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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一起,她的眼睛里一点犹豫和迟疑都没有。
甚至,她只是淡淡的想,她其实并不常杀人,尤其是她的手被废掉之后,她就更加不曾了,因为没有这个能力。
她的头脑无比清晰,甚至已经考虑清楚,如果这个男人要拦她,她要怎样避过他顺利的给出这一枪。
就在她手指微曲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她身前的男人突然将她大力搂进怀里。
她怒,条件反射一般,伸手就要推开,但是他的力气岂是她可以拒绝得了的。
这样也没关系,即便他抱着她,也不会影响她开枪。
一声枪响,满座都是慌乱,她没有看任何人,眼神就随着那颗呼啸而去的子弹笔直的对准了一身婚纱的牧野泽静。
你以为我要杀你?夏堇的眼里是无声的笑意,你可以选择去死,但是我不会要你的命。
在这个世界上,可以用死亡消减的仇恨,都不算仇恨。
只是,她似乎在牧野泽静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之外的另一种不可置信的绝望和悲痛。
有温热的液体留在她的手上,浓重的血腥味在她的鼻尖缭绕,散开。
直到这个时候,夏堇才微微的反应过来,她低头,收回视线,落在前方。
满眼都是被鲜血染红的颜色。
夏堇眨了眨眼睛,想要从他的怀里出来,但是,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钢铁链困住了一样,动不得半分。
她抬眸看着他的脸,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她根本,就不需要他为她来挡这一枪,这改变不了什么。
“堇儿,”他出声叫她,声音是无尽的黯哑,眼睛暗的就像是浓浓的墨“这里很危险,不要乱走。”
其实说起来很复杂,但是所有的事情也不过是十几秒之内发生的,夏堇要杀牧野泽静,她举枪的时候远处也有一把枪正从背后对准了她的心脏。
她开出手里的那一枪,而那颗瞄准她的枪口也刚好将一刻子弹准备送进她的心脏。
她没有发现,被她身旁的男人抱进了怀里,拦下这一颗子弹。
他的衣服被血染红了。
埃文在这一变故发生的瞬间几乎就反应过来,几大步走到了宫深拓的身边。
“埃文,”宫深拓很冷静,除了抱着怀里的女人的手过于用力,他几乎仍旧是淡漠的,一字一顿的,头脑清晰的吩咐“先把伦敦的各个路口全都封锁,安抚今天的客人,让城马上带人去追,然后,”
看了一眼地上的牧野泽静“送静子去医院。”
埃文皱眉“老大,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伤,我先送你去医院。”
“不必了,”夏堇听到他低低的笑声,这笑声里有说不出的极深的黯然和自嘲“堇儿,陪我去医院,好不好?”
夏堇蹙眉,脸上没有表情,半响,淡淡的道“宫老大,我现在身手很差,做不了什么,你随便叫一个叶门的人,都比我强。”
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会有呼吸不顺的感觉,她讨厌他因为她受伤,更讨厌他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好像他有多可怜似的。
越是这样的,她的眉皱得更紧,挣开他的手就要走人。
她承认,她今天来的目的是这两个人,牧野泽静杀了她的孩子,这个男人是帮凶。
她是为了报复而来,说不定,她会逼着他当着牧野泽静的面娶她,让她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锥心之痛,什么叫丧失挚爱。
至于他,她要让他知道,他是怎样杀了了自己的孩子,让他的余生都在悔恨和痛苦之中度过,她甚至可以逼着自己嫁给他,让他日日夜夜都面对着她,直到她死。
可是,这一枪,让她改变了注意。
就这样吧,做多少事情,她的孩子都回不来了,他有多痛苦,都无法让她自己变得快乐一点。
那就这样,到此为止,从今往后,都不要再有任何的纠缠。
“夏堇,”埃文挡在她的面前,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的脸“老大伤得很重,如果现在不去医院,会失血过多。”
“所以你现在就可以叫人送他去医院,你拦着我有什么用,我不是医生。”说完,她往旁边一步,还是要走。
“他是为了救你受的伤。”埃文很着急,别人不知道,但是老大的心思他还不知道吗。
夏堇不陪他,他根本就不会去。
“是为了我救我,但是,”夏堇看着脸色苍白的男人“要不是他,我根本就不会被人追杀,所以,归根到底,这还是你们叶门的事情。”
女人一旦绝情起来,丝毫都不会比男人差。
她为什么要陪他去?就因为他为她挨了一枪,那么,她还为他怀着孩子,求他救她,他还不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拒绝了。
宫深拓抱着她的腰,头埋在她的肩膀里,大半个身体的力气都已经流失了,几乎是靠着她的身体在支撑着她站在这里。
半条命都丢了,力气还是这么大。
“宫深拓,不想死的话你给我松手,自己滚到医院去,”她说了半天,血还在流,他就是没有半丝要松手的意思,夏堇愈发的不耐“你这条命不要了,你妈还等着你去救。”最后这句话终于有了一点威慑的作用,宫深拓低哑着声音开口“她怎么了?”
“自己去查,松手。”不是她不想说,虽然她不想管他了,但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给他一个打击。
“我不要,”他抱着她,紧紧的抱着“松手你就走了。”
夏堇眯着眼睛,这男人跟她耍上无赖了是吧。
她正要发作,在一边的埃文实在看不下去了“夏堇,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陪老大去医院?”
夏堇冷冷俏俏“怎么样都不去,你看不出我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你们叶门的任何一个人吗?”
她说的直接,毫不留情。
这算什么,威胁她?威逼利诱?
她看着埃文难看的脸色,继续道“你要是不想你们叶门一下没了主子,就马上给我把他的手扒开,别逼我自己动手。”
温文儒雅如埃文也终于不淡定了,这两个人是要闹哪样,不弄出人命不甘心吗?
他知道夏堇怨念很重,真冷血起来要看着老大留血而死也不是不能的事情。
“老大,”他只好劝道“你的血再流下去肯定会的,你要是死了,小狐狸活着,总有一天,她就会变成别人的,那你替她挨这一枪,就是为他们做嫁衣了。”
宫深拓终于动了动,他知道埃文是什么意思,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说抱歉,才有机会补偿。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活着还是死了,只有一个区别,那就是能不能看着她,成为别人的。
他知道,她不会再原谅他,永远不会,否则,也不会绝情到这一步。
“堇儿,”他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她的脸,手到半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手的鲜血,遂又落了下去。
倒是夏堇,看到血从他的指尖往下滴。
他看着她的脸“你开的这一枪,避开了要害,”他说的很慢,就像已经没有了力气“你恨牧野泽静,但是没有要她的命,是想让她生不如死,对不对?”
她没有说话。
他淡淡的笑“你刚才说,你要嫁给我,是因为你更恨我,是不是?”
“那你,怎么能就这样让我死了,不是太便宜了吗?”
夏堇说不出话来,她微微的眯着眼,看着这个用力抱着她不肯松半分力道的男人。
因为血流的越来越多,所以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他很英俊,哪怕是这一枪,也没有让他呈现出半丝的狼狈,他还是镇定从容得仿若君临天下的帝王。
他的眸像是蘸了墨,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像是急切的想要听到她说什么。
他的眼睛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往日淡漠的从容被太多的东西代替,最深的痛楚,最大的惶恐,还有从来不属于他的小心翼翼。
好像,她说出来的话,是一场量刑,他就这样惶惶的等着,虽然他的情绪掩得很深,但她还是扑捉到了。
或者说,是他给她看的。
夏堇终于开了口,她闭着眼睛,淡淡的笑“是,我恨你,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求你救我的时候,有多绝望,你也不会知道,我的孩子死在你的眼皮下的时候,我有多痛。”
“痛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痛到我多么希望我从来不认识你,痛到,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余生,换我从来不曾爱上你。”
他的力气终于一点一点的彻底的流失了,她的表情很淡,声音很淡,笑容很淡,所有的一切都是风轻云淡,他感觉不到任何的恨意或是怨意。
埃文怔怔的看着夏堇,她淡如水墨的眉眼,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将来会如何。
但是,她和老大,却是永远的不可能了。
“老大,我是累了,太累了,所以,我愿意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她的生命已经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一段路程,何必再让仇恨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