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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铁军母亲和南德市有关领导进行这次谈话之前,广屏市人大的邢副主任已经打电话给南德的市委书记,请他对铁军母亲赴南德奔丧一事给予关照。他告诉南德的书记,铁军母亲也是一位老同志的遗孀,刚刚送走了丈夫,现在又送儿子,确实非常不幸的,所以希望尽量满足她的意愿。这个电话很起作用,铁军母亲的上述要求,参加谈话的市委秘书长代表市委书记,当即应允。只是出来后私底下建议公安局的头头,对安心那边要注意方法,注意做好工作,不要激化矛盾。毕竟,她现在与死者并未办理过离婚的手续。所以老潘跟安心讲这些情况时口气非常婉转,关于铁军母亲对她的看法,和那些激烈的言辞,都没有透露给她。他只简要地介绍通报了铁军的遗体将怎么运回广屏,到广屏以后将怎么组织追悼和安葬之类的治丧方案,还通报了广屏市委宣传部的有关同志已经赶到南德负责具体操办工作等情况。他对安心說,这些后事都由组织上按规定处理,你就放心吧,家属方面铁军他妈妈也就代表了。他妈妈对你有些误解,你需要给她时间慢慢冷静,现在索性不要同她见面,以免刺激她的情绪。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以后生活肯定孤苦伶仃也够惨的,你做晚辈的应该同情理解懂道理顾大局。你现在以养伤和调整心情为主,另外还要照顾孩子。說到孩子,潘队长言语简单,不多展开。关于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铁军死前与安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他从与铁军母亲谈过话的局领导嘴里已经知道个大概了,但他跟安心只字不提,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安心和铁军的母亲同样不幸,现在都应该避免刺痛她們敏感脆弱的神经。安心听完潘队长的话,那些话既是通报情况,也是一番规劝。她态度配合地点了头,表示铁军怎么安葬一听组织上的安排,二看铁军母亲的愿望,她本人不提额外的意见。老潘脸色慈祥,說:好。第二天早上安心出了医院,她不想在医院住了,不想再花队里的那点医疗费了。公安局本来就很穷,每年的医药费都是按人头包干下发的,她再没完没了地在医院养下去别的同志就别看病了。缉毒大队在市局招待所里为她租了一间房,让她和她父母和她的孩子老少四口临时住住。吊脚楼那间宿舍肯定暂时不能去住了,就是门窗都修好了也不能去住了,因为毛杰知道那地方,要杀她的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爸爸妈妈本来是想带她和孩子一起回清绵去的,但这案子还没完,还有些情况需要找她核实取证,刑警队方面希望她最好留一留。而且她想,过几天还要去广屏安葬铁军呢,所以她目前还不能跟父母走。她让爸爸妈妈先回去,她也要搬出市局招待所。她打听了,在这招待所租一间房一天得交三十块钱,她这么花队里一向拮据的公安经费心里不安,大家也都看着。爸爸妈妈刚来了两天就让安心撵着走,走的那天潘队长钱队长都跑来挽留,說这点钱算什么,花得起花得起。爸爸妈妈还是走了,走的时候她妈妈把一尊在清绵有名的圆通寺里开过光的玉石观音挂在了安心的脖子上。說这观音是专门为她求来的,请长老念过经的。安心知道她妈妈一向不信佛的,家里从来不摆佛龛佛像木鱼香炉之类,现在居然给她带来这个。大概做母亲的想保佑女儿已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清绵的圆通寺据說很灵的,清绵人都很信。母亲为女儿去求佛不知算是随了俗还是弃了俗。她给安心戴了那颗玉观音,然后抱着遍体鳞伤还一瘸一拐的女儿流泪。安心的爸爸则把一千元钱悄悄地交给了潘队长,說队长麻烦你转给她吧,让她买点好的吃,我們给她她不要。这才几天的工夫,安心都瘦得脱了形,脸上都没一点血色了,她确实应该营养营养。她爸爸是个中医,知道年轻女孩子这个时候身心交瘁不赶快调整的话最容易坐下病来。她爸爸妈妈走了,还带走了她的孩子。在她住院这几天,孩子一直是队里一位老大姐帮她带着的。还好这孩子像是突然懂了事,据說一点没闹,一点没让人家烦。那老大姐跟安心这么一說安心就直想掉眼泪,她觉得真是难为孩子了,这孩子现在还不到一岁呢。送走父母,安心当天就回到队里,队里派人和她一起把铺盖脸盆什么的从宿舍里取出,带到队部办公室。她打算就住在队部的办公室里,这是老潘同意的,钱队长也没意见,还找人帮她把队部办公室里面那间不到五平米的小库房腾了腾,东西重新码了码,用木板支了一张窄窄的小床,好让安心临时凑合能在这里休息睡觉。安心回到队里什么话都没說,几乎一夜之间她变得沉默寡言了。在他們帮她架床板时她只是用心地摩挲端详着她母亲送给她的那尊玉观音,摩挲了一会儿突然抬头,說了句:"我晚上睡在这儿就等于值班了,公私兼顾。"老钱看看她那双失了神的眼睛,笑着說:"哪能让你天天值班啊,该谁值班还是谁值,你就好好休息。"钱队长虽然这么說,可还是让人拉了一条线,把队里的报案电话在安心的床头加装了一部分机。刚刚装好还没五分钟,那电话机就响了,老钱接起来,字正腔圆地說道:"喂,缉毒大队!"电话里的人說了句什么,老钱便皱着眉把听筒递给安心,說:"你私人的电话怎么打到这个机子上来了?"这是缉毒大队向社会公布的报案电话,按规定是不能随便占用的,所以钱队长挂了点脸色,要不是安心丧事在身,他可能还要不客气地批评几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