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世家公子胸无城府 北野夫妇讳莫如深

成至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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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柳含烟正在林中捶胸顿足,懊悔莫及,却听一人冷冷道:“这东西可是你丢的么?”说着便有一物挟着轻轻风声落在她面前。柳含烟定睛一看,只见一物狭长,约莫五寸,其色如墨,晶莹润泽,其上雕花镂文,正是适才被燕云双煞抢去的古玉。

    她乍得失物,不禁又惊又喜,便向四周看去,哪知仍是不见人影。柳含烟忙将玉佩拾起,高声道:“阁下不念旧恶,仗义相助,小女子柳含烟在此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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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州以北,约莫五十里外有一座极大庄院,这里虽然是辽国的治境,但这院子的主人却是个汉人。

    四月天气,北国春风正浓,庄院的围墙虽高,却仍然不难听到自其中传出阵阵金铁撞击之声。

    此时此刻,整座庄院却寂静无声,百余名庄客打扮之人立在院中,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露面。

    过不多时,只见自正厅中走出数人,为首的却是一名书生打扮之人。只见他约莫四十来岁年纪,相貌英俊,虽是江湖大帮帮主,却带了三分儒雅之气,三绺长髯飘洒胸前。院中之人见他出来,纷纷转转过头来,向大厅上望去。

    只见那人走到厅中椅上坐下,另有二人一左一右分别落座两旁。和他们一同出来的一名年轻男子,此刻却站在厅中下首,离三人较远之处。

    那中年书生正是玄武帮帮主张玄,坐在他身侧二人乃是帮中两位长老,而那立于厅下之年轻人,却是张玄的嫡传弟子陆天翔。这陆天翔今年刚满廿二,却已是玄武帮幽州分堂堂主。玄武帮中共有十二个分堂,分别设在山西、河北一带。

    只听张玄向陆天翔道:“天翔,你这次回幽州处理完堂中事务之后,便返回帮中一趟,为师另有一件事情要嘱咐于你。”

    陆天翔当下领命而去。一路之上,春光正好。北地之春光自然不同江南春色,纵使杨柳青青,亦带着些许黄尘,凭空增添了不少肃杀之气。

    …………………

    燕山脚下官道上,有单人独骑缓缓而行。只见那马停在了道边一家客栈旁,自马上翻身下来一人,却是一名少年公子。但见他身穿品蓝长袍,脸庞微圆,面如傅粉,一双眸子温如春水,十足是个富家公子的模样。

    客栈之中早有一人迎了上来,急道:“少爷可回来了,这一番却是去了哪里?让我们好找。”那少年公子笑道:“我去燕山南边随意走了走,今天外面人真多。”那仆从打扮之人道:“陈二爷已骂了咱们几次,说怎么不看好少爷,让咱们找寻了这半日,幸亏少爷回来了……不然的话,只怕咱们……”

    那少年公子笑着打断道:“行了行了。我这不是回来了?陈二叔呢?”那仆从道:“上北边找少爷去了,他见少爷一早出去,至今不回,急得什么似的……倘若回家让老爷知道这事,奴才们这顿打可是少不了啦!”

    那少年公子笑道:“我自己出去,与你们什么相干?还不打点水来洗脸!”二人一面说着,一面进了客栈。

    原来这少年公子不是别人,却是武林八大世家之一、北野世家的传人北野流光。他父亲北野清明在年初之时收到扬州一位朋友的请帖,邀其去赴寿宴。北野清明自问与那人交情不深,加上家中琐事颇多,实在无暇前往。但见其远道送帖,盛情殷殷,不可推却,便令自己的师弟陈进携了独子北野流光代表自己前往。

    这北野流光虽然生长于武林世家,却因是家中独子而备受宠爱。他自幼无论衣食住行还是一举一动都有下人服侍,虽然武功已得其父真传,却从未出过远门,加上其性子天真直率,是以北野清明特别关照师弟陈进一路照应。对方之寿宴原在二月,宴席一过,北野流光便以从未出过远门为由,要往金陵、姑苏等地游玩一番。一行人在江南等地盘恒了半月,一路之上,陈进对北野流光看管甚严,又有家中仆从寸步不离,北野流光好不容易出门一次,见此光景不由得大为烦恼,却又莫可奈何。

    后来众人返程北上,眼看就要到家了,北野流光却趁着师叔不防备,特意起了个大早,偷偷一个人跑到燕山南面赏玩春景,他之前早已料到师叔必然训斥,却也不以为意。

    他和家人进了客栈不多时,陈进便带着人回来了。那陈进约莫四十开外年纪,身材瘦削,十分精干。他本亦是北方武林世家之子,却自幼便投入北野世家门下,和师兄师弟都十分交好,北野世家上下亦对其十分敬服。此次北野清明命其带北野流光前赴江南,他自知干系重大,因此一路上对流光看管甚严,生怕有失。不料今日北野流光偷偷出门,连个招呼也没打,不由得又是担忧又是恼怒,早饭也没吃便去找人,此时回到客栈听从人说少爷已经回来了,心中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当下来到流光房中,叔侄二人不免又有一番啰嗦。

    又行了半日,却已到了伏凌山脚下。这伏凌山又名五龙山。此山地处幽燕各族交往之地,自****以便就有人烟居住。上多奇花,又名万花台,山之左右峰峦拱列,深松茂柏。

    ——郦道元《水经注》中曾称“伏凌山甚高峻,严障寒深。阴崖积雪,凝冰夏结,故世人因以名山也”。古人另称此山“其山陡峻,峰峦拱列”。

    北野流光早就听说过伏凌山上的万花剑派剑法精妙,名噪北方,因此到了此山脚下,却死活不走了,非要上伏凌山万花台去拜见万花剑派的众位前辈不可。

    陈进心中好生为难,只因万花剑派和北野世家早先颇有渊源,北野清明之妹北野清琳曾投身于万花剑派修习剑术,后却因种种缘由被逐出门墙,因此上,陈进实不想与万花剑派众人相见,免生尴尬。

    这其中的缘故,北野流光却不知道,便死磨硬缠,一定要去。陈进被磨得不耐烦,只得将北野清明搬了出来,言道若是定要上山,只好回家先行禀明父亲再说,北野流光见他将父亲抬了出来,只得怏怏作罢。

    陈进见他闷闷不乐,便岔开话题,一路上只和他谈论风景。说起此番前去江南之事,北野流光不禁又眉飞色舞起来。

    只听他说道:“早就听人说江南胜景,这一回方才亲眼见了。杜牧有诗云‘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那宝塔寺院,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小桥流水……当真是一幅天然图画,比北边的景色好得多了!”

    陈进见他片刻之间便已忘了万花剑派之事,不由得暗中发笑。

    这一日总算平安到了家中,北野世家上下无不雀跃,当晚便设宴为众人接风洗尘。

    席间,北野清明夫妇听师弟夸儿子如何识得大体、在路上又是如何如何,北野夫人早已喜上眉梢,北野清明却是微微一笑,道:“流光,这一路上定是连累师叔受了不少惊吓,还不快敬师叔一杯!”北野流光吐了吐舌头,依言敬酒。

    宴后,北野清明夫妇二人将儿子叫到房中细细询问路上情形,北野流光便一一说了。说到自己独自出游一事,北野夫人不禁皱了皱眉,训斥道:“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你想上哪里去游玩,告诉陈师叔,他还能阻拦你不成?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当真危险得很呢!”

    北野流光听了,却不服气,便向母亲道:“母亲这话错了!陈师叔才不让我到处游玩呢!我们回来的时候,路过伏凌山,孩儿原本想要上山去拜见一下万花剑派的各位前辈,可是陈师叔就是不让我去,说要回来禀明爹爹……孩儿想万花剑派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即便是去瞧瞧又有什么打紧?平日里上那里去拜师学艺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可不知师叔为何……”

    北野清明夫妇听了这话,不禁对视了一眼,北野清明干咳了一声,道:“流光,这事并非是你师叔阻拦……而是……咳……”北野流光见状,奇道:“爹爹你为何如此?莫非咱们家和万花剑派有什么恩怨不成?”

    北野夫人叹了口气,道:“孩儿,你长大了,越来越聪明……你可记得,咱们家是武林中的八大世家之一,莫说是北边的这些门派,便是中原一带的那些名门大派也和北野世家常有往来……可惟独从未上过万花剑派拜会……从你懂事之时便是如此,你还记不记得?”

    北野流光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北野夫人又道:“这其中的缘由起于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爹和娘还刚成亲不久,你祖父将你姑姑送到万花剑派……”北野流光奇道:“我姑姑?我姑姑不是早就去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