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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迎面的风夹着树叶四处翻飞,一片萧索,顾重楼在小厅里坐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皇帝,他知道皇帝有话要跟他说,可他却偏是不想搭茬儿。
水在小泥炉上咕嘟咕嘟的发出声响,皇帝看着冒热气儿的水壶,随手剥着坑桌上的桔子,却没料到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汁液溅一了身,明黄的常服上桔色的汁液分外明显。
顾重楼摇头坐过去递了帕子给皇帝,拿了桔子轻轻剥开,剥完了递给皇帝:“父皇,您请用。”
皇帝胡乱擦了擦衣服上的汁液,接过桔子,一瓣一瓣剥着往嘴里送,吃一瓣就叹一声:“老七,朕要是个平头百姓,连桔子都不会剥,肯定招人烦吧。”
顾重楼正拿了另一个桔子在剥,听了皇帝的话,嘴角抽搐了一下,半侧着脸低头道:“父皇,不管您是百姓还是帝王,儿臣都不会因为您剥不了桔子皮而烦您。父子君臣,父子还在君臣前头呢”
皇帝吃着桔子,心里感慨万。千,也就这儿子才真是拿他当爹,跟他家那媳妇儿一样:“老七啊,这宫里怎么就能长出你和老六这样的孩子来,要都跟你们似的,朕也就省了心了。”
“父皇,也真跟六哥和儿臣似的,您。更烦心。”顾重楼顺着手的就把一盘子桔子都给剥了,往皇帝面前推了推,又想起桔子容易上火,又往回撤了撤。
皇帝大手一捞,把整盘桔子都。端了过来:“做皇帝事事都烦心,左也烦右也烦,真不知道他们争什么!”
顾重楼也拿了个桔子在吃,听了皇帝的话差点没。被桔子给噎死,用力拍了自己胸口几下,这才呼出气儿来:“父皇,您这是气话。”
皇帝淡淡一笑,伸出又拿了颗桔子往嘴里塞,眼睛。看着门口:“朝雨来了,过来坐吧。”
“惊玄那丫头正在洗漱,说过会儿就来给皇上请。安,皇上,您怎么又吃上了,太医说了您不能多吃桔子,您本就内火重。老七,你也是,怎么不看着你父皇,还剥了一盘子。这下真是老鼠掉进米缸里,正合了心意。”德妃坐在顾重楼让出来的位子上,把坑桌上的桔了递给顾重楼让他端远了。
皇帝幽怨地看。着那盘桔子,他没别的嗜好,就好吃柑桔一类的水果,可愣是被这此人以为他着想为名给剥夺了:“什么叫老鼠掉进米缸里,成,拿朕跟老鼠比了。”
多年的夫妻,德妃哪能不明白皇帝的性子,浅笑着道:“皇上还使性子呢,在儿子跟前您也不臊。”
皇帝咳咳两声,看着顾重楼看过来的眼神,不由得瞪了回去:“朕还是天子呢,吃几块桔子都得被管制着。”
德妃白了一眼,递过盏热茶去:“皇上,您要是能吃谁敢不让您吃呀,可您偏是不能多吃,那就算是天帝,也得服管。”
顾重楼在一旁笑看着自己的父母说话儿,不由得往外头看了看,叶惊玄被丫头扶着往这边走,顾重楼扔下句:“父皇,母亲,儿臣去接惊玄过来。”
皇帝和德妃看着顾重楼那猴急的样子,不由得相视一笑,看着顾重楼小心翼翼地扶着叶惊玄进来,那份子呵护劲儿,看得德妃都有些眼红,嗔怨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又咳咳两声权当是没看见。
“父皇,母亲,媳妇让你们担心了,这都晚了还让父皇和母亲上府里来看我,媳妇真是惭愧得很。”叶惊玄走来时,大风夹着雪粒子打在身上,又冷又疼,这么晚了皇帝和德妃还来看她,倒真是让她心里过意不去。
德妃连忙起来扶了一把:“你现在可不能拜,身上怀着皇家骨血,这身子可比谁都金贵。”
“惊玄,孩子没生下来之前,好好养着,朕准你见了谁都不用拜,等孩子生下来再说。这可是朕的长孙,谁也担不起这一拜。”皇帝笑得连眼睛都看不到了,看着这媳妇儿越看越顺眼,越看心里越欢喜,可一想再过不久就得让这俩孩子受苦,心里又开始不忍心了。
送走了皇帝和德妃,两人躲屋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顾重楼摇摇头,叶惊玄就明白,又是误诊了叶惊玄在床榻上滚了两圈,心里确实有些恼
第二天醒来,却没想到一进前院,就见满院子的禁军正团团围着。刘证义大清早就接了皇帝的旨意,现在正犯着糊涂:“王爷,皇上命微臣等在王府内外搜查,说是”
刘证义叹气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昨儿晚上皇帝还来府里看了王妃,今儿就让搜府里,难道真是在府里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刘证义反正闹不明白,皇帝下旨时脸上阴晴不定,看起来很骇人。
“父命,儿不敢辞,君命,臣不敢辞,有旨请旨出来,没旨出去。”顾重楼拉着叶惊玄的手一紧,叶惊玄明显感觉到了顾重楼的心思,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微笑着给予支持的眼神。
刘证义心说哪敢,经过了上回,没旨意他也不敢进来:“王爷,请您听旨”
顾重楼是从头到尾皱着眉头听完的,听完后站起来接过旨意,侧着身子让开:“让你手下的人好好找,这是亲王府,天子所赐的府第,处处都是父皇的恩泽,若是府里的物件磕着了,碰坏了谁也担待不起。”
刘证义抹了把汗,赶紧让人去府里查看:“王爷您宽心,这也只是例行查看,微臣已经告知过他们了,会小心的。还请王爷、娘娘进内厅坐着,娘娘有孕在身,皇上吩咐过微臣不得惊扰。”
叶惊玄心说,这借口真好,扯了扯顾重楼的衣袖,顾重楼看了她一眼,叹息一身带着叶惊玄进了屋子,叶惊玄能感受到顾重楼身上的悲伤,忽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顾重楼扶着她安坐下,自己才坐下,坐下后一言不发,叶惊玄就看得愈加难受了几分。
“我该说什么呢,为什么我觉得你好难受,可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叶惊玄这会儿觉得自己真是没用,看着顾重楼这么悲伤,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重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儿,摇摇头道:“我没事,虽然知道一切总会发生,但发生了才发现无法接受。惊玄,我在害怕!”
叶惊玄心中一动,看着眼前说自己在害怕的顾重楼,心头真是百般滋味,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同甘苦共患难:“重楼,我也害怕,可是有你在这儿,天大的事我也不怕,最坏不过同生共死,这样你还怕吗?”
顾重楼长叹一声摇头:“不许,愿同生,不愿同死,你死了我不陪你,我死了你也给我好好活着,不许乱动念头,知不知道。”
“哼,你敢死试试看,我一天上三回吊,让你死了都不得安宁。”叶惊玄双手cha腰,瞪眼在顾重楼面前低声吼着。
“一天上三回吊,丫头你未免也太折腾了点儿,别吓着‘孩子’。宝宝不怕,别听你娘的,爹在这里呢,放心!”顾重楼好气又好笑地摸了摸叶惊玄的小腹,调侃似的安慰着那根本不存在的孩子。
叶惊玄白了顾重楼,你演我也演,挺了挺肚子,轻轻拍了拍,:“宝宝,别听你爹的才对,你听听嘛,你都还没生出来,他可就打算扔下咱们娘俩儿了,是不是够讨厌的。”
“惊玄,我是在跟你说正经的,不许使性子,若只有一个你,同生共死又何妨,但如果有了孩子呢,我放不下孩子,你也一样舍不下吧。做了父母,终归会不一样”说到这顾重楼忽然停了下来,他的孩子都还没影儿,就处处为孩子着想了,忽然他也能理解皇帝的种种做法,皇帝其实只是答案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已。
大哥或许也还活得好好的吧,在这世上某个地方,他们的父皇其实也是个心软的人呢。忽然顾重楼也就不再难过了,做为一个儿子,如果再因为父亲的保护孩子的过程而痛苦,只怕父亲会更加痛苦吧。
叶惊玄惊讶地发现,顾重楼一下子又不难过了,似乎还心情不错,挠了挠头似乎觉得自己也没说什么,怎么顾重楼的心就这么晴了?她疑惑地看了看,发觉得自己的观察没错:“你怎么忽然又不难过了,我还准备了一大堆话来安慰你呐。”
顾重楼一笑:“那你接着说吧,我听着,只是不许再说什么同生共死的话了。”
“去,我一句都不说了,才不要和你同生共死,你死了,我就找个男人另嫁了,我会叫她夫君,还会让孩子管他叫爹。”叶惊玄这才安心地坐下,嘴上还犹自不平地反驳回去。
顾重楼只是眼神宠溺地笑着听,并不反驳。不久刘证义带着禁军回了前厅,至于查到了什么东西,刘证义并没有在顾重楼面前回禀,而是回了宫里呈给皇帝。
“刘爱卿,此事入你眼,过你手,经你耳,再不可有他人知道,如果外头有一点风声,朕必拿你治罪。”皇帝扶额,他不过一时兴起,没想到还真有“某些人”手脚比他想象的要快,皇帝lou出冷笑,如果这一切不是他设的局,说不定还真要怀疑顾重楼了。
“是,皇上。”刘证义心里越来越害怕,他知道得太多了,只怕到时候皇帝留他不得啊!
“下去吧,安心办差,你的小命朕没那么想要。”皇帝眼也没抬,挥了挥手让刘证义退下,看着手里拿到的信笺,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师,这局朕布得还算成功吧。”皇帝看着从书架后头走出来的姚崇安。
姚崇安叹息一声,站在微微的光线里道:“皇上,您这样做仔细把自己折进去,三大家生死由天,皇上您别太勉强自己了。”
“老师,朕为谁,想必老师更清楚。只是这回朕更要护着自己的儿子、媳妇,还有那未出世的孙子,老师也同样想保护他们吧。”皇帝站起身来,走到姚崇安身前,如同年少时聆听姚崇安的教诲一般。
“阿昊,你也是我想护的人。”姚崇安拍了拍皇帝的肩,丢下这句话,侧身从皇帝身边离去,迎向大殿的门,走进一片灿烂的明光之中。皇帝就这么在原地看着姚崇安的背影,发现多年前丰神朗健的一代帝师,如今也已经微屈了背
姚崇安的话让皇帝回味时感到一阵温暖,就是这样的人,他拼了命也要好好护着,前半生他为了做个好皇帝牺牲了很多,在仅剩下的日子里,他只想给想好好护住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