和造作。我冷静的招了一辆出租车过来,然后在挥手的那一刻脱口而出了句“操他妈的”
下、
我给李白打完了那个电话以后我就看到了王君和那个女人。我想我一定是冲动极了,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找李白过来一样,我毫无思索的就奔向了王君和那个女人。
我们三个人就那么呆立着不动。王君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毫无反应,像个看客一样仿佛正等着欣赏一场剧目上演。他这种无所顾及的态度冲垮了我最后的保留。
我泼妇似的将种种的不平衡和怨气一股脑的化成粗鲁的语言发泄出来。后来那个女人沉不住了气,就与我针锋相对的骂起来。
最终使我冷静下来的是因为王君的那个耳光。当时我真的傻了。不是因为脸上的疼痛。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在今天之前那个天天叫我宝贝说爱我的男人现在竟然会为了一个刚刚认识两周的女人而打我。
我没有一点想哭的意思。我只是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怎么会和这样的一个男人过了一年多。我转过身以后疯狂的跑着,最后回到家里,我的大脑还都是一片空白。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我甚至都没有了自己的概念,更别提那个叫什么李白的网络男人了。
等我想起到李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我想我也许应该和他解释些什么,至于他到底怎样认为那对我并不重要。现在我对男人彻底的失去了信心,更不用说一个网络里雄性符号了。
当我将那天的事情和他讲完了以后,他打出了这样的字
“你现在都还好吧,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为那样的男人不值得的,你要快些摆脱这种状态,要让自己快乐起来。不要糟蹋自己。”
我承认当时我确实有一些感动,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
“虽然我还相信爱情。但我已经不再相信男人了。所以爱情今后注定与我无关了。”我说。
“你不要这么想。你对男人没信心就是对自己没信心。觉得自己找不到了那种可以信赖和相爱的男人。什么事情都是这样,你必须先要相信它存在,自己才可能拥有,否则,即使他出现了,也会错过的。记住,有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男人。想要找一个好的那个他(她),那么先做一个好的自己。”
“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我在打这些字的时候嘴角动了一下。
“因为你现在需要鼓励”
“谢谢你”
“会好起来的。要么找个好男人继续场新的恋爱,要么让时间自然的沉淀。总之,你要快乐!”
“你以前网恋过么?”我问。
“没,可我想试试”
“为什么?”我问。
“这很正常啊,或者说有些浪漫”
“呵呵。拍手叫好的都是看客们,局里人是不能跟着装天真的”
“你看你。我不说了么,想要拥有美好的东西,先要相信它。”
“好吧,等我可以相信的那天”
“好的,我等。”
我承认现在和李白聊天是我最快乐的时候。每次和他聊天我都能对着屏幕微笑或者放肆的大笑着。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慢慢的又陷入了一种状态,那就是坐在电脑旁边的时候我仿佛是与世界隔离的。一天的乏味和烦恼都会因为和他的交流而变的愉快和轻松起来。他总是变着法逗我开心,像排练一场戏剧一样将我紧紧的吸引着,让我竟时常有种跑上舞台融入其中的冲动。
我不知道因为那件事情是给我们谁的机会。但不可否认自从那次以后,我们的关系更加的亲密,也更加的暧昧起来。或者说,自从那次聊天以后,我发现他对我越来越好了。
我甚至幻想过同在一座城市里的我们会不会在哪里邂逅彼此,然后又默契的就互相认出了对方。当我每天都抱着这样的幻觉走在上班下班的路上时,那种喜悦就像随时可以拣到一张百圆大钞一样美妙。原来牵挂一个人憧憬一些事,竟是如此的幸福。
我们开始在网上称呼彼此为老公,老婆。说一些调情的语言,或者由他给我讲些有趣的黄色笑话。他时常的暗示着我们见面的意思,但都被我故意的搪塞和转移了。其实我现在觉得这样很好,我不想破坏现在我的这种感受。我真的害怕这一切又会在现实中重蹈覆辙,狼狈不堪。我只能把我最后的美好和希望寄托在一片虚无之中,既让人觉得时刻存在,又不会有那种疼痛的粗糙磨砺。或许我这样做有些自私。但在我还不能完全信任他和某种感情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更喜欢维持现状。
“你为什么不想见我呢”他问。
“我觉得现在很好”我说。
“可这毕竟是质的不同”他说。
“这需要时间”我说。
“那要多久?”他问。
“顺其自然”我说。
我们从未问过彼此的住址和工作单位。大家心照不宣,大概是怕问后的尴尬或者并不想一些自己无法左右的事情发生。我们就这样整日的沉浸在两台没有摄像头的屏幕前甜言蜜语互相快活。
“你长的什么样子呢?”他忽然问我。
“肯定比你好看!”我笑着打出了字。
“哦,那你觉的我长成什么样子呢?”他问。
我发了一个猪头的图象过去,自己仍在屏幕前笑个不停。
“对,对,我就长那样!”他说。
“那还是不要见了”我说。
“为什么?”他问。
“我怕吓到啊”我说。
“呵呵,那你觉得一个男人什么最重要啊?”他问。
“人品,事业,还有要爱我。”我打着字。
“我听过一种说法,说要看这个男人的潜力!”他说。
“有些道理”我说。
“哈哈,什么狗屁道理啊。‘潜力’是内在的能力,是没有发挥和应用,没有转化为看的见摸的着的物质。说到底,这只是一种信任的态度而已。这就比如一个现在开着奔驰的老板和一个承诺以后能让你上月球的穷小子让你选择一样。你的所谓“塌实”的感受永远都是在你做出选择后的最近一段时间内拥有,至于未来还会不会有,那就是看造化了。当然,通常那些运气好的人就自称伯乐,也就是他们才把‘潜力’这个词说的如此栩栩如生,像那么回事似的。”
“呵呵,说了一大堆,我还有些糊涂呢。什么伯乐,千里马的。那你呢,你是什么啊”
“我是和氏璧”
“呵呵”我抱以欣赏的态度笑了一下。
自从这次聊天之后,我就知道我们离见面的那天不远了。
因为父母家里的一些原因我去了次外地。等那天我疲惫不堪回到自己小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多钟了。在我走之前我是告诉了李白的,但在我打开手机以后,我还是惊喜的读着一条条的他发来的短信“老婆,我想你了”“老婆,你还没回来啊”“老婆,你在哪呢?”
正当我沉浸在幸福之中阅读短信的时候,忽然间电话响了起来。
“喂”
“是我,李白”
“啊?这么晚了”
“我一直打着电话,你终于开机了”
“啊?不会吧。我刚回来。你,你有什么事么?”我忽然有些慌乱。
“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句,生日快乐”
我的眼眶忽然的温暖了。我哽咽了许久都没有吐出一个字。我本想晚上的时候自己打个鸡蛋,泡碗面就算了的。但在这一刻我真的感动了。我的身体里一股热流迅速的袭满全身,舒服的让我落下泪来。
“谢谢,谢谢”我只能吐出这个单词。
“我想见见你,现在,好么?”
“恩”我甚至在说的时候还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就在上次你说的那个西餐店吧”
“好的”
“你穿着什么衣服?”
“红色的羽绒服”
“好,不见不散”
“恩,不见不散”
初春的晚风夹着冷意肆意的打穿了我的衣服。可我的心却是温暖的。我仿佛依稀的看到了他高高束起的衣领,那微微的翘起嘴角,还有他带着玩世不恭的眼神,坏坏的正看着我
我一边想着一边不知觉的笑着,渐渐的加快了步伐
我越走越快,直到最后我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四周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我没有了挣扎的力量和欲念,恍惚蹒跚的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挪动着我的身子,我像一堆棉花一样被一些柔软和坚硬的东西反复的揉搓和践踏,然后又被撕裂成许多的残片随意的就抛在了空气里,轻轻的荡来荡去,没有一丝的疼痛或快感
当我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的周围是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和一名年纪轻轻的护士。在我想坐起来的时候,忽然感到了下体的灼热和疼痛。我努力的回忆昨晚的一切,终于,我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似乎很平静的叙述了昨晚的一切。我平静的样子甚至让记录的那个警员有些惊讶。其实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自己怎么醒的时候会在这里一样不清楚我是怎样就失去了知觉,而那个畜生又对我做了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释放些什么,可我没有。
在我精心的设计下,我躲开了他们的注意,从医院偷偷的逃了出去。此刻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先回到家,告诉那个叫李白的男人,我没有故意的骗他,我爱他。
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聊天。不,是给他留言。
“李白。昨天晚上很抱歉。我没有去不是因为我故意的欺骗你。请相信我。谢谢你。这段日子你让我真的快乐。无论怎样,请你记住,我爱你。你是我最后爱过的男人,是最后的。谢谢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和那些鼓励。我会永远感激你给了我这么美好的一段日子。我注定是个不幸的人。而你不一样,你应该继续相信美好,并且最终找到属于你的她。不要再找我了。谢谢你的爱。相见不如怀念。我会永远记得你。对不起。我爱你。”
尾
某女因遭受迷奸而精神错乱,跳楼自杀。
杨丽是在家里的电视上看到这则新闻的。
看完以后她还撇了撇嘴,摇了一下头。
两天后,那个强奸犯被拘捕了。
在审判的那天,杨丽也到场了。
坐在最前排的她对着站在被告栏里的那个猥琐的男人轻轻的说了句
“你的白头发又多了”
2004年5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