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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京帝都,自昨夜五更末权。开封府的公人拿敲着大锣垂习这扰人清梦,素为人恶,但东京百姓却并不曾骂上半句。你道为何?自然是有大喜之事了!女真背弃盟约,两番来攻,尤以此次最为凶险。金军西路破了洛阳,逼近郑州,东路的金国二太子斡离不更是不得了,渡了大河,直趋帝阙。
大宋立国凡一百六十七载未有之变故,便在今年生。所幸,忠义之臣不懈于内,善战之将忘身于外,这才赶走了祸水。不久之前,金军西路见朝廷有备,西军又来。料想不敌后,那粘罕那引军北撤。斡离不到是从滑州闯出来,但也没讨到好,徐太尉率领大军北上阻击,其子侄三人领精兵一路追杀,徐九官人几乎追到真定,据说斡离不险些遭擒。
这不,徐太尉率四路西军大帅以及徐家子侄班师回朝,官家是欣喜若狂,因此下了诏书。命徐太尉在城外整顿兵马,于二月二十八领兵入城,游走一遭,再经御街入禁中,直达讲武殿外,由天子亲自检阅三军,并举行封册献俘大典。政府枢府中,除正副执宰长官以外,凡在京官员均需站列御街两旁迎候。而东京的百姓,必须倾城而出,迎接守土卫国的英勇将士。
自古以来,凡是官方举行的活动,要求百姓参加的,即使去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但这一回。东京百姓是自内心地要去迎接。除了表达对将士们的崇敬之外,还想看看传说中的战将们。比如力敌万人的杨再兴,围攻滑州的姚平仲。忠义无双的徐原,一身是胆的徐胜,当然,要问百姓最最想一睹真容的人,不用多说了。
天网麻麻亮,京城从东华门起。经东水门,过坊币,一直到御街之前,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就是上元节看灯,也绝计没有这般热闹。都说宋朝的商品经济空前繁荣,这话是绝对靠谱的。没看到么,竟有商铺在门口写着“捷报飞传,天下欢腾,东主感念,全场八折。
这话不免有些酸,你直接写个。“打赢啦,跳楼价!”估计效果更好一些。
当然,站在街边上的,都是普通百姓。但凡有些地位,有些钱财的,昨天就把沿街的好位置占了。茶肆酒楼不用说,靠窗的位置一律多加一贯以上。就连些不沾边的店铺,门前也搭上张小桌,摆上茶水果品。谁知道徐太尉带多少兵马进城?要是几路大军都开进来,那不得过上一两个时辰?跟些贩夫走卒,肉贴肉去挤,大老爷们不在乎。那姑娘小姐的也不方便。啥玩意?姑娘们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拉倒吧,多少名门闺秀就等着这一天呢,想好生瞅瞅徐九长甚么模样。
城内忙成一团,城外也没闲着。徐彰把大军屯驻在陈桥,按天子诏命,挑选“有仪容,体壮硕”的士卒两万名,铠甲兵器都修饰一新,务求军容整齐,衣袍灿烂。从太尉以下,所有参与检阅的武臣,都披着一领御赐簇新战袍,真个威风八面,衣锦荣归。
意气风的武将群中独独少了一个,便是徐卫。他对这事不太上心,正为没能的回马扩而嗟叹不已。也难怪,但凡奇人异士,都是有些固执脾气的。在马扩身上体现得尤为充分。他认为,东京朝廷那帮家伙,都是“匹夫竖子”不屑与之为伍。因此,他宁愿守在真定边上当个山大王,也不愿回京拱职。再三,丁嘱徐卫,切莫泄露他的行踪。
军帐中,徐卫正盯着地图出神。目光始终在陕西五路一带游走。也不知想些什么。崭新的铠甲挂在架上,御赐的战袍还放在桌面,与帐外的喧哗相比,他这里倒显得极其清静。
“九哥!”杨彦人未到声先至,帐穷掀处,嗬,好一个英武不凡的少年将军。杨彦这厮,本也生得俊俏,尤其是面皮白净,不说话吧,你还以为他是个翩翩佳公子。这会儿,上头到脚一水儿的新装,披件大红战袍,头上也洒颗大红缨。一派喜气。跟在他身后的张庆也是一般模样。
“问过没有?好些了么?。徐卫回过头来问道。
张庆点点头:“派人进城探过了,说是醒了有半个月,精神头不错,就是行动有些不便,且养着呢他说的这是马泰。马大胖子叫人揪心呐,调防京西的时候,那厮还是半死不活的模样,谢天谢地,总算从阎君手里抢回一条命来。
“哈哈!我说嘛,马秦胆儿不大,义气还是知道的。咱们还活得好好的,他哪能先走?”听到马泰没事,徐卫很是开怀。又往地图上瞧了一眼,这才来到桌边坐下。
张庆跟他坐了个对面,随口问道:“看啥?”
倒了杯茶,一口喝去大半,徐卫答道:“这仗打完了,咱不能老守在东京。”
张庆听出些意思来,趋身上前。小声问道:“怎么?想放外任?”
“这话说的,我本来也不是京官,放什么外任?”徐卫笑道。
杨彦立在他身边,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东京这地方虽好,但扔块砖出去,能砸到七八个五品官,没意不如到北边去,戍边也好,剿贼也罢,左右山高塑啼心圳,也没谁管得了咱们。遇到没事,咱弟兄纵马狂奔,驰骋大漠,岂不痛快?哎。要不回大名府也成啊。”
张庆白他一眼:“你嘴上怎么没个把门的,什么叫山高,,瞧你那点出息,还驰骋大漠,你知道大漠在哪儿么?”
“九哥知道就走了。反正,哪有女真人咱们往哪走,娘的,这么说吧。我现在还真不怵他。你说女真人有什么了不起?一开打就知道骑个破马冲冲!你一通箭射过去,照样穿出两个洞来!”杨彦这次追击作战中表现非常突出,徐卫早写好了战报替他请功。保守估计,混个七品应该不是问题。
哥仁正说着,听得外头有人叫道:“岳飞,杨再兴,求见都指挥使。”
徐卫脸色一沉,片刻之后叫道:“进来!”
话音方落,岳杨两个前后而入,都是一般的新袍新甲,精神愕很。本来。以他两个的地位,是不够资格参与检阅的。不过徐卫再三对老爷子说。这两位骁勇异常,作战勇猛,必有出头之日,不能小觑,徐彰这才批准。
岳怎再兴见了徐卫,甲胄在身不施金礼这是规矩,因此抱拳道:“战事已毕,特来向都指挥使辞行,回隶本军。”
岳飞是宗泽的部下,杨再兴是姚平仲的部下,徐卫镇京西时借来用的。现在仗打完了,自然要回老部队。不过徐卫实在是舍不得,岳飞他不想留,也不敢留,因为他这种人把“忠孝节义”看得比什么都重。他只能为一人所用。但杨再兴不同,他是江湖草莽出身,还当过流寇。大是大非对他来说很模糊,却是义字当头。再加上,此人骁勇绝伦。天生的先锋大将,攻城拔寨,冲阵掩杀少不了他。
但这事强求不得,徐卫遂笑道:“应该的,你二人自随我出征,多立战功,我自当详细上报请功。”
岳杨二将谢过,便告辞离去。徐卫在后头拱手道:“师兄保重。”
岳飞停步,再度回一拜方才出帐。你道徐卫为什么称岳飞为师兄?这却是有出处的,相州汤阴有位豪杰,名唤周侗,武艺精熟,江湖上好大的名声!早年曾去陕西,结识徐彰,被引为至交。并互相切磋武艺。徐卫当初砸赌坊时再的“玉环步。鸳鸯脚”就是周侗传给徐彰的。后来周侗回乡,收了岳飞为徒。传他技艺。这么算起来,岳飞年长几岁,自然就是徐卫师兄。
“唉,可惜可惜,岳鹏举神力惊人,杨再兴万夫莫挡,都是好汉子。娘的,好屎都让狗吃了。”杨彦看样子好像集徐卫还心痛。他与岳杨并肩作战,深服其勇猛。杨彦可不随便服人。
听到他这么个比喻,徐卫张庆几乎绝到。明知他是在骂姚平仲,张庆笑道:“怎么,你也想吃?”
“我当然想”哎,我说你有意思吗?我是说,杨再兴这样的勇将。怎么偏生就归姚平仲了?我一想到那厮就一肚皮屎,真想拉给他吃了。直娘贼!”杨彦骂道。
说来也怪,杨彦正骂得欢吧,杨再兴就回来了。对他的去而复返。张庆杨彦都是喜出望外,徐卫却稳如泰山。只见再兴大步上前,对着徐卫深深一揖,久久不起。
“这是为何?”徐卫笑问道。
“自随指挥使出征,待再兴甚厚,卑职也深服指挥使之忠勇。这一去。也不知何日得见,因此再来拜别。
杨再兴正色说道。果然是位肝胆相照,义薄云天的铁汉!
杨彦是个直性子,一拍桌子说道:“那就别去了!姚平仲那厮就是根搅屎
张庆急使眼色制止他的话。杨彦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杨再兴自然听出来了,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夫丈夫生于世间,当以义气为立身之本。姚都统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何不报?安忍相背?”
杨彦大为不满,姚平仲那种人也值得你如此仗义?
徐卫却不奇怪,历史上,杨再兴是匪曹成麾下的勇将,岳飞率军去剿时。他杀了岳飞的亲弟弟岳翻和部将韩顺夫。后来兵败被擒,岳飞没有杀他,他感念岳飞恩德,从此之后在帐下效命,直到战死小商河。杨再兴这种人,对于“忠”或许并不强烈,但把“义”字看得比生死都重。姚平仲起用了他,并授以职务,确实算是知遇之恩。
只怪自己运气不好,当初同样在招募义军,姚平仲怎么就招到杨再兴了呢?人品问题?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你如此义气,我也佩服,若强留你,非但伤了两军和气,也显得我徐卫不义。罢了,再兴回去之后多加小心,国家多事之秋,狼烟不断,烽火不熄。你时常冲终于阵前,万望保重。”徐卫抱拳一礼,朗声说道。
杨再兴一怔,望着徐卫片刻,终于还是再次一揖,转身而去。
他前脚一走,徐胜后脚就进来,见弟弟还没有披甲挂袍,催促道:“九弟,赶紧地,快开拔了。”
旌旗蔽日,锣鼓喧天!东京城下。甲士环立,甘枪如林!大尉、左威卫卜将军、侍卫亲军步军司副都猜撰使五路制置使徐彰,率领两万衣甲鲜明,威风凛凛的将士开赴京城,前后绵延数里之长!前头,自太尉起,一班战将铠甲锃亮。仪表威严,气吞万里如虎!都跨着神骏的战马,缓缓进城。
浴血奋战的将士迎来了他们应得的荣耀。从踏入东京城的第一步起,百姓欢呼之声震动大地,直入云霄!没撒花。
这是怎样一幅令人激动的画卷?便是那翰林图画院的张择端所绘《清明上河图》。也难以形容!
自宣和七年始。暗藏祸心的女真秋夷撕破脸皮。背盟南侵。两年之间,破燕山,踏两河,陷洛阳逼帝阙。大宋何曾有过如此之巨变?两河之民惨遭蹂硼,流离失所,东京百姓终日惶惶,提心吊胆。
狂妄不可一世的女真人,甚至威逼我朝称臣割的。极尽羞辱!可现在,仰赖我忠勇将士浴血拼杀,终于击退强敌!
东京百姓夹道相迎,看着威武的将士鱼贯入城,他们激动得热血沸腾!呐喊,欢呼,就算喊哑了嗓子也不在所不惜!甚至忘了这是一个重文轻武的国度。忍不住默念着“男儿何不带吴钩,收获关山五十州!”
这位老将。便是太尉徐公么?原想,种公仙去之后。朝中无栋梁,国家无大将。没想到,天甫公宝刀不老,英雄仍在。更兼徐氏一门尽是勇武善战之人。尤其是他几位子侄,,
慢,这便是徐原徐义德?经略相公一战李固渡,二战滑州城,护陵寝于巩县,追强敌于河北,功莫大焉!
这肯定是徐胜徐琴忱,据说他时常冲于阵前,百折不挠,受创不退,真乃世之虎将!
突然之间。百姓的欢呼声明显加强,几欲掀翻屋瓦!就是他!就
!
“大哥四哥。什备感觉?”徐卫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嘴里却大声喊道。
“严肃点!东京父老看着你我呢!”徐原也大声回应,不过他不确定九弟是否听清,因为百姓们闹得太凶了。
将官们心里自然是欢欣鼓舞,自立国以来,还从未听闻武臣能有如此殊荣,竟劳动满城百姓相迎,听说还有文武官员在御街迎接?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好像只有当初种公带兵勤王时。官家曾派李纲去迎?
当官的享受着欢呼祝贺,士卒也是与有荣焉。这其中有人曾是流民,有人曾是贼寇,甚至还有人是罪犯!脸上那行刺字,是一个永远抹不去的羞辱标记。可是今天不同,这东京城里,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显贵,都来迎咱们!甚至还仿佛看到了大姑娘小媳妇的身影!从来没想到。咱们这些被人称为“贼配军”的人,能有今天!叫吧!使劲叫吧!咱记住东京父老这份情,他日在战场上。再多杀几个女真人!就是马革裹尸,也值了!
当大军快行至御街时,一处名唤“玉琼轩”的酒楼上,从窗户里探出一颗脑袋,露出一张乖巧清秀的脸来。往下看了一阵,突然拍手跳着叫道:“噫!来了!来了!”说着又回过头去,对着里面喊了几嗓子。
这是个装饰精致的雅座,极为轩敞,陈设也显得很有品位。但偌大一个房间里。却只有五六个人。能包下这么大一处地,可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到的。想来,这屋里的人来头不
此时,听的这丫头呼唤,便有一女子从桌边起身。穿一领青绿大袖,极是合身,脸上略施粉黛,更显得这张脸如精雕细琢一般。身段婀娜,增一分则胖。减一分嫌瘦,俏目含情,怒亦当笑。不是何灌之女何书莹是谁?
行至窗边。微微探出身去朝街市上一望。只见那甲士林立的队伍中,有一年轻将领。骑黑马,披红袍,卓尔不群,意气风。直看得何书莹脸上笑容渐盛,这一笑,如百花绽放,美艳不可方物。
“徐九回来了!此番小姐满意了!”那丫头还在旁边叫着跳着。
何书莹轻斥一声:“没规矩,徐九也是你叫的?”可能是心情大好,怎么也装不出生气的模样来,反倒扑哧一声笑,满身威仪也化作花枝乱颤。
说话间,何夫人也来到窗边,往下瞅了一阵,撇嘴道:“本来朝中大臣多举荐你父亲到潢关执掌兵权,也不知是谁在官家面前进了言,居然让这徐天甫去了。后来又有诸多重臣推荐你父到滑州掌兵,又有人乱嚼舌根子,错失了这立功的良机。要不然,有他徐家甚么事?”
何书莹轻轻搭着母亲的手,娇笑道:“娘,父亲大人不是说,谁家去他都不甘,独独徐家,他是乐见其成。您又何必如此小气呢?”
何夫人虽然又撇了撇嘴,却终究还是没说其他话了。那丫头伏在窗台上,看着已经走过的队伍,摇头叹道:“连背影都如此标致,难怪难怪。”何书莹一听,掐了她一把,赶紧再探出头去瞧那标致的背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