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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楼的伙计引着这群人上二楼,因小阁里坐不下三桌人,就在二楼厅里使屏风隔了三张桌子,也占了小半边地方。(小说网)。这起人里头只有王慕菲这个呆秀才最有出息,所以众人说话都有些捧着他。有一个因道:“从前咱们这群里人里边,都说陈兄最是有才,家世也好,谁知只他功名艰难。前一向又被岳家退亲,着实可恼。唐秀才从来就爱和陈公子别苗头,听说这样大事,忍不住道:“这事却不曾听说,莫不是吴兄你胡说?”
吴秀才冷笑道:“这事人多不知道的,只因我家奶母的儿子娶了他家总管的妹子,上回来我家说起。他当初和李百万家定了亲还去纠缠赛嫦娥,李家就觉得极是没脸,偏他家老太爷失心疯了一般正经使媒人去说要纳人家为妾。李家老太太恼了,把他泰山泰水喊去骂了半日,所以他老泰山写了个回贴,只说自家女儿娇惯的来,只怕和妾处不好,要寻个不纳妾的女婿。就要退亲。他们陈家原来是什么人?哪敢说个不字,再不舍得也只有退了亲。”
唐秀才因众人听的出神,极是得意,笑道:“那一回到姚小姐家吃酒,王兄也在的,为着她,陈兄还合王兄闹了一回。”
三桌人的眼睛齐涮涮都盯着王慕菲,王慕菲笑道:“没有的事,当时我就住姚家对门呢,所以陈兄喜欢合我说几句话也是有的。”
唐秀才笑道:“王兄,姚家那小妮子滑不溜手,又有几分瞧不起人,偏对你青目,就没有月下之约?”
王慕菲想到这几日姚滴珠待自己有情。不由微笑起来。还不曾开口说话,众人都看出来了,起哄道:“果然有情。原来这一朵娇滴滴的金玫瑰叫王兄摘下了。”
王慕菲从来老实,这几年合朋友们出去吃花酒听小曲都离的小唱们远远的。哪里是这班久惯风月之人地对手。被灌了两壶花雕,就把前日吃茶下棋之事招供明白。
唐秀才叹息道:“早知她这样好上手,我就当时常去她家走走。谁有王兄好福气,家里嫂夫人美且贤,就是红颜知己也是非同小可。极是有本事。”
王慕菲吃的大醉,听得唐秀才提到他家真真,心里一紧。真真万事好说话,最恨轻薄无行的浪荡公子,忙正色道:“唐兄休胡说,姚小姐和我大姐极是要好,我和她就似兄妹一般,休想歪了。”
他越这般撇清,人越当他有私。各人都在肚内思量:那姚滴珠极是会做生意。又打着他王举人地招牌做生意。只怕他两个早有私,王举人家娘子数年不曾生养,姚小姐只要肚皮争气一二年生个儿子。不是正室胜似正室呢,果然是好算计。当下都不言语。寻了些别的话来说。王慕菲因今日大家来地齐全。就约下改妹夫回门那日再请。众人看他吃的像是半醉,都体贴他。道改日再聚不如散去,纷纷辞去。
王慕菲夹在中间走到门口,就叫伙计拦住了。那伙计道:“还请举人老爷留步,吃口醒酒汤儿。”
王慕菲晓得这是问他要钱的意思,平常出门都有小厮打点,今日他独自出来,又吃的尽兴就忘了,一边摸荷包一边笑问:“多少钱?”
柜上算了一小会,喊道:“盛惠七两二钱。”天香楼本是松江最贵的馆子,三桌酒菜这个价钱实是不贵。王慕菲摸了了半日,只摸出二两多碎银子来。他是要面子地人,不肯赊帐,笑道:“今日出门忘了带,不然使个人合我去取罢。”掌柜的就使了个人送他回去顺便取银子。王慕菲到家,先到卧房里开他那个放帽子的镙钿梨花木小柜,里边有个抽屉,是真真怕他短钱使,常备的有一包五十两碎银。王慕菲拉开抽屉,里边空空如也。
王慕菲寻不着银子失望,抱怨道:“赌气也罢了,怎么收拾的这样干净?”记得娘子妆台上还有个小抽屉,里边常放数十两碎银子应急用的,拉开还是空的。王慕菲一阵气恼,推开窗喊道:“来人,叫帐房的老张支七两二钱银子来。”
前边茶水房里有人应了一声,少时张帐房一路小跑过来,道:“老爷,帐上没有银子。”
王慕菲惊出一身冷汗来,喊道:“怎么会没有银子?”
张帐房早有准备,递上帐本,道:“三小姐的婚事尽数花费了。”
王慕菲翻了翻帐本,每笔花在哪里他都有数,果然亏空了有二百多两,想到还收着素娥地钱,因道:“不是还有大姑奶奶的一千多两收着么?”
张帐房道:“那个,因老爷说要留着大姑奶奶将来成亲用,夫人怕胡乱花费了将来不好交待,早存到钱庄上去了,折子夫人自家收着,不在小人处。”
直真不肯沾大姐一文钱,王慕菲是知道的,倒没话说,又问他:“帐上还有多少现银?”
张帐房摇头道:“早没了,前几日夫人当了一双金镯子,换了八十两,两日就用尽了。”
王慕菲只觉得背后凉嗖嗖,再问:“一文钱也无?”
张帐房想了想,道:“还有三吊新铜钱。”慕菲想到房里藏银处都搜刮地干净,转眼苏家妹夫上门,又要摆酒请客。极少也要数十金才够用。门口又有酒楼的伙计等着酒钱,急地无法,道:“老张,外头有天香楼地伙府等着要七两二钱的酒钱,你先去哪里挪些儿把他。”
张帐房站着不动,笑道:“老太爷手里现成,何不问老太爷要些
王慕菲想到自家老子地坚吝脾气,回房又翻出一块砚来,递把张帐房道:“拿这个去当几十两银子来应个急。”
张帐房取了砚台出来,林管家问明缘故,亲自送到当铺当了三十两银,就付了七两多把天香楼的伙计,捧着二十来两碎银子送上去。
王慕菲看着眼前这一小堆碎银子哭笑不得,想到莫家巷的作坊和杂货铺,因道:“林管家,你去杂货铺取些银子来应急罢。”
林管家站着不肯动。再三的说,方道:“老爷,咱们只是小东家,年底才好分红利,没有才过八月半就去抽本钱。不然去绸缎铺取些来?”
王慕菲此时火烧眉长,只要取来银子,哪里能取并不理论,就使人去绸缎铺取钱。不一时绸缎铺子的管事来回:“咱们的铺子欠了胡老板有三千多两银子的生丝,每五日还他一回钱,今天日恰好还了他们,实是无银子。”
王慕菲奇道:“怪事,铺子也开了有大半年,怎么会欠人家钱?”
那管事笑道:“老爷忘了,小的接手才一个多月呢,从前的帐要问老太爷。”
王慕菲看向林管家,问道:“一间有赢利的铺子都没有?”林管家苦笑道:“老太爷当初交把那位姚小姐的就只有一个空壳,不多几样货物,又不曾把本钱把人家。姚小姐只有顶着老爷你的名头去赊,所以货架货仓虽是满的,都是人家的东西呢。咱们接手这几个月,旧帐未清,又欠新帐,只怕到明年才能赚些钱,今年只填亏空罢了。”
王慕菲无力坐倒,挥手叫他们几个下去。原来对姚滴珠还有三分喜欢,此时都化做了满腔怒火,这个贱人买空做空,大把的银子都搬到她自家不算,偏还要人说她一个好字,她家那个精致书房,分明是拿王家银子堆出来的。
妹夫上门却是大事,王慕菲算计了两日也无计可施,亲至李家却吃了个闭门羹,门上道:“我们九公子不放心九少奶奶,跟着到苏州去了王慕菲碰的鼻子塌了半边,闷闷回来,寻他老子要钱,道:“爹爹取一二百两银与儿子应急罢。”
老太爷眯着的两个眼睛霎时睁的牛眼样大,冷笑道:“今日一二百,明日一二百,你当爹爹是棵摇钱树呢,摇摇就有银子落下?”
王慕菲压下怒气,软语求道:“爹爹,为着姐姐婚事,儿子还欠着三四百两银子,过几日新亲上门要摆酒请客,没有银子待如何?”
老夫人插嘴道:“你娘子大把的金银在手里,如何没有钱使?我的儿,谁教你的。会挤娘老子的钱来。”
王慕菲恼道:“真真娘家有急事,她姐妹两个都带着大把银子到苏州去了,儿子房里你们又不是没搜过,若有法子想,我问爹爹借什么?”
老太爷靠在太师椅上不吭声,任凭儿子说破了嘴也不肯拿出半钱银子来。
王慕菲气得咬牙切齿,跺脚也来,真真还有两箱旧皮草,取了四件皮袄皮裙,换了一百多两银子出来预备妹夫来家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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