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辛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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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家已经很久没有众人齐聚一堂了。

    尤其从谭老爷子宣布总裁争夺战的方式后,一家人更是鲜少碰面。一旦见面,每每都是吵得不欢而散。

    是夜,晚餐后,谭家每一份子很有“默契”纷纷出现,聚在豪华气派的大厅。

    表面上一片祥和、相安无事,实则私下暗潮汹涌,每人锐利的眼神互相角力、抗衡着。

    谭耀伦当然不会蠢得相信今晚的聚会纯粹巧合,八成是阿虎的大嘴巴宣扬出去的,但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跷着二郎腿、搂着论及婚嫁的美丽女伴,谭兆华凉凉开口:“耀伦,听说你带了个美女回来?人呢?”

    终于导入正题,大伙竖耳聆听。

    “哼!”一旁的谭兆宇冷哼,落井下石道:“该不会是花钱买来的吧?”笑得很得意。

    “花钱买来的?!”他的未婚妻珍妮一脸讶异,摀着嘴、睁着水媚大眼尖声惊道。“是酒家女吗?”

    “唉唷,耀伦,杂志那篇报导是真的吗?”谭大夫人拔尖嗓音,摇着头不敢苟同。“你真的花钱找女人帮你生孩子?”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嘲讽,合作无间。

    即使被料中,谭耀伦仍旧面不改色,神色自若。

    对此阵仗他习已为常到近乎麻痹的地步,并不会因三言两语而当场发狂,从容不追的回应。“她身体不舒服,在房里休息。”

    “耀伦?”

    一道娇滴滴的叫唤,从回旋梯上飘下来,引起在座所有人的注意,眼睛为之一亮。

    当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全都落在自己身上,辜允玥仍处之泰然,一点都不会感到局促不安,缓缓拾级而下。

    谭耀伦瞇起眼,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女人发烧烧过头,转性了?

    她踩着优美的步伐,来到他身边,冷不防爱娇的挽住他的臂膀,一副小鸟依人的甜蜜样。

    从机场回到家,见她睡得极熟,因此没叫醒她,而是亲自将她抱上楼,才发现她的体温偏高。

    医生诊断后,给她吃了退烧葯,又继续昏睡。

    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来,四周一片黑暗,费了一此一时间才记起自己置身何处。

    由于又饿又渴,她翻下床、走出房间,却在楼梯口听见他们的对话。

    本来她不打算蹚这浑水,可是他们夹枪带棍的说话语气,听起来好刺耳。甚至,还说她是酒家女?!

    她鲜明精致的五官、雪白无瑕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身材加上浑然天成的千金气质,让大家看得目瞪口呆,久久无法回神。

    相形之下,谭家两兄弟突然觉得自己的女友,显得黯淡无光。

    谭耀伦顺势揽住允玥的纤腰,柔声道:“怎么不多睡会?”

    她僵了下,不太习惯他的温柔。“我肚子好饿。”她是真的饥肠辘辘,虚弱的声音听起来像撒娇。

    “耀伦,你不介绍一下”谭兆华两眼发直,忘了女友就在身边。

    “你就是那个酒家女?”谭兆宇的未婚妻珍妮不齿的问。

    “趁着大家都在,我想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谭耀伦在允玥开口前,抢先一步。

    他收拢搁在她腰际的五指,在她耳畔低语,制造出咬耳朵的亲密举动。“别冲动。”

    他好闻的气息喷拂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惹得她一阵轻颤。

    “耀伦,什么好消息?”谭二夫人,也就是他的母亲陆彩茹噙着慈爱的笑容,轻声细语。

    “我结婚了。”他斩钉截铁的宣告。稍作停顿,环视每个人吃惊呆滞的模样,对此感到十分满意。

    “你结婚了?”

    谭耀伦将怀中的女人推向前,以一种接近炫耀的高姿态字字铿锵。“她就是我的妻子,辜允玥。”

    爆炸性的消息炸得众人鸦雀无声,因为惊讶过度。

    允玥的心脏不期然的狂跳了下,粉腮微微酡红,她不禁皱起眉--已经碎裂不堪的心,近来老是因为他的话而失序。

    谭二夫人蹙起眉,儿子口中的名字似乎曾经在哪听过

    “别、别开玩笑了!”谭兆华撇唇嗤哼。“你以为随便找个人女人滥竽充数就行了?你当我们白痴啊!”“欢场女人不可靠。”谭兆宇接腔。“只要谁出得起价钱,她就会拜倒在谁的西装裤下。”

    “真是不入流!”谭大夫人理所当然和儿子站在同一阵线,眼光轻藐、语气鄙夷。

    难听的字眼如浪袭来,允玥顿感晕眩,严重受辱。

    “我说彩茹呀,你儿子未免也太不知羞耻了吧?若是真的胡乱娶了个酒家女,咱们谭家面子往哪摆啊?”谭大夫人以大姐的姿态,趾高气昂的教训着。

    谭二夫人温婉一笑,不疾不徐道:“耀伦做事一向有分寸,大姐不必担心。”

    好温柔、有修养的人。允玥怔怔的看着她。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真诚自然的笑容深深震撼着她,反而忘了为自己被误认为酒家女的事澄清。

    第一次体认到,就算不发脾气,也可以如此有力量。

    “彩姨,事实摆在眼前,别偏袒了。”谭兆华不以为忤,以扯后腿为乐。“买个身分不清不白的女人回来,就想瞒过老爸跟爷爷竞争总裁,太卑鄙了。”

    “他连结婚都先斩后奏,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谭兆宇一副讨伐的口吻,挑拨离间。

    “妄想总裁的位子,可真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都干得出来。”

    “那我们可要小心,省得哪天不小心被暗算了。”

    母子三人一搭一唱,越说越离谱却乐在其中。

    看着他们尖酸刻薄的嘴脸,允玥有些明白,为何谭耀伦如此在意是否能晋升总裁--

    在谭家,他与他母亲的地位,是被打压、不被尊重的。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没有人为他的喜讯感到高兴,反之,换来的是一句句不堪入耳的挖苦与轻视。

    骄傲自大如他,岂能容忍自尊被踩在脚底

    她的胸口突然觉得好闷。

    “说够没?!”谭耀伦声音很沉,英俊的脸孔没有愠色,分不清他此刻的情绪起伏。

    “被踩中痛处,不爽了?”谭兆宇畅快的取笑。

    谭耀伦觑了允玥一眼,对她的沉默感到不悦,平常凶巴巴的气势哪去了?

    以她好强的个性,不可能任凭别人羞辱而不反击。真的烧坏脑子了?

    他的眉心挤出深沟,心思不自觉绕着她打转。

    “耀伦,带允玥去吃点东西,别饿坏人家了。”谭二夫人不紧不慢的声调轻柔的像阵微风,教人通体舒畅。

    末了,还对她报以一笑,温柔的眉间有一股沧桑与坚毅,那是她前所未见的独特气质。

    她由衷喜欢这位长辈。

    “没还接受完审判,就叫你儿子带着见不得人的媳妇溜了?”谭大夫人啜一口茶,开口没好话。

    “我们走。”谭耀伦黯下眼瞳,搂着允玥将她带离烟硝味浓厚的混乱战场。

    一方面,他对重复不断上演的相同戏码感到厌烦。另一方面,他不想再让她看到家中丑陋又穷极无聊的场景。“失陪了。”

    “孬种。”谭兆华仰头大笑。

    临走前,允玥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美眸中酝酿着一簇晶灿火光,冷艳得宛若一朵带刺蔷薇。

    美得令人想将之采撷,即使被刺伤也要奋不顾身的占有。

    痞痞的笑容下,动着意图不良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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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斑级日式料理餐厅包厢内,装潢得宁静雅致,长桌上呈放数道新鲜食材烹调的料理,精心雕琢得彷若艺术品。

    吃了一片上等鲑鱼生鱼片后,辜允玥骤然放下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生气吗?”

    出了谭家大门后,他就一直烟酒不离,除了点菜便没再开口,郁郁寡欢的样子就算她再迟钝也无法忽略。

    顿了下,他并未搭腔。

    “他们那样对你,你不生气吗?”她提高音调追问。

    沉吟了下,他轻描淡写的应付道:“习惯了。”

    嘴巴说得潇洒,心情还是多少受影响。她暗忖着,没有点破。

    他落寞、脆弱的神情、隐隐挑起她心底深处的歉意。

    当初,她一时的情绪使然,把他暗地里进行的计划公诸于世,他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和冷嘲热讽?

    “你呢?怎么没发飘?”他敛眉讪笑,化解不经意流露的真实情绪。“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

    “没必要跟几只乱吠的狗一般见识。”她的表情很不屑。

    “凶巴巴的才像你。”他咧开嘴,调侃道。

    允玥不以为然的冷哼,却也习惯了他自以为是的说法。

    回想起来,他总是三言两语就把她惹得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气呼呼的反击。

    纵使被初见面的人当成是见钱眼开的“酒家女”起初,她的心情确实受到影响,听太多次后只觉得可笑又八股,没放在心上。

    为什么?好大一个问号横亘在心口。

    目前,她还没能力厘清。

    谭耀伦莞尔一笑。盯着她绝丽而略显苍白的容颜好一会,徐徐开口。“如果你受不了那几只狗,我另外有房子”

    “不必。”不待他说完,她毅然打断。

    “随便你。”他颇感意外,微微颔首,却是某种程度的纵容。“安分的当谭家三少奶奶,别动歪脑筋。”

    她有落跑的不良纪录,他不放心的强调。

    “又想威胁我?”她微噘起唇,冷冷瞟他一眼,反应已不像刚开始那般激烈。

    “只是提醒你。”他又点燃烟,径自吞云吐雾,双眼却紧盯着她。

    他毫不避讳的注视,令她神经质的不自在起来,企图找话题化解诡异的尴尬。“你你心情不好,是因为”

    他捺熄烟蒂,兀地抛下一句:“走吧。”步出包厢。

    他关上心门,不想被触碰心底最脆弱的部分。

    不懂体贴的大男人。允玥睨着他修长的身影,不禁在心中犯嘀咕。和某个她深爱的男人一模一样

    脑中浮现千方百计想遗忘的男人,影像仍鲜明,心痛依旧强烈。

    后天,他就要订婚了。她真的能面带笑容,诚心祝福吗?

    她没有把握

    ----

    在最高级的饭店、最华丽浪漫的布置,有最顶尖的厨师、最精致可口的美肴佳酿,以及政商名流、士绅名媛全都聚集在一起,出席“威震集团”总裁--辜允朕的订婚宴。

    唉进会场,嘈杂热络的声浪袭来,辜允玥感到一阵晕眩,呼吸变得凝窒。

    “放轻松点。”随行在侧的谭耀伦瞥见她紧绷的表情,低声提醒。

    来之前,她口口声声说着无所谓,但她逃避闪烁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纵使已遍体鳞伤,她仍抵挡不了想见他的欲望。

    允玥的视线情不自禁的搜寻着烙印在脑海、心版上的身影,却又胆怯着。

    “走吧。”谭耀伦轻推着她,朝休息室方向缓缓走去。

    几公尺的路程,每步走来竟如此艰辛,她挣扎的心几乎要碎裂,懦弱的打算临阵脱逃。“我我们还是离开”

    “现在逃走,就功亏一篑了。”看见她仓皇失措的模样,他冷凝着脸,更坚定的带着她前进。

    “我不”

    “允玥。”

    拒绝的话尚未出口,今晚的女主角邬梅笑脸盈盈的唤着,让她无从闪躲。

    她垂着颈子,连抬头看他们的勇气都荡然无存。

    他们越快乐美满,她就越感失落、憎恨,小心眼的巴不得毁灭一切。

    “恭喜两位。”谭耀伦噙着温文的笑容祝贺。

    “你这丫头。”辜允朕板起脸孔,低沉的嗓音明显不悦。“这么久都没消息,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

    “你应该没空关心我吧?”她连敷衍的笑容都挤不出来,无礼的顶撞。怕我又想不开吗?我死了不是更好,没人缠你。她拳头紧握,心中疯狂咆哮!

    “辜总裁公事繁忙,又得准备订婚宴,必定分身乏术。”谭耀伦顺着话尾接续道,警告意味浓厚的斜睨她一眼。

    “不管忙不忙,他的心中从来就没有我的存在。”允玥黯下眼瞳,心寒的补充道。

    当初在电话中夸下海口,会给予诚挚的祝福,一旦面对事实,以为调适好的心情瞬间崩塌瓦解,溃不成军。

    当时,她改变心意答应成为“合约妻子”就是为了这天做准备--挽着新婚丈夫,笑容洋溢的炫耀她的幸福。

    她可以办到她可以的允玥不断替自己做心理建设。

    空气凝结,场面僵窒得异常诡谲。

    她泫然欲泣、伤心欲绝的哀怨样,谭耀伦早料到会有此结果,可她不争气、耍小孩子脾气的行为,令他愤怒莫名。

    既然与他以夫妻的身分出席,她怆然失控的表现,让他面子往哪摆?纵使是演戏,也务必力求完美,不留任何败笔。

    “新婚酒会正在筹划中,届时,希望两位能拨冗参加。”他压下不满,展现翩翩风度提出邀请。“我的妻子将会是全世界最美丽的新娘。”末了,低头望着身旁的女人,语气无比骄傲。

    允玥被他公布的消息吓了一跳,他深情的眼神令她心头一阵震荡。彷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奔允朕盯着他,锐利的眸光明显透着强烈怀疑。“你真的和允玥结婚了?”

    他们两人在这之前根本谈不上认识,甚至还曾恶言相向,却在相隔短短一个月后闪电结婚,理由实在薄弱得教人难以置信。

    谭耀伦迎向他的黑眸,毫不犹豫的点头,气势与外貌与他旗鼓相当、丝毫不逊色。

    他不愠不火的浅笑道:“无庸置疑。”

    “前阵子八卦杂志爆料,谭先生为了总裁之争,企图花钱买一段婚姻与孩子,让人不得不怀疑,你接近允玥的背后动机是否单纯?”辜允朕护妹心切,毫不拐弯抹角的道出想法。

    然而,允坍却厌恶透顶。她的人生哪怕错得一塌糊涂,也不想再被任何人插手干涉。

    面对如此犀利的质疑,谭耀伦仍泰然自若的反将一军。“辜先生当初不也动机不良,如今才能娶得美娇娘?”

    他不但没有辩驳,甚至承认对方的指控,其实是被激怒下而口不择言。

    奔允朕竟一时词穷。

    靶情的事勉强不来,会如何发展也无从预测。

    但人都是自私的,如今面临的,是关乎自己妹妹的幸福,他不会轻易妥协。

    “是我自愿的。”许久,允玥抬起头,幽幽的说。

    蹩脚戏演变至此,也无须伪装。

    “在我最脆弱无依的时候,只有耀伦陪在我身边。”心痛的极致,就是笑着流泪。“至少,对他而言,我还有一点利用价值,还有存在的必要。”

    她忽然觉得心头缠绕的死结,似乎稍稍解放了些。

    奔允朕的脸色很难看,对她的叛逆不驯头痛不已,语重心长的劝阻。“允玥,婚姻不是儿戏!”

    “我要过怎样的生活,是我的自由、我的选择,不必你操控!”即便眼泪不试曝制哗啦啦的夺眶而出,允玥还是抬头挺胸。

    她婆娑的泪眼,铿锵有力的宣示,猛地揪疼了谭耀伦的心,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这一场交易,在他心中起了微妙的变化,似乎,已不再纯粹。

    一旁始终沉默的邬梅,也陪着泪眼汪汪。

    奔允朕冷不防甩了她一巴掌,在静谧的空间中更形响亮。“你除了你自己,有没有想过爸妈?!”

    一出手,他就后悔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打,她震惊得瞪大眼,惊惶、愤怒、屈辱与不谅解,全部一涌而上,脑中一片空白。

    谭耀伦搀扶着她摇摇欲坠的纤细身子,胸口燃着一把无名火。“打扰了。”再继续让她留下来,着实太残忍。

    允玥木然的任由他带离现场,辜允朕那张歉疚的俊脸,在她失焦的眼神渐行渐远,亦自她的心中最深处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