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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巧的是,我初次登门,这位年字号的东家,并未在家。管家跟我说:“老爷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出去。直到落日后,方才会回来。”
我直道了声:“真是不巧,改日再来登门拜访。”放下手里的东西,无功而返。
这一次,没能见上面,让我对此人更加的好奇。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铺子里的生意渐渐开始好转。归功起来,还是韩家独有的那批丝绸起了作用。因为第一批货物里,无论从花色还是质地,都是江南一带广为兴起过的样式。虽是好卖,却也很容易购进。
铺子刚开张那阵子,生意倒还好。可这年家的商号在南城这一开新铺,自而然的就截走了很大一批客人。毕竟,相比起来,这年家商号在陵丘城很是有名气。加之货品又和我这两家铺子里的相差无几。生意一下子变得清淡,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正是有了这样的经验,所以,在第二批货物里,我特意运了些韩家新近才制出的新绸。这些新绸,并没有大量的推上市面,只是先少量的在洛城的绸庄里,先试着卖了几天。绸庄的管事回信给我说,新绸卖的很是好。已经开始有很多客商要进货了,问问我的意思怎么样?
我回信给他,要他可以先少批量的批售。情形一直看好,便可以再加上一成的价钱,大量批卖。同时,我也要他把这些新绸,各式装了几批,运到陵丘。
先时,我也只是抱着拭一拭的心态,运进这些新绸的。要知道,这些新绸虽好,价钱却是有些偏高的。一般小户人家的女子,是穿不起的。
于是,我就把主意打到了陵丘城那些女妓们身上。要知道,为了让那些嫖客们多掏些银子,她们是舍得在自已身上下功夫的。再加上,妓楼之间又在争抢着生意。各家的姐儿们,也在互相攀比着。便是利用了这样的心理,我特意从新绸里,挑了色泽最为鲜亮的两批,带着铺子里裁衣的师傅,亲自去了陵丘城里最大的一家妓楼——怀香楼。
怀香楼里的老鸨是个明白事理,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眼见我送上新绸,自然是欢喜着。当我指名把这两批新绸,制了衣裳,送给楼里的头牌——念奴姑娘的时候。老鸨当即就明白了我的用意,二话不说的就把花念奴叫了出来。
那花念奴,不愧是陵丘城里的第一美妓。举手投足间,尽是媚人的风情。尤其是穿上我送上的新绸衫,真是美的没话说。莫说是男子,便是同为女子,都觉得心神微荡了。
当日,怀香楼里的生意好的不得了。点名要花念奴的人,几乎排到怀香楼门外去。
第二天,铺子刚一开张,各家妓楼里的姑娘们,就蜂涌而至。争抢着去买这一批新绸,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而我这一招‘投石问路’,也算是初现功效。
然而,好景不长。没有多久,南城的年字号铺子里,也开始售卖这样新绸。而且,价钱要低了两成。我略微估算了下,如果他们售出的这些新绸真的是韩家出制,那么,扣除成本,并没有赚到钱。老话不是说的好吗,无利不起早。都是做买卖的,没有钱可赚,他图着什么呢?
我有些怀疑他们的诚信,特意让铺子里的小伙计,却年字号扯了一尺回来。反反复复的看过之后,证实了的确就是韩家的新绸。
这样看来,年字号这么做,无非是想以压价的方式,抢走客人。如此一来,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客人,再度流失。
我也想过,要跟着压下价码。怎么说,这些都是韩家的货,怎么算,都是年字号赔得多。只是,这么一来,势必要跟年字号发生正面的冲突。日后这生意,怕是越发的难做。对于只是初来乍到,生意才刚刚起步的我来说,十分的不利。
于是,我想到要和缓这样的局面。再一次的,登了年家的大门。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我专门挑在刚过晌午的时候上门。打听了年家的门房,那门房回说,老爷正在家中。我心道,这一次还算是顺利。正想着,前去禀报的人,也是上一次我过来时,见到的那位管事,回到了我坐等的前庭。
他一脸歉意的道:“韩东主,真是报歉。我家老爷昨日回来时,稍感了风寒。今日不愿意见客。让您白跑了一趟,实在是对不住。”
我直回道:“无妨,无妨。既是年东主病了,那我也不便再打扰了。就回你家东主,说我韩青改日再来叨扰。”
那管事的直说对不住,我笑着起身,离开了年家。心中暗想,莫怪人家都说,这年字号的东主——年七,脾气甚为古怪,极其不好相处。今日看来,还真是不假。
正所谓,上门便是客,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可他倒好,仗着自已的生意做得大了,在陵丘城有些地位,便自傲慢起来。这若是在洛城,我是决然不会去理会这等人的。
我正自感到有些愤然的时候,却听得身后有人唤我。回过头去一看,却是那年家的管事。
“韩东主,且慢些走——”那管事小跑着追了上来。
我不解的问他:“请问还有何事吗?”
那管事笑脸道:“敢问韩东主,刚才您报上的大号,可是叫韩青吗?”
“正是,有何不妥吗?”
“哦,没有没有。”那管事直摆说道:“是这样的韩东主。我家老爷刚才觉得,他的身体好了些,所以,想见一见韩东主。”
“哦?是这样啊!不过,我铺子里有些事,赶着去处理。改日吧,改日我再来登门拜访吧。”你想见就见,你不想见就不见。当我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吗?
我抹身便走。
那管事赶忙拦住我,陪着笑脸道:“韩东主且莫生气,全当是给我家老爷一个面子,可好?”
我见他说得这样肯切,也委实不好再去拒绝,便点了头,跟他又回到了年府。
这一次,还算是不错,没有再让我在前庭里等。那管事带着我,直接去了后院儿,走进了正屋。
那管事先我一步,冲着内室报了声:“老爷,韩东主来了。”
里面低沉的应了声‘嗯’,紧接着,听见一阵轻咳,起身的声音。跟着,便没了声响。
我被那管事的招呼着坐了下来,心中暗自纳闷,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客人等在外室里,主人却一直躲在珠帘之后不出来。
我正想着要不要起身,挥袖而去的时候,珠帘之后,终于现出一道身影来。紧接着,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出来,道:“外面坐的可是韩东主吗?”
“正是韩青,年东主身子可好些了吗?”我冲着里面回答。心中暗道,这年七多半儿是属耗子的,要不然,怎么见不得人呢。
里面的人影,身子似乎一颤。跟着似乎很是紧张的,问道:“敢问韩东家,年纪几何,老家是哪里人?家中可有兄弟姐妹,可有成亲?”
我这是不是进了衙门了,怎么还被人盘问了?我闻言,真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倒是越发觉得,外界的传言,很是贴切。这位年东主,还真不是普通的古怪。
表面上倒是没有显露出来,颇有诚意的回答道:“哦,韩青今年二十有五,老家洛城,家中有仅有一妹,至今尚未娶妻。”
“尚未娶妻吗?”低低轻喃,声音有些微颤着,抑制不住的激动道:“那,可有看好的姑娘吗?若是没有,为兄为你说上一个可好?”
噢,闹了半天,敢情除了属耗子的,还是个说媒的主儿。竟然连称呼都变了,还为兄呢。我越发想笑的道:“哦,多谢年东主的美意,此事韩青自有打算,不劳烦年东主费心了。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铺子上还有些事,得急需处置。改日再来叨扰。”说着,站起身,抱了抱拳,也不待他应答,便要往外走。再不走,指不定他还说些什么呢。真是个古怪的人。
身后珠帘一阵响动,却听得声音急切的道:“韩东主,我所说的这名女子,品貌皆是上上之选,于韩东主甚为相配。便是那名字也很是别致,晏子的晏,非是的非。”
晏非!我勿自一惊,猛然回过头去,喝了声:“你,竟然是何人?”
珠帘已被拉开,一人倚立在门边。一张脸,半面俊美到妖孽,半面却是疤痕丑陋。眉宇之间似有无限愁苦,一双眼眸,似墨般黑漆。泪光涟涟的痴痴的望着我,低哑的唤了声:“情儿——,我的情儿——”
我的头顶上,似响起了晴空霹雳一般,震得我惊愕当场。那饱含着无尽思念的又一声低哑的唤声,将我从惊愕之中拉了回来。
几乎不敢相信的低喃道:“晏非?!”我连做梦也想不到,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位年东主,竟然会是我的丈夫晏非。
“情儿——”他离开所倚的门帘,朝着我一步一步走来。
当我看清他那削瘦,尽是病容的脸色时,鼻子竟然一酸,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这才知道,多日来,我竟是如此的思念着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