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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这才清醒了过来。尽管头还是昏沉沉的,但我的意识却是份外的清楚。苏强死了!苏强竟然死了!这个念头一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就像是有一把尖刀在猛戳着我的心,我痛苦得自己也快要死去了!我不明白,苏强,那么一个强壮的男人怎么就死了呢?他还只是个中年人啊!我甚至怀疑是谁在和我开玩笑,苏强根本就没有死,他只是在生我的气躲了起来,他只是不想见我,他只是
可这些终归只不过是我一厢情原的想法罢了,苏强是真的死了。几天后,那个于总亲自登门带来了更为确切的消息。
“四天前,苏强在来你这个方向的一条公路是出的事儿。据说是他自己开车开得太快,一下子就和对面的一辆卡车撞到了一起,你想啊,他那辆车怎么可能撞得过大卡车呢?自然是伤得不轻了,送到医院没几天也就玩完了。”
四天前!我努力地回忆着。恍然记起我像是给苏强打了一个电话,语气很急地要他过来,他当时是满口答应着的,可结果是他根本没有出现。这之后,无论我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他都是一概没有回音了,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东猜西想了好几天也不得其解,现在看来,就是在那一天苏强出了车祸。而且,苏强也正是在赶着来见我的途中出的事!
这个消息比苏强的死讯更让我深受刺激,更加沉重可怕了。因为,这说明了苏强实在是因我而死的啊!难怪那天杨丽会在电话里对我大吼“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了。我都干了些什么啊?!原来,是我,都是我,我竟然害死了苏强!
于总还在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我也没有眼泪可流了,我只感到一种沉痛和一种强烈到几乎麻木的内疚,苏强的死,让我也死去了一大半了。我呆呆地瞪视着地板,眼前出现了一副怕人的场面来:苏强正心急火燎地开着车在公路上飞驰着,他一面握着方向盘,一面在看着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那辆大卡车,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辆雪弗莱就撞了上去
“你今后怎么办呢?”于总不知何时握住了我的手,并拿到他的嘴边去亲吻着了。
他的这种接触惊醒了我,我中止了那令人痛断肝肠的想象,急忙把手抽开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他又问,同时很有点殷勤意味地看着我。
这样的目光对我来说并不是陌生的,这里面意味着什么意思我再明白不过的了。但我没有想到的是,苏强而今是尸骨还未寒,他这个所谓朋友就开始转这种念头了。真是无耻又龌龊!
“我也不知道。”我许久才回过一口气来,勉强地回答。
“需要我来照顾你吗?”他问。话里的意向再明白不过了。
我装作不懂得的样子,和他离得远了一些。“哦,谢谢你了。我自己会安排我的生活的。”
“苏强什么都来不及给你留下来罢?”他问。
我摇摇头,他说中了!苏强的确没有来得及给我作任何安排的,他并没有料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横祸啊!我现在也并不关心这个问题,唯一揪心的,只有痛失苏强这一件事情了。
“有我的照顾,你尽管放心好啦!”他说得更加露骨了。“我比苏强对你更好的。”
我沉下脸来,口气上还是维持着礼貌。“不劳于总费心了,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于总自然就明白我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但他并没有立刻放弃他的意愿,又絮絮叨叨地扯了些闲话。我一句话也不接口,冷着脸沉默着,其实对于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我并不清楚,此时此刻,我章承受着一种酷烈的刑罚,我的心正在被一片一片地凌迟着!
“我还是先走了吧。”于总终于感到无趣了,站起身来。“你考虑明白了,尽管来找我就是啦!”
我漠然地看他,忽然觉得有几分滑稽,我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啊?为什么总是令那些男人产生猥亵的想法来?看来,我真的就是一个下流、卑贱的坯子了。
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闪即逝而已,我并没有沉浸在其中,也无意于老是去剖析我自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唯一想到的就是苏强一个人。
我蜷缩在摇椅里,一边无意识地摇晃着,一边回忆着和苏强在同居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越是想下去就越发体会到这个男人的好来,他的温柔,他的慷慨,他的容颜,他的活力,他敏捷的动作现在,这一切都到哪里去了呢?居然就这么消失了!这叫我在感受到了深切的惋惜和痛苦之外,就是加倍地自责了,从表面上来说,带走这一切的似乎是死亡这一巨大的力量,但实际上是我,是我这一个不祥的女人毁了他!如果苏强不认识我,今天他还会活得好好的,还在阳光里寻找着他自己的快乐和兴致啊!而不是在另外一个阴暗的世界中沉沦。而且,我又想起苏强对我一直是那样的顾念着,呵护着,而自己呢,却总是在心里爱着阿风,对他不免有很多敷衍之处,这一定让他有些不快乐的,他虽然从没说过,但他一定是不快乐的!这都是我造成的,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一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那死去的是自己,而让苏强重新活过来,继续他自己的人生。是的,那消失的人应该是我,像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在那死一般的寂静里,没有人来同情我,也没有人来安慰我,唯有我独自承受着。为什么该有呢?我在法律上又不是苏强的什么人,是没有资格享有未亡人的待遇的;我又没有什么朋友,唯一走得较近些的宋莲对我的悲痛偏偏又相当地不以为然。
“男人有什么好稀奇的?再找就是了。”她不屑地说。
这样的观念又怎么能够真的开解我心头的郁闷呢?我虽然对苏强不怀有真正的爱情,同居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但是在我们之间已经逐渐滋长出了一种强烈的亲情似的感情来,他对我的呵护和关爱早已经令我习惯于信任、依赖他了。这和别的那些男人是完全不一样的,苏强是无法被谁取代得了的人。所以,他的逝去,实在是我生活中再也无法弥补的损失。很多时候,我的确是真的就想随他去了的好!我又怎么会有另外找个什么男人的心思呢?
但是,死亡并不是你想想就能立刻发生的事情,大部份的人纵然是再痛苦,只要还没有真正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绝境上,死亡也只不过技术一种概念而已,是不容易变成什么实际行动的。生命,哪怕是是很糟糕的生命,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一样值得珍视的东西。否则,怎么会有:千古艰难唯一死“一说呢?更何况,我还有一个可以让自己逃避一切苦难的精灵海洛因。
那些白色小妖魔确实很有作用,它们令我整个人一下子就脱离了现实,在幻境中飘啊飘,我就在其中变幻着、嬉笑着忘怀了所有。
可是,再美好的幻象终究也是幻象啊,我清醒的时候还是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在这些时刻,我什么也不愿意去做,我就在这个曾经的避风港里走来走去的。触目皆是苏强生前所有或所爱的物件,我东摸摸、西看看,这种物存人亡的情景让我止不住就是一阵又一阵的伤感,泪水就如绝堤般涌了出来。
“苏强呵!苏强!”我常常失声而呼,真希望能听到一声回应。
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苏强是走了,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了,我是永远失去了他,失去了他的庇护。我今后又落入了孤苦无依的境地,我又该怎么办呢?我想了想,也没有想出任何实质性的解决办法来,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我不能再在这套房子里住下去了,我受不了那种睹物思人的痛苦。
而事态的发展也成全了我的这一愿望。
那天,整整一个晚上,我就蜷缩在摇椅里继续自己的思念和忏悔。摇啊摇的,我的头就开始晕了,天色也亮了起来。我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去给自己弄一杯水什么的,还没有走到厨房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这真是一件令人诧异的事情,因为时间那么的早,也因为我的门是很少有什么人来敲的。会是谁呢?我愣了愣,一时倒不敢去开门了。
门被敲得更急了,明显有些不耐烦的味道。
“谁啊?”我不得不开口问道。
“是我。”门外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陌生。
“你是谁?”我迟疑着,现在我来往的男人几乎就没有,他会是谁呢?
“律师。”那男人回答。“是不是先请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女性的声音打断了。“什么请不请的!她不开门,我就叫警察来。”
这声音有一点耳熟,好象在哪里听到过,我在记忆中搜索着。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外的女人就用脚踢起门来了,并自报了身份。
“快开门!快开门!我是杨丽。”
是杨丽,苏强的太太。我觉得很意外,并且有几分忐忑不安。我还是用手掠了掠头发,深呼吸了一下打开了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高高瘦瘦的,西装革履,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一付精明强干的样子;而杨丽,看上去有四十开外的模样,矮胖的身材,平平的五官,像这样的女人站在人群里是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但她此刻的气势却是相当的盛气凌人的,她先是极度厌憎地把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又四下看了看房间,然后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就旁若无人地坐在了沙发上。她看上去尖刻而跋扈,并不像苏强说过的那种贤惠女人的样子。但是,我觉得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再温柔,再善良的女人在面对情敌时也会变得恶狠起来的。更何况,我还是她的杀夫仇人。杨丽怎么对待我也是不为过的。
那个自称是律师的男人还表现得颇为有礼貌,一边自我介绍着一边递上一张名片来。“我是海涛律师事务所的刘海涛律师。是苏总公司的法律顾问,现在正负责他的遗留的财产问题。”
我看了看名片,没有啃声,心里猜测着他们的来意。他们,找我干什么呢?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苏总去得太过突然了,并没有来得及留下遗嘱,他的所有财产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就应该由他的太太杨丽女士来继承。”说到这里,这个刘律师停住了,眼珠在眼眶里乱动着。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这很正常啊,应该和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吧,他们不会是认为我要在其中插一脚罢。这未免太可笑了,我怎么可能狂妄到那种地步呢?
“在苏总的名下有你现在居住的这套房子,但是”他也停了下来,继续审视着我。
在一旁的杨丽开始不耐烦了,接过了话头。“就是这房子还没有正式过户给你,就不是你的财产,是我的!你是无权再住在这里的。”
刘律师干咳了两声。“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哦。”我方才恍然过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多少令我有一些意外,但并不如何惊惧。我从来就没有把这套房子当作是自己的什么私有产业,我仅仅是将它看作是苏强给予我的一个避风港而已,现在他的人都不在了,它也就失去了它的真实意义,它还是不是我的又有什么关系呢?莫说它本来就不是我的,就算在法律上是我的东西,但只要杨丽要来讨还,我也会二话不说就归还给她的。我原本就欠她很多。
“那么,你们来就只有这事情吗?”我淡淡地问。
在来之前,他们必定是预想过我会怎么怎么地哭闹一番的、力争一场的,想来也都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而来的。可现在却见我是这样一种平淡的反应,自然是免不了有些惊愕的了。
那个刘海涛好奇地端详着我。“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摇了摇头。“要我什么时候搬走?”
“这个—”他沉吟着,用眼睛瞟着杨丽。
杨丽比才来的时候少了些许侮慢的神气,但看着我的目光中仍有浓重的敌意。“当然是尽快了,这房子,我还有用处的。”
我默默地点着头,并报以她一个歉意的微笑。
我们的眼睛接触到一起了,杨丽的目光咄咄逼人,很有点要置我于死地的味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实在是个害人精!”她恨恨地说。
我再一次点头,羞愧使我垂下了眼睛,不敢直视杨丽了。
“是你!就是你!害死了苏强的。”她继续悲愤地说。“我我恨死了你!”
“我也恨死了我自己。”我低低地、凄楚地说。
杨丽愣了一下,泪水流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他他才四十一岁啊!”我的泪水也忍不住涌了出来,悲伤与自责的感情使得我浑身战抖起来。苏强啊!苏强!我在心里默默呼唤着,深切地悲痛着他的早逝。接着,我再也无力支撑下去了,倒在沙发上用手捂住了脸哀恸不已。
我的这种真挚流露似乎感动了杨丽,她不再咒骂什么了,只是在一旁默默掉着眼泪,沉浸在她自己的伤悲里。此时此刻,我们两个完全不同、有几许敌意的女人就这么为同一个男人共同哭泣着。
这样过了良久,那个刘海涛有些尴尬地开了口。“那么—这件事情就这样了吧。苏太太,我们是不是”
杨丽擦干了眼泪,恢复了冷冷的神情。
“刘律师,我们这就走了罢。”她站了起来。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有沉默地看着杨丽。
“你—”杨丽看着我。“一周以后再搬吧。”
顿了一下,她似乎在心头和自己的某种思想做着斗争,脸色变幻了几次才说:“这里的东西你想拿什么就拿走,它们,全都是你的。”
这应该是一种宽限的意思了,正如苏强所言的那样,杨丽终究是个相当善良的女人的。我是能够体会得到的。“你—”
她并不是等我有所表示就转身向门外走去,没有再回一下头了。走到门外,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仿佛这个地方让她很不舒服似地。
我跟着他们的脚步直送到了电梯门口,这才站住了。“对不起。”我的声音很低,但非常真诚。
杨丽转过身来,默默地注视了我良久,然后她说:“罗红,我是很恨你,但是,我也知道你从来就没有要求过苏强离婚,在这一点上,我和我女儿又似乎该谢谢你了”她叹了一口气,几乎有几分和蔼的味道了。“就算没有你罗红,也会有什么王红、李红,不见得会比你更好的。咱们做女人的就该是这样的命吗?”
“我—”我惘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电梯的门关上了,他们彻底地消失在我的眼前。我没有动,兀自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里所见到的并不是灰色的电梯门,而是我自己的未来—灰色的,毫无光明可言的未来。
呵呵,这书就是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了,所以没有什么悬念了,但过程还是比较精彩,不知朋友喜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