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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王阁始建于唐永徽四年,位于赣江东岸,与湖北黄鹤楼、湖南岳阳楼为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因初唐才子王勃作《滕王阁序》让其在三楼中最早天下扬名,文以阁名,阁以文传,历千载沧桑而盛誉不衰,故又被誉为“江南三大名楼”之首。
远远望去,嘉陵江自西北蜿蜒而来,滕王阁由二十四根朱红巨柱托举而出,江水于滕王阁前汇为一潭,复又折而南去。其雄伟壮丽,难以言喻。
此时,阁顶最高层上,正有二人对饮。饮酒之时,远望江水苍茫,西山叠翠,南浦飞云,章江晓渡,山水之美,尽收眼底。其中一人道:“千秋兄奉总堂主之名巡视各地分堂,却何以在地隐堂恋栈不去?莫非当真是舍不得这赣中山水?”
令千秋斜斜靠于椅上,远眺阁外山水,悠悠道:“心悟你有所不知,这次出门实是艰难……我自二月离京,到了今朝已有半年多时光,江南各处的分堂多已走遍,眼下却是要往两湖及蜀地一带行去。西南各地之人情风物,自是又与中原不同,各分堂堂主的脾气自然也是殊为迥异……”
对面那人笑道:“龙生九子,亦是各有不同。何况我乾坤堂遍布天下,堂口众多,弟子无数……依小弟看,千秋兄竟是多虑。你既已阅视完了江南二十四堂,心中自然已经有数,便是去了别处,也不过是殊途同归。岂不闻庄子曾有云‘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
令千秋听毕,故意道:“枉你素以佛门弟子自居,却要拿道家的话来搪塞我,真正该罚!”
那人闻言却笑道:“世间三万六千法门,本就相宜相生。佛门中故有‘十恶’之戒,而道家却也有‘身为杀盗淫动,故役之以礼拜,口有恶言,绮妄两舌,故课之以诵经,心有贪欲,嗔恚之念,故传以思神’之说。修行之人,理应于苦海娑婆之中兼收并蓄,却不应刻意区分,以免着相。”
令千秋“呵呵”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着相了。”当下执起酒壶,将自己的酒杯斟满,看着对方面前的一壶清茶,苦笑道:“令某不过是一世间俗子,比不了心悟你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过,你也该抽空回汴梁去料理一下天闲堂中的俗务,免得你堂中的一众弟子整日抱怨……这倒也无妨,只是外间之人竟连天闲堂堂主的名姓都不知,于你日后在江湖上行走也殊为不便。”
坐在他对面之人却是一个年方弱冠的布衣少年,但见他衣着朴素,虽然相貌不甚惊人,却也生得神清骨秀,谈吐之间更带了几许冲虚淡泊之气。此人却是乾坤堂天字三十六堂中的天闲堂堂主黄心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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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之人皆知乾坤堂天字分堂尽数位于京城,各位堂主若无总堂主之命不得随意出京,唯有这位天闲堂堂主却曾得令总堂主特许,自接任堂主以来,便终日游历于名山大川之间,几乎从未涉足京城。
黄心悟本是韶州人氏,自幼心向佛法,六岁便在赣中修水黄龙寺崇恩禅院中皈依,其受戒恩师便是禅宗五家七宗之一的黄龙宗祖心禅师。
说起这位祖心禅师,乃是黄龙宗慧南禅师之法嗣。相传他祖籍南雄始兴,俗家姓邬。少年之时聪慧过人,因此闻名乡里。然而到了十九岁上,却不幸双目失明。由于其父母深信佛法,便日夜祈祷观世音菩萨,并许下愿心,倘若爱子双目能够复明,便令其出家。不久,祖心禅师的双目果然奇迹般地复明了。于是其父母便令其依龙山寺僧人惠全禅师出家。
翌年,祖心于龙山寺试经得度,得以剃度,住受业院奉持戒律。然而,在龙山寺期间,祖心禅师却因为不守戒律,而遭逢横逆,于是便离开龙山寺,游方行脚。后入丛林谒云峰文悦禅师。云峰文悦禅师乃是大愚守芝禅师之法嗣,汾阳善昭禅师之嫡孙。祖心在文悦禅师座下参学了三年,却无所得,于是便辞去。临行之前,文悦禅师指点他往参慧南禅师。慧南禅师当时住在洪州黄檗山之积翠庵。于是,祖心禅师便前往黄檗山,在慧南禅师座下执侍四年,却仍然一无所得。
某一日,祖心禅师倒水沏茶,一不小心却将滚水溅到了手指之上。他豁然如梦初醒,但是禅机智慧却并未就此显发。事后,他将此事告诉了慧南禅师,慧南禅师怕他得少为足,便将他压制住,没有认可他。于是,祖心又辞别了慧南禅师,回到了上云峰文悦禅师之处。但是,当他到了上云峰,才得知文悦禅师已经谢世了,祖心不得已,只得投于石霜慈明楚圆禅师座下。
又一日,祖心阅读《传灯录》。当他读到“僧问多福:‘如何是多福一丛竹?’福曰:‘一茎两茎斜。’曰:‘不会。’福曰:‘三茎四茎曲。’”这则公案之时,当下豁然大悟,遂彻见文悦和慧南二位禅师之平生用处。于是他当即回到了黄檗山慧南禅师之处。刚刚展开坐具,慧南禅师便向他祝贺道:“子已入吾室矣!”
祖心禅师听罢,不由得欢喜踊跃,说道:“大事本来如是,和尚何得教人看话,百计搜寻?”
慧南禅师道:“若不教你如此究寻,到无心处,自见自肯,即吾埋没汝也。”
祖心禅师悟道之后,一度混迹众中,继续做悟后保任的功夫。他经常入室,向慧南禅师请益云门祖师的法语言句。慧南禅师故意道:“知是般事便休,汝用许多功夫作么?”
祖心禅师道:“不然,但有纤疑在,不到无学,安能七纵八横,天回地转哉!”慧南禅师遂点头称是。
祖心禅师虽为黄心悟受戒,却并不曾劝其出家,因此这十几年来,黄心悟却只是黄龙寺中的俗家弟子。他加入乾坤堂之后,深得令风云赏识,因此竟能从一名地字堂的普通弟子,一跃而成为天闲堂堂主。但其生性淡泊名利,不喜与人应酬交往,只喜放迹于山水之中,和古木苍松、清风明月相伴。令风云因对其极为看重,特许黄心悟不驻京师,只在四海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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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心悟听令千秋如此说,笑了笑,道:“小弟倒是已经习惯了,没觉得有何不便。只是耽误了天闲堂中的大事,却一直心中愧疚。之前我便曾上书给总堂主,希望能将天闲堂的职位交还,仍在哪个地字分堂中做一名普通弟子……”
令千秋忙止住其言,“休提此事!家父定是不会允可!”他将黄心悟的杯中斟上了茶,道:“可惜你不肯喝酒,不然对着这湖光山色,你我二人今日倒可一醉。”
黄心悟笑道:“原是小弟扫了千秋兄的雅兴。不过,饮到浓时,茶亦可以醉人。”
他将茶盏拿起,“据传这庐山云雾始产于汉代,距今已有几百年。相传东汉之时,庐山乃僧侣云集之地。曾攀危岩,冒飞泉…更采野茶以充饥渴。各寺于白云深处劈岩削谷,栽种茶树,焙制茶叶,是名云雾茶。”
令千秋喝了一口酒,点了点头,“这个我也略有所知。前朝大诗人白乐天也曾在庐山香炉峰建草堂居住,并亲自开辟茶园种茶,还留有茶诗数首。记得其中有两句……‘药圃茶园为产业,野麋林鹳是交游。’”
黄心悟微觉惊讶,道:“想不到千秋兄对茶亦研究颇深,看来小弟却是班门弄斧了。”
令千秋闻言大笑,“这你却是猜错了!我并不是对茶道有何研究,只是小时候和御风、阿境他们一起学诗,才知道这个典故!说起茶道,天字堂三十六位堂主之中,怕是只有我一人忝居其末了。”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为这事,御风他们没少笑话于我……只是我生来便不喜饮茶,只喜喝酒……扫了你的兴致才是真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将话锋一转,“从认识你那天起,我便知道你不是个俗人……令某在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今日趁着好风佳境,向心悟你一问……你却莫要以为令某别有他意。”
黄心悟笑道:“千秋兄但问无妨。只要小弟能答得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令千秋低声道:“其实倒也没有什么……我只是一直奇怪,你既已在黄龙寺中皈依,又为何会加入地数堂,做一名普通弟子?”
黄心悟闻言,却笑得神秘,“千秋兄真想知道?”
“那是自然。”
黄心悟叹了口气,道:“只因小弟素来有个爱游山玩水的习惯,虽然在黄龙寺皈依,但这毛病却始终改不了……小弟自幼父母双亡,全靠给别人帮工过活,虽然皈依黄龙寺之后衣食无忧,但是出外游历的盘缠却也不足……我一名俗家弟子,自然不能去找施主化缘……素知乾坤堂门下弟子月给甚丰,时间上又不甚拘束,这才打定主意,投到了地数堂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