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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向卿到慕府时天色已晚,从陇翠院出来已过了晚膳时间,她回了晨曦阁用了晚膳,便去了栖霞园。
“姑母来了。”花溪披了衣裳下床迎了慕向卿进屋里坐。
“你身子没爽利,快回床上躺着。”慕向卿看着花溪上床躺好了,掖了掖被角,问道,“我一进门就听二嫂说前几天你……病了,这两日可好些了?”
花溪点头道:“好多了。姑母这回回来在府里住几日?”
“过了老侯爷的忌日就走。轩哥儿和林哥儿也来了。刚刚林哥儿还吵着要来看你,那个皮猴可比轩哥儿小时候难带多了。我看天晚了,怕吵着你,明儿再让奶妈包过来看你。”
听慕向卿抱怨了自家儿子,花溪笑了笑,接着无奈道:“几天没见我还怪想他的。不过,我现在病着,还是不要见他的好,免得过了病气。”
“林哥儿也就见了你和修远能安静会儿。”慕向卿特意提起修远的名字,眼睛瞄着花溪,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心底叹息,怕是修远一厢情愿。
“花溪啊,修远下晌喝醉了酒……上次在我府上,我瞧见修远送你过来……”
慕向卿没说完,花溪便听明白了。
“姑母,从二舅接我回到慕家,我便一直视三哥为我的亲哥哥。”
慕向卿见花溪没有一丝犹疑,叹气道:“哎,我明白。府里的那些风言风语我也听说了,也难得你想得开,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也难怪远哥儿会动心。远哥儿虽然比轩哥儿性子温和,可骨子里也有一股子倔劲儿。我就怕他想不开……”
“姑母,府里人多嘴杂,是非也多。前些时候落水,闹得阖府不宁。花溪心中有愧,如今就想出府找个地方静养住上一段时间……毕竟娘早就去了,这里也不是我的家……”
自己想出府却没想到会碰上慕修远的事,这会儿慕向卿来试探,怕也是存着这个心思,若真如她所料,那慕向卿定会答应帮她。
慕向卿大感意外,刘氏话里透露出让花溪离出府暂避的意思,她也同意,只是没想到花溪也是这般想,便道:“你这孩子就是善解人意。那些糟心事……害得你人都瘦了一大圈。你放心,有姑母在。你若真想出府住一段时间,不如就去我府上吧?我府上人口不多,没家里这起子人来搅扰,后院还空着厢房,你过去了还能帮我照顾照顾林哥儿。”
花溪是真想离开慕家,并非暂避,最好是让慕家别再想起她这号人才好。如果住在程家,初时还可以住些时候,却也不是长久之计。不过,出去总好过现在进退不得,提心吊胆的好,加上慕修远的表白,她更加坚定了先出府再说的念头。
花溪想了想,“我知道姑母真心疼我,姑母想接花溪过去,花溪真心感激。跟姑母说句实心话,这府里我是不想呆了。刚刚闹出玉符这档子事,都传我是天煞命……且不论这事真假,单看这些日子府里的人脸色,花溪的心也凉了半截。逢高踩低这种事本来就常见,只是老夫人和大夫人……”
花溪欲言又止,慕向卿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刚刚在门外听见婆子们私下议论,说被花溪害得少了月例不说,连出门都被人瞧不起。她一听便晓得其中关节,那帮奴才们私下做鬼,大嫂她们岂会不知,也是因为心里忌讳,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慕向卿一走神,就听见花溪幽幽地叹气道:“花溪的命不好……不想给姑母惹麻烦。”
花溪靠在床上,床角羊角宫灯柔和的光斜射过来,透过轻纱帐幔照亮了她的侧脸,虽然她的面容半掩在黑暗里,但眼角的晶莹和眉宇间的落寞慕向卿瞧得清楚。
慕向卿拿着帕子替花溪拭干了眼角的泪,“傻孩子,别瞎想。等老侯爷孝期一过,姑母就接你去程家住一段。”
“嗯,花溪都听您的。”
瞧着花溪可怜样,慕向卿越发心疼,“莫再哭了。明儿是你寿诞吧,偏偏后天是老侯爷的忌日,恐怕姑母顾不上给你道贺了。前几日得了件南洋牙雕,明儿让人给你送来,算是姑母的一点心意。”
“难为姑母还记得,花溪先谢谢姑母了。”
“好了,你也早些歇着吧。我先回晨曦阁了。”
慕向卿走了,花溪让翠茗去送,借着这当口唤了木犀进来问话,“上晌你说的那事后来可打听清楚了?”
木犀点点头,悄声道:“嗯,打听清楚了。三房识得的那位在上京各府的女眷中还有些名气,是城西白云庵的,道号静斋。老夫人不大喜欢女尼,三夫人一般也不往府上引,倒是每月会去观里坐坐。今日三夫人倒是请人来府上来,却没见老夫人,就在三房那边坐了会儿便走了。姑娘,你问这人作甚?”
花溪闭目沉思了一阵,“赶明儿你去三房那边找熟识的丫鬟打听打听,这白云庵烧黄表点长明灯需要添多少香油?”
木犀眨眨眼睛,问道:“姑娘不是在普济寺点过长明灯了吗?怎么……”
花溪撇撇嘴,“许三房的人捉鬼驱邪,就不准我求符保命么?我不问怎么说明我心虚……跟了我这么久了还看不出姑娘我的心思,以后我还怎么带你出府?”
木犀一愣,“姑娘,你真的要出府?”
花溪挑眉问:“怎么你不愿意跟我出去?”
木犀猛摇头,“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奴婢记得姑娘说的话,奴婢会一路跟着姑娘……可老夫人她们能允你出去吗?”
花溪自嘲一笑,“不允如何?我可不想被人当礼物送人,虽说姑母应承了接我出去,可我还是有些担心。有些事还是留一手踏实些,万一不成了总得想点别的法子让她们允了……”
第二日,四月十五,花溪十四岁生辰。
花溪过去给老夫人请安时得了一对玉钗。韵琳和韵宁也派人送来了寿礼。奶娘抱着林哥儿过来到栖霞园来了,顺便带来了慕向卿昨夜说的礼物,是蝶戏花的牙雕摆件,藤萝蔓蔓,蝴蝶游戏花间,雕工精湛,花溪瞧着喜欢。
林哥儿见花溪专注地看牙雕不搭理自己,嘴里哼哼了两声,硬要爬上桌子扯花溪的衣袖。花溪被小祖宗搅得不能细看,先让翠茗收了起来,才抱着林哥去后园竹林里玩。玩了小半个时辰,林哥儿歪在花溪怀里睡着了。花溪让奶娘抱着林哥儿进她屋里休息。
刚回屋换了衣裳,翠茗捧着个盒子进来说:“澜波馆的侍画过来了,说给姑娘送寿礼。奴婢说您带着林哥儿在后院玩耍,她便放下东西走了。”
花溪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两眼,是两册前朝诗人杜仲的随笔杂记,从发黄略有褶皱的封面便知这书有些年头。拿着那两册轻薄的旧书,花溪只觉得入手异常沉重。随手翻了两页,花溪便将它们放回了盒中,合上盖子,叹了口气,自己随口一说,他真去弄来了。
花溪随手推给了翠茗,“收起来吧。”
不一会儿,慕向卿来了。
“姑母,不是说今日帮着大夫人她们准备,怎么得空过来了?”
慕向卿一坐下,便道:“今儿我跟老夫人说你身子好些了,想叫你陪我回程家住些时候,结果老夫人没答允,说你身子刚好不宜换地方住,还说林哥儿小,怕过了病气……”昨日才打了包票,要接花溪出去,二嫂那边也知道了。老夫人这一阻挠,事儿就难办了。
花溪暗道,果然没那么容易。老夫人八成是因为洛西王妃的缘故,想把我捏在手里,可若是日后不了了之了,我在府里的处境只会更艰难。这事还得下点猛药才行。
花溪面露哀戚之色,“姑母,待会儿您还是抱林哥儿回去吧。晨起,大夫人那边派人传话来,说我身子不便,明日祭礼叫我不必去了。花溪原还想给外祖父磕三个头,可如今……”
“哎,父亲泉下有知定会感念你的这份心意。姑母回头再想想办法。”
花溪咬了咬唇瓣,轻声问道:“不知姑母可听说过城西白云庵的静斋师太?”
慕向卿点头道:“见过两次,没什么深交。我素来不信那个。”
“我还想着姑母认识,能给花溪引荐引荐。听说静斋师太道行高,三夫人常常请她占算做法事烧黄表什么的,说是很灵验。我,我想着要不要也去寻下那师太,给我求个镇煞的符。要不占算一下命盘,看看是不是真是传言说的那般?若真是,也不知有没有化解之法?”
花溪自顾自说着,慕向卿听到命盘一事,心里倒是突然有了个主意,虽然不是什么上佳的良策,却正中别人的心思,对花溪也并无害处,还能完成二嫂交待的事,两全其美。
慕向卿附耳给花溪交待了几句。花溪一听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点头应允,“那就依姑母说得办。”
“你若不提,我还真想不起这法子。你且在府里再等几日,我到时再来接你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