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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斩草要除根,刘备此举,乃是用离间之计逼迫主公下决心,而后待主公战败之时,好从重发落。到那时,别人也就说不得什么了,而孙氏一族,亦要从此灭矣。”朱治亦在一旁淡淡道。
孙权慢慢地坐了下去,皱眉思虑,良久忽问:“大都督病情如何?”
“箭疮迸发,昏迷不醒,恐有性命之危。”程普出言道,声音说不出的苍老。
“难道江东再无回天之力了么?”孙权忽地大声道,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主公何出此言?”程普亦是大声答道,“吴郡有精兵数万,民众数十万,城高濠深,钱粮满仓。只要一心守城,不出数月,刘备粮尽,其军自退矣。”
“不然,徐州本就富庶,如今更兼淮南产粮之地,如何会缺的了粮?吴郡城内,兵精粮足,然困守孤城,如何能持久?更兼徐州军士卒精锐,陆战吾军绝非其敌手。汝要战,是陷民众与水火矣。”张昭毫不客气道。
“你,”程普大怒,就欲上前揪住张昭厮打。那边朱桓眼看不对,急忙伸手拉住程普,这边朱然亦是慌忙阻在两人中间。其余文武,亦是纷乱异常。
“住手。”孙权在上面看的怒不可遏,连连喝止。待得众人停下,孙权方冷冷道:“汝等所为,实在有失人臣风范。今不过第二日,明日乃是第三日。今日且散,各自回家好生考虑,明日朝堂之上好有定论。”言罢,一挥衣袖,自回了后堂。堂上众人见状,亦是各自散去。
“然儿。”朱治坐在椅子上,看着立在一旁的朱然,口气说不出的郑重,“此番关系到朱氏一族兴衰。儿万不可因为与主公交好而误了朱氏一族。”
“父亲有话,但请吩咐。”朱然忙道。
“如今江东只剩吴郡会稽,会稽郡丞乃是顾雍顾元叹,其人才思敏捷,然处置内政是其所长,战阵之上非其所能矣。且会稽不过数千郡国兵,纵使其有心,亦是无力矣。鲁肃领水军一万漂泊于外,不知何日能返还。纵然返还已不能入长江矣,故其若要回返,必然走嘉定抑或会稽。以今之计,其必去会稽。然刘备时限仅剩一日,明日后便要大举攻城了。”朱治叹了口气,“现如今大都督病重,太史慈身死,程普黄盖老矣,韩当重伤,能战者不过周泰蒋钦潘璋朱桓以及孙氏一干将领。而刘备军中远有黄忠吕布弓弩压制,近则有杨雷奋勇,城破不过时日矣。且如今军心惶惶,更有甚者将太史慈之死归罪于孙氏身上,这仗,未战已败矣。”
“父亲意思叫我主和?”朱然小心翼翼听了半天,忍不住发问道。
“汝自幼与孙权交好,他必问你之主张,若汝要主战,城破之日刘备倘要追究,朱氏一族再无翻身之日矣。”朱治怅然道,“汝勇烈过人,任在何处皆能为一方大将。他日朱氏一族希望,尽在汝之身上了。”
朱然默然良久,方道:“吾虽非父亲亲子,然教养之恩然永不相忘,如今正是父亲要吾出力之时,然怎敢推脱?”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以吾观之,老夫人早有投降之心,而主公亦是两难抉择。程老将军虽然一力主战,然则军中亦有不同声音。程普黄盖韩当孙翊主战,其余人等皆在两可之间矣。若是大都督身在,或许能塞众人之口。然大都督病重,而太史将军身死与老夫人一心相救孙氏宗族脱不了干系,故军中已然分裂矣。这仗,本就输定了。”
“汝明白就好。”朱治看着他,欣慰地点点头。而朱然则默然立于一旁,满脑子俱是幼时与孙权与各处相游之事。只可惜,物是人非矣。
“母亲。”孙权看着老夫人,缓缓道:“朝中文武已然离心,江东三世基业,俱要丧与吾手了。”
“权儿休要着慌,”老夫人看着孙权,叹了口气,“只要孙氏一族尚在,必有东山再起之时,况当日你兄离世时曾说,决战与两军之间,你不如他。”
“可兄长亦曾说,使上下齐心,力保江东,他不如我。”孙权的声音有些愤懑,任谁被这么一个风头太盛的兄长压着,总是不太舒服的。
“是啊,你都输了,他便在亦不过是个输字而已。”老夫人缓缓道。
“母亲。”孙权心中一热,有些哽咽。
“去吧,只要能保住孙氏一族,这江东,不要也罢。”老夫人低声道,挥挥手,显得那么的无力。真是老了呀。
“母亲,此事决计不可。江东乃父兄之心血,怎能拱手让与他人?翊不才,愿领城中之众,与刘备拼个鱼死网破。”沉默已久的孙翊忽地喊道。
“翊儿。”老夫人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孙翊,“当日你兄长离世之日,曾有大臣要将嗣位传与你,然伯符却一力主持,将江东交予权儿。你可知为何?”
“儿不知。”孙翊的语气有些生硬。
“便是你性格过于刚硬,颇有伯符之风。而伯符却不愿你再走上他的老路。若是你嗣位,这吴郡四姓,早已反矣。”老夫人缓缓道。
“母亲,嗣位一事,早有定论。不管最终如何,吾决计不降。”孙翊听完老夫人的话,只是一挥手,转身便走,撂下一句硬邦邦的话。
“大哥,你说孙权会降么?”杨雷忍不住地向刘备问道。
“他若是不降,那就打到他降。”硬邦邦的话,一听就知道是张三爷的风格。
“宇霆且莫着急,以吾观之,其必降无疑。若不降,江东再无孙氏一族矣。”徐庶在一旁答言道。那边的孙贲孙辅脸上一顿抽搐。
“太史慈已死,周瑜病重,江东已无人能抵御吾军了。”刘备缓缓道,眉宇间仍有一股哀伤。
“正是,攻城之时,宇霆尽管奋勇登先,吾与汉升以弓箭为汝压阵,只要上了城头,以宇霆之陆战本领,与城墙之上站稳脚跟亦非难事。那时陈将军领五百白毦精兵随后登城,城必破矣。”吕布在一旁两眼放光地描述着他心中攻城的部署。
“那守军若是浇金汁呢?”张飞冷不丁问了句。
吕布登时傻了眼,瞪了张飞一眼,想了想道:“便是浇金汁,宇霆有大盾遮挡,亦非难事。大不了堆起土山,用床弩投石车将那片城头覆盖了,而后宇霆登城再无险阻矣。”
徐庶眼前一亮,笑道:“好计策。吾军床弩投石车射程远超江东军,吾这便安排人手堆土山,若是其不降,便要万弩齐发。”说着便出帐去了。众人亦是纷纷点头。
杨雷有些无语地看着帐内诸人,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吾先登?”
“你最小。”刘备忽地冒出一句。
杨雷一愣,一看众人年龄,果然自己最小,不由呆呆问道:“这也论年龄大小的么?”众人见他如此,忍不住发笑。便是刘备,亦是少了几分哀伤之色。
“主公,刘备军于不远处堆积土山。”潘璋急忙忙向孙权汇报。
“哦?”孙权一愣,急忙召集了几位将领,往北城门而去。上了城墙,只见士卒人人垂头丧气,目光呆滞地看向远方那逐渐高起的土山。
“共三十六座。”潘璋看孙权察数,忙道。
“吾军弓弩能及否?”孙权问道。
“不能。徐州军弩矢投石机射程远超吾军,其能及我而我不能攻其。”潘璋有些郁闷的说道。
“主公小心。”却是程普闻讯赶来,“此处亦在其射程之内,小心冷箭。”
“不必忧虑。”孙权挥挥手,面有不耐,但也任由赶来的解烦军亲卫用大盾将自己等人护卫起来,以防不测。
“如此,怎生守城?”沉默了一会儿,孙权忽地问道。
“其箭矢再多,亦要登城方能破城。其发矢石时,吾等令军士躲避,待矢石一停,再冲上防守即可。”程普这番话说的有些言不由衷。
孙权摇摇头,他也是打过仗的人,岂能不知若无人在城头观察,那这仗就等于瞎子了,任由敌人四处攻打,城破不过早晚之事。“且回吧,今晚好生歇息,明日断定大事。”孙权有些落寞地挥挥手。
程普等人闻言,默然无语,让开道路,任由孙权离去。眼看着孙权下了城墙,程普忽地落下两行泪来,江东完了。
“夫人,大都督可曾清醒?”黄盖一脸愁容地向小乔行礼。
小乔摇了摇头,满面的疲倦,痴痴地看着躺在榻上的周瑜,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落个不停。
黄盖等人互相看了眼,叹了口气,摇摇头就要离去。忽地似乎想起什么,黄盖试探性地问道:“夫人,大都督可曾有计策留下?”
小乔依然摇头,默默无言,只是任由那泪珠儿不停滴落。
“夫人还请保重身体。”黄盖这次是真正的失望了,冲着小乔一行礼,便随着周泰蒋钦离去。
“妹妹。”随着轻轻的呼声,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进了寝室,二人眉目之间,颇有几分相像。
“姐姐。”小乔闻言,身子轻轻一抖,看向来人,果是大乔。那泪珠儿越发停不住了,落在地板上啪啪直响。
“好妹妹,当日伯符去时,吾也如你这般伤心。只是,身体要紧啊。”大乔看着容颜憔悴,身形消瘦的小乔,心疼道。
“姐姐,周郎还活着。”小乔留着泪但很坚决的道。
“那你就更要保重身体了,若是公瑾醒来,见到你这番模样,还不知怎生心疼呢?”大乔见小乔着急,急忙改口道。心中却是暗叹,不知这周郎,还有几日可活啊。
“我就是要他心疼。早就不让他如此拼命,偏要处处逞强,难不成这江东才俊,离了他一人便都手足无措了么?”小乔抽泣着,数落道,“平日里忙里忙外,想见个面儿也难。如今终日相对,却是我能言,而他不能语了。周郎,你若去了,小乔绝不独活。”
这番话儿亦是将大乔的伤心事儿勾了上来,那英姿勃发的小霸王,如今也只能在梦中相见了。忍不住也是一阵伤心,眼圈儿一红,眼见得珍珠儿就要掉下来。忽地眼睛瞥到周瑜似乎皱了皱眉头,不由惊道:“公瑾醒了?”
“什么?”小乔亦是一惊,急忙看去,却见周瑜亦是昏迷不醒,只是那眉头却忽地皱到一起,像是在极力忍受着痛苦,挣扎着什么。
“小妹且让开,让医生看看。”说话间却是大乔命侍女喊来了郎中。
那郎中给二位夫人见了礼,忙至榻前,仔细检看,良久方道:“大都督神识已然渐渐恢复,然何时能清醒,吾实在不知。不过,有两人,或许有良方。”
“何人?”小乔忙问道。
“一位乃是长沙太守张机张仲景,此人医术过人,每月初一十五,大开衙门,不问政事,而专为百姓治病。是故又称坐堂太守。”那郎中道。
“长沙乃荆州属下,且山高路远,如何去得?”小乔有些愤怒的说道,“另一人呢?”
“另一人乃是华佗华元化,此人原本游历四方,为百姓治病。然则前年为刘备相邀,赴徐州云龙书院讲学,传播医术。广陵陈登之病,便是此人治愈。”郎中把头埋得更低了。
“徐州?”小乔好像一下子被抽尽了力气,喃喃道:“再无他人么?”
“天下医术,尚无出二人之右者。”郎中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
“汝下去吧。”大乔忽地发言。那郎中长舒了口气,忙不迭地跑下去了。
“姐姐,徐州荆州皆是江东之敌,周郎无救矣。”小乔忽地缓过气来,大哭道。
“妹妹且慢哭泣,公瑾有救矣。”大乔忙扶起小乔,很坚定地说道。
“姐姐。”小乔听闻周瑜有救,不由止了眼泪,疑问道。
“妹妹且等消息,明日便有定论了。”大乔久在老夫人身边,自是知道消息。看着大乔一脸坚定,小乔微微放下了心。转过身看着榻上的周瑜,痴痴道:“夫君,你醒后,小乔再不让那些俗事缠你。整日里陪我抚琴,赏景,做一对神仙眷侣。”
大乔看着小乔的背影,叹口气,悄悄退了出去。今夜,恐吴郡城中无人能眠。
“主公,今日已是第三日,主公可曾想好是战是降?”大堂之上,张昭首先发问。
“汝食吾孙家俸禄,怎地不思报恩,反出如此之言?”孙翊忽道。
张昭看也不看他,只是望向孙权。孙权亦是不言,将眼光看向程普。
“老臣一力主战。”程普苍老的声音响起,坚定中有着几许悲壮。随即黄盖韩当亦是出列,表示主战。
“汝等是战是和?”孙权看向那些年轻的将领,有朱然朱桓潘璋等人,
那些将领俱都低下头去,周泰忽地上前道:“主公若要战,可有谋算对付城外土山?”
孙权默然,看向程普,程普亦是无语。
“吾等皆愿降。”看看众人不说话,朱治全柔对视一眼,出列说道,只是把头低得很低。
“子纲以为如何?”孙权把眼光看向张紘。
“江东无回天之力矣。”沉默良久,张紘说道,“若大都督在,太史将军不死,江东犹可久持,今军心分崩离析,再无胜算矣。”
“子瑜,你且说是战是和?”孙权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诸葛瑾。
诸葛瑾一愣,随即苦笑道:“战,无胜算;和,心不甘。”
“子瑜之言,道尽吾心中所思。既如此,”孙权扫视一圈,只见众人俱都紧张地看着自己,忽地有些悲哀,这就是自己倚为股肱的江东才俊?看看那些人,哪个不是为自身考虑,不过,自己也不是再为自身考虑么,看看母亲一心图谋的孙氏家族吧,除了孙翊之外,个个脸色阴沉,都是在想着乌程的家人吧。长叹一声,无力道:“开城请降。”
此言一出,程普等人脸色灰败,而张昭等人俱是长出了口气,脸上俱无喜色,不过心中的石头倒是放下了。
“江东乃父兄基业,汝何德何能,竟然拱手让与他人,翊无能,不能亲斩仇敌,只有泉下面见父兄,述说诸事了。”忽地一声厉喝,众人看去,只见孙翊已然拔剑横于颈间,轻轻一抹,一股鲜血喷溅而出,身形缓缓倒了下去。
“弟弟。”孙权一声悲呼,跌跌撞撞自堂上跑下,只是孙翊已然气绝了。
“主公,请节哀顺变。”张昭出言劝慰道。
“吾已不是汝的主公了。”孙权收了悲声,将孙翊抱起,往后堂而去,孙氏宗族众将领亦是面目阴沉地跟了过去。程普等人一声长叹,俱是步履蹒跚地出了大堂,往自己家中走去。
张昭见状,只得招呼张紘诸葛瑾朱治全柔等商议一番,正要派人往城外刘备大营中送信。忽地后堂转过孙瑜,阴沉着脸喝道:“太夫人有请张紘张昭朱治诸葛瑾吕范。”
几人对视一眼,便随着孙瑜往后堂退去。进了后堂,便见老夫人坐在一边,旁边立着孙权孙静。方要见礼,老夫人挥手阻止,淡淡道:“如今汝等已非臣下,不必见礼。吾叫汝等来,是要商议吾女儿的终身大事。”
几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孙氏这是要用联姻来保证日后的地位。当即张昭便道:“老夫人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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