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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南向来是鲜少有喜怒哀乐,四年的印象,都不过是他在往竹林深处走的背影,红衣飘飞,乌发披拂,那一脸的清冷,闪着世界末日般的孤寂。
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就感觉他身上散发着一种空如大海的孤寂。
可是今日,楚江南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有了温暖的柔情,这一贯清冷平静的脸上有了喜怒哀乐。这一刻,这怒火与痛楚竟是丛生茂盛。
赵锦绣不由得一怔,隔着浅浅的一段距离与楚江南对视,却偏偏觉得楚江南如同陌生人,像是从来没有见过。
“如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过来。”楚江南向赵锦绣伸出手。
赵锦绣看着楚江南摊开的手,手心洁净的皮肤在日光下显得格外诱人。这是一种绝对的诱惑。自己如果将手交给他,其实意味着一种生活的开端,这生活里,怕就会有楚江南在自己身旁遮风挡雨。
可是,如今要说的是原则问题,并不是儿女情长,烟火生活。何况,赵锦绣要想过安稳生活,也不会选一个有着诸多矛盾与疑点的男子,并且性子这般清冷,又过于阴鸷。
所以,赵锦绣抬眉看着楚江南的脸,轻轻地摇头,语调平静地说:“我不是站在谁那边。我是站在整个萧月国子民的立场上来说这件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之不存,凤楼又何去何从?”
楚江南一抬手阻止,颇为不悦地说:“多说无益,我给你的机会够多了。是你自己要放弃,要走上这条路就别怪谁。”
赵锦绣总觉得楚江南这话中有话,像是要跟自己楚河汉界,彻底决裂一般。正疑惑不解之际,楚江南一挥手,道:“行动,留下如月的命,其余的,杀无赦。”
忽然五艘大船的底部,像是大鱼跃出水面,每条船下跃出五个灰衣人,纷纷往渡头上跳。
赵锦绣连忙往后退,这才想起之前楚江南说“凤楼不会这么轻易败的”,原来楚江南竟是有几重实力放在。
那群灰衣人甩甩身上的水,唰地从袖间拔出匕首。
看这阵势,楚江南早有预谋,并且不惜让自己受伤,来引出白衣人。并且,他似乎还深深地知道白衣的弱点。
“你是早有预谋?并不是来救我。灭掉桑木森才是你的目的。”赵锦绣笑着摇头。
忽然觉得很无力。这几日,自己感受到真情,略微的心动,却瞬间就被粉碎。这几日,每每看到一丝丝的真情,却全都是舞台上的剧目,虚情假意,还披着阴谋的外衣。
楚江南站在船上看着赵锦绣,没有回答。
灰衣人向桑木森等人围拢去。灵慧一手扶着桑木森,一手拿着弯刀做防备状,李卿然一手抱着白衣,一手持着一把青铜剑,挡在桑木森的面前。容先生则在为桑木森扎针。
赵锦绣自然是要护住桑木森,也没等楚江南回答,快速跑到桑木森身前挡住,很固执地看着楚江南。
“许如月,你别逼我。”楚江南紧紧攥着拳头,一字一顿地说。
赵锦绣看着楚江南,觉得很是难过,本来一直当作恩人与亲人的男子,如今却要对决,心里怎的不难过。
“公子,我们凤楼都是一家人,可如今要这般,如月只是觉得难过。”赵锦绣看着他,朗声说。却也知晓大势已去。
楚江南没有说话,只是咬牙看着赵锦绣,眼里适才的怒火统统退却,这会儿倒是只剩下迷迷蒙蒙的一片,像是陷入某种沉思中。
“月华,谢谢你在我身边。”身后响起木森清澈淡雅的声音。
赵锦绣有些不耐烦,低低地说:“别误会,如今我只是站在萧月国子民身边,并不是在你身边。”
谁知身后的家伙并没有发怒,反而是一笑,道:“即使你失忆。这话语倒是与以前一般无二了。成天都是天下为重。”
“不要再说过去。那个人已经死了。你想要留住现在的时间,就请你忘记过去。”赵锦绣不悦地说,一下子转身,从那白衣人脚下捡起长剑,对着那群灰衣人。
灰衣人没有理会赵锦绣,集中对付李卿然与灵慧。
这些灰衣人的功夫显然比适才那些黑衣人要高出许多,虽然是短匕首,可身形极快,李卿然与灵慧主仆二人的刀剑竟是占不到丝毫的便宜,反而是一丝一毫受了好几处伤。二人本来严密护着木森,这下混战乱了章法,与是远离了防护。
木森身边只剩下赵锦绣与一直在施针的容先生。
赵锦绣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皱皱眉头,难道这楚江南是别国的人?巴不得萧月国与桑国再开战,两败俱伤,好渔翁得利?
他雪藏林希,怕也不是让她做自己那么简单吧?
想到此,赵锦绣越发觉得桑木森不能死,持剑对着跃过来的一名灰衣人,一剑刺出去。那灰衣人竟是应声倒地,脖颈间一道血痕。
其余几名灰衣人,略一顿,看着赵锦绣。
赵锦绣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刚才怎么像是不听使唤一样,这剑就直直地出去了?而且那么狠戾准确地割破此人的咽喉。
“只要月华在我身边,本公子就不会输。”木森突然说,带着略略的笑意。
赵锦绣略一转头,扫他一眼,脸上青色尽褪,神色好了很多。而容先生则是站在一旁,负手看着灰衣人与李卿然和灵慧对阵。
“你毒解了?”赵锦绣不可置信地问。
木森微微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非常开心地说:“我说过,月华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败。”
赵锦绣不理会他。这么唯心主义的甜言蜜语,也许对林希这种古典女子有用。可自己是谁?自己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80后啊,从小就受着“鸳鸯茶啊鸳鸯茶,你爱我来我爱他”的流行歌曲熏陶,尔后,又有无数狗血呕像剧对自己进行了渲染,诸多言情小说成为爱情教科书。
自己早就是千帆过尽的心态,连面对许华晨的试探,都能微笑处之,打死不露一点蛛丝马迹的情绪。
木森这些句子简直就是小儿科。赵锦绣很不屑地白他一眼,心里想:这等情话段位,幼儿园的孩子都不屑了。
木森却更是开心,对容先生说:“你倒是要让我折损卿然和灵慧二人?还不赶快行动?”
赵锦绣听得这句话,心里一咯噔,这个男人能以个位数的伤亡拿下一半的云召国,哪里是省油的灯啊?想必是早就有部署了。就连着毒,怕都是装的吧。
楚江南不会那么傻采用普通的毒,这毒要不无药可解,要不就是解药在他手里。可这容先生只是在这里施几针就解毒了?这也太侮辱楚江南的智慧了吧?
“你根本就没有中毒?”赵锦绣不由得低声问。这下总算恍然大悟,方才自己那一剑根本就不是自己在打,是木森顺势而动,借自己之手杀了那人。
木森呵呵一笑,也是压低声音道:“我在这里部署三日,你以为我是装模作样做虚的?”
木森漫不经心地说着,顺手一抬,夺过赵锦绣手中剑,顺势将旁边攻来的两名灰衣人挡退,砍下其中一人的手,那人发出一声惨叫。
赵锦绣顿觉耳膜生疼,心脏痉挛,血腥味冲过来,赵锦绣立马掩住口鼻。
没想到这渡头的血腥味才刚刚变淡,血迹还未干透,这第二波的杀戮便又开始,两只老狐狸的较量,这么几百个人是这两只老狐狸对决的棋子。
赵锦绣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家伙,自以为自己在这场对决里起了重要作用。可到头来,人家两帮的剧本早就准备完毕了,自己不过是个三流配角。算了,自己就适合呆在一边去看着。
赵锦绣这才刚走出一步,木森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低声地说:“呆在我身边。”
剧本再次回到楚江南带着狐狸面具来到画舫时的那刻,又是这样拽着自己的手,又是这句话。只是当时的感动,如今看在眼里,全然是阴谋灼烧后的虚假。赵锦绣很不耐烦,使劲挣扎欲要挣脱。
“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有赢的信心与欲望。”木森忽然说,并且捏了捏赵锦绣的手腕。
赵锦绣觉得这实在是太过于呕像剧对白,看木森的眼神颇为鄙视。
桑木森也不理会她得鄙夷,满脸的笑意,持剑并不战斗,而是挡开攻上来的人。
赵锦绣这下倒是有些不明白,这木森为何不进攻?凭他的剑术,这群灰衣人也会被清理的,虽然会费事一些。可这下子,木森倒像是看戏的,正在袖手旁观。
赵锦绣不由得看场中对决,灰衣人有人数优势。李卿然与灵慧主仆二人,剑术不错,无奈毕竟是商贾,渐渐力不从心,身上也是受了不少伤。那容先生得令之后,则是身子一闪,像一只灵巧的狐狸往那树林里跑去。
刚跑到树林,一声高耸入云的尖利鸽哨声响起。尔后,林子里居然出现一支军队,少说也有四五十人,都是强弓搭箭,蓄势待发。
赵锦绣不由得一惊,先前自己还刻意检查过这渡头周围不适合隐藏、潜伏。以为就算那片小树林,也是由于树木稀疏,多为灌木,根本不能隐蔽许多人。
可如今,活生生的事实摆在面前,木森在这小树林里做了部署,这支军队竟悄无声息地隐藏、出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