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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那日晚间相公子来,还带了数十盏灯来与真真耍。他听说了小桃红抢在王举人娘子前头有孕,一口茶喷到地下,笑道:“马兄弟,你这位尊亲,可是有趣。”
小雷叹息道:“女人真是怪东西。你说不叫我们出门,晚间要合我们说缘故的,是何缘故快说!”
相公子想了想,苦笑道:“有一个谁也惹不起的人,偏爱惹事生非,所以要避他几日,你莫多问。等他走了,我请你去虎丘耍,大家乐几日好不好?”
小雷笑道:“我虽然要去,却不领你的情,你明是想叫真真姐去散心的。偏要拉我做幌子,相大哥,若不是我跟着来,你待如何?不如多备几样礼谢我实惠。”
相公子笑道:“但我有的,随你拿去。”掏出一个核桃大小的洋表,看看差不多到饭时,合小雷到厨院边的小饭厅去。
他两个常来,厅上设宴过于费事,又不好到真真闺房吃饭。所以真真想了个法子,就在厨院边收拾出一个便厅来,摆着几样家俱,收拾的甚是洁净舒服,但是他两个来,都是在这里款待,显得又亲近又守礼。
此时真真早备好了一桌饭候他二人,见相京里合小雷进来,对小雷施礼道:“小雷,姐姐有事求你。”
小雷晓得是为着小梅卖身契的事,白日他去王举人家本是为着此事,吃小桃红怀孕唬着了却是忘了。不好意思笑起来道:“只叫小梅休错放调料,我自想法子去要来。”
真真摇头道:“他家人的性子我晓得,只怕好好要都不肯给的,只得使银子买。你只说你少个使女,问我讨了小梅去,才晓得她是有卖身契的。去问姚氏要,你是她娘家人。必是与你的。”
相京生看真真说话半点火气都无,禁不住笑起来,道:“真真,你想通了?”
真真微笑起来,慢慢道:“想通了。相大哥,我到今日才想通,是不是极傻?”
“怎么会。”相公子柔声道,眼角扫到上菜地翠墨偷笑,忙道:“你这个主意极好,只怕小雷要了去不肯还回来。”他也是晓得大铁头合小斧头两个都对小梅有意,所以说个笑话儿。
小雷想到他家那两个二百五丢他的人,红着脸道:“怎么会。真真姐,那一家乱成一团麻一样。只他两口子再加一个小桃红,三个人就有四个心。。咱远远瞧着。“
真真点头叹息道:“我原对他两口子都有怨恨之心。可是今日听说那姚氏,倒有几分怜她。她这样拼着名声不要把银子死死抓在手里。以为这般王举人就会好好待她,却是和我当日一样错了呢。”翠墨看真真又像是难过起来。忙笑道:“今日把梅小姐要择婿的风声传出去。就有一家上门来说呢,只是在门口就叫林四叔打发了去。”
相公子合小雷都拿眼瞪翠墨。翠墨自顾自道:“那一家甚是有趣,却是寡母守着一个儿子,林四叔问得他家只有几间屋,少爷还是个白身,就说梅家是翰林,女婿极少也要个举人。”
学苏州老太太说苏白道:“我儿若是举人,自然有本地望族来求,何消找你外地人?”
真真微笑,连连点头道:“果然,中了举,就合太子差不多地。”
“举人真有那么值钱?”小雷问相京生。
相公子苦笑道:“家父原是举人,中举之前家事不过过得罢了,现在的情形,就是我不说你们也猜得二三分。”
小雷恍然大悟道:“难怪姚滴珠在我跟前都鼻孔朝天,不是看银子份上都不爱搭理我们,原来是这般。可是这位王举人将来能得官否?”
相京生摇头道:“不能。他德性有亏,就是得了官,也必有监察御史刺他旧事,哪一件是站得住脚地?也不过白花银子活动罢了。”
小雷听说,笑道:“原来如此,我姑姑还在发愁将来女婿中进士做官,就要把姚家当无底洞呢。这般说,是不必理会了。”
真真轻轻道:“只怕等不得那一日呢,他素来小气,尊亲那样对他,只要得志,必会寻个由头叫尊亲吃亏。”
小雷无所谓道:“我姑姑待她都是看两个小的面上,姑姑不吃亏就好了,理他呢。真真姐,这个白白是什么团子?看上去甚是好吃的样子。”
尚真真取筷夹了一团与他,笑道:“肉丸子。你喜欢多吃两团。”当下吃饭不提,饭罢小雷想看姚滴珠合王慕菲打架,寻了个借口出去。相京生在偏厅里捧着茶碗,看着真真不舍得就去。
真真奇道:“相大哥,这是怎么了?”
相京生摇头道:“无他,这几日为家父做事呢。这一桩做完,我自是我,他老人家就管不得我的事。”突然道:“真真,有件事要合你说。我当日气不过那王举人那样对你,所以使计赚了王家的银子,如今这些银子现在,多是他们搜刮你地。”
真真摇头道:“我不要。”
相京生笑道:“我晓得你不要。只是这笔银子却不少,我寻思着散与各处的抚孤院,再分出一些来济助各处学堂,你看如何?”
真真点头笑道:“甚好。还可修路修桥,区区数万两哪里够花?”
相京生因她笑的有些异样,怕她恼,大胆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太过心狠手辣?”
真真微微摇头道:“炼银母之事哪一年不听人家说一二回,原只有贪的无厌的人才会上当。其实我听说王举人丢了银子穷的叮当响,极是快活。”冲着相公子笑着福了一福道:“谢你为我出气。”
相公子只是傻笑,连真真何时出去都不晓得。翠墨过来请道:“三公子,您老是回相家庄。还是在小雷少爷院里歇?”
相公子回神,看翠墨笑的贼兮兮地,不大好意思道:“我就忘了尚大叔最喜欢修桥铺。我自家去。这几日叫守夜的看着些,半夜有人敲门。先把女眷藏起来,若是有事,使人飞奔去报我。”
他回到家,耳边还是真真那句“谢你为我出气。”就觉得那十数日地功夫不曾白费,为着花这十来万银子一夜都不曾睡。到天明方才打点分派好,就使他地心腹去办。
过了几日,渐有流言,说是要加税,从前苏州人曾经抗过税监,这一回市面上就有些不太平起来,滴珠的酒铺子也有人来收过两圈税,再加上打点使用,还不曾开张。就去了几十两。
松江闹得更狠,一台织机一年地出息还不够税捐。本是收丝的时候,织户们都忙着卖织机改行。姚员外原花了数万两本钱订下丝棉要做布商。只一个税就吃不消。无奈学着李家把织作坊尽数献出去才得抽身。转眼绸缎地价钱就飞涨起来,就是细棉布也比往年贵上几分。
苏州本来样样都要贵些地。更是贵得住不得人。
小雷在尚宅住了十几日。听说苏州跟松江两城极是热闹,想回去替姑姑想法子。都吃相京生拦住了,合他说:“你是聪明人,当晓得我为何禁你在宅里。”
却说那姚滴珠不到一个月功夫又叫小吏敲了数十两银的竹杆去,极是心痛,头一回酿地酒出来,甚是中吃,她一门心思扑在酒馆上,连小桃红都拉了去助忙。自以为清风明月在看,必能看着姑爷,可是她两个都只得十三四岁,小姐不在家,哪敢管姑爷事体?。
王慕菲在后园坐不住,腰里又有几两银子,潜出去耍了几次,胆子日渐变大。这一日大清早滴珠带着小桃红出去,他就倒扣了房门,跳窗出来,打开后门到城里去耍。
苏州本来就是个好耍处,最多的是那穷秀才,招一只小船,泡一碗雨前,再加几十个钱的点心,就可消遣几个时辰。若是再加几个钱,叫船家慢慢在河里荡,两边河房里有的那婉转的歌喉,轻挥的红袖,不消再花分文自由你赏玩。
王慕菲就寻了条小船坐着,在花街柳巷的河道里荡着看美人,美人也自看他,极是逍遥。转过一个湾,对面一条精致花船正停在小码头上。撑船的极是在行,笑道:“王秀才,这是清倌儿出门,等闲看她还要一二钱银子的茶钱,今日却是便宜咱们了。”
这个船家地官话说的不大好,王慕菲看见船上有几个窈窕的少女,笑以官话道:“近些瞧瞧去。”使泥金川折扇在小桌上轻轻地敲。撑船的因他身上穿地几件旧衫其实料子甚好,也猜他是从京城里来耍地贵人,忙撑到那花船边上去,妆着要过去的样子,好叫王慕菲瞧个仔细。
王慕菲取了一粒瓜子丢过去,正巧弹在一个背对着他地妇人头上。那妇人摸到是颗瓜子,一口又软又糯的吴语不晓得说些什么,掉了头看见是王慕菲,突然笑起来,用官话问他:“是勿是王小舍人?你勿记得我啦?济南,济南呀,你替我赎的身!”自舱里挥手叫船家撑船,喊道:“我是醉娘呀。”
王慕菲忙摇手道:“你认错人了。”叫船家速速的撑船到枫桥,那花船一路跟来,王慕菲与了船家二钱银子,合有鬼追一般逃走。
第二日醉娘寻到王家来扣门,恰好滴珠在家,听说外头来了一个妖艳的妇人,也不叫管有到后园去喊举人老爷,换了两件新衣出来,客座里坐着,那个妇人把滴珠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笑道:“你是王公子新讨的姨娘?请你们少奶奶出来说话。”千还昨天一千,还有欠的加更七千字数,现在只欠五千了,ohoh,求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