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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雨丝缭绕在夜空,久久徘徊着不肯离去,他守着她,那一晚,没有月亮。
他带她去了水边的酒吧,他坐在简陋的木桌椅旁看着她喝下满满一杯的果汁,而他手旁的风花雪月,他一口都不曾品尝。
“明天,准备却哪里,我陪你,不许一个人偷偷地离开这里,”他紧盯着她的脸,她的脸庞依旧在灯下有着苍白。
“明天,七旬,我要带他去雪山顶上,他说,他要埋葬在那里,”她依旧低着头,她在四方街的银铺里用银丝将那枚雨花石紧紧地缠绕了起来,她将它做成了一个坠子,挂在胸口,它能听到她每一次的心跳。
“知道他为什么会出车祸吗?他为了给我找一枚好看的石头装饰我的鱼缸,结果他找到了一枚,他在车翻向路边的时候还在给我写短信息,他说他找到了一枚世间最漂亮的雨花石,你想看看它吗,它是用生命换来的,”周小蝶讲述着,她发现很长时间以来,她好像不曾一次说过这么多的话,她看着空空的玻璃杯,她依旧觉得口渴。
她的手伸向了那瓶已开盖的风花雪月,“很不值得,对不对,”她苦笑着,她的手已握在了瓶身上,瓶身冰凉,而她的手,却更凉。
“你胃不好,不能喝酒,况且,这酒太凉,”段子璃松开了手,他看到她瞪着他,他伸手招来服务生,在半空中很帅气地打着响指。
“再来一杯果汁,葡萄汁或石榴汁,”他抬手将那瓶风花雪月倒进了脚边欢唱的小溪里,溪水依旧潺潺而去。
“可他已经走了,就算你今天醉死在这里,他也不会再回来,周小蝶,你何苦要折磨自己?”
他看着她拽下脖子上的一条皮绳,一枚椭圆的红润石头团在她的手心里,晶莹剔透,圆润,而外面,包裹着细密的银丝,像一朵莲花般地将石头镶嵌在中央。
“警察说这上面也沾染着他的血迹,你说,它是不是比鲜血还要红,”他看到她苦笑着,苍白的脸上,渐渐地泛起红晕。
只因那个人的名字。
他绕过她的身后,将她手中的皮绳系好在她的脖子上,她的后脖颈处,有着雪白的颜色。
他亲自去柜台换了一瓶的酒,常温,不冰凉,她看着他斟了两杯,琥珀色的的液体在杯中泛着层层的泡沫,洁白细腻,“你若想醉,我陪你,可醉过了,不许再提他,他的离去,我和你一样伤心,他是我兄弟,胜过手足的兄弟!”
他抬手一饮而尽,她在他吞咽下那一杯风花雪月的时候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悲戚,他是他的兄弟,他是他最崇拜的大师兄。
她将眼前的那一杯缓缓地喝了下去,淡淡的涩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她在晨间的廊间看到了他,撑着头倚在栏杆上,闷闷地抽着烟,雨后的泥土气息混合着烟草的淡香在窗户推开时扑鼻而来。
她不记得自己昨夜是怎样回来的,她只记得自己只喝了两杯,两杯过后,她便栽倒在桌上,她模糊记得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松香混合着烟草的味道。
他转过了身来,淡淡的一笑,捻熄了手中的烟蒂,伸向她耳畔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终还是落在耳畔,替她抚去了一缕散落下的发。
他在颠簸的车上递给她一大块德芙的黑巧克力,“这里,只能买到这一种,若是山上不适应,记得吃一块,”她忘了去接,她记得那一次,他在雪山顶上流着鼻血,他在电话那端开着玩笑说,蛾子,我为了和你说这几句话,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还说,我们下次一起来,一起来好吗?
他将巧克力塞进了她手边的包里,他看到了那一尊小小的木匣子,黑暗的颜色,雕刻着他看不懂的图腾。
雪山笼罩在浓雾里,木栈道上有着水湿透的痕迹,他紧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裙摆一一地扫过栈道,水的印渍缓缓的渗透进那几丛丝绣的竹子里。
风起,云散,远远雪山的顶在浓雾中露出一个角,苍穹下一个雪白的顶,映在蔚蓝的天幕上,山的背面,有着灿烂阳光闪耀的光芒。
一米阳光,原来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4680米的平台上,七彩的幡旗在风中狂舞,冰川带着一抹魅惑的浅蓝色呈现在山涧之间,隐在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薄纱里,在风过时露出它的光芒,又在风过后掩起它的面纱。
小木匣子费力地打了开来,一抹烟色的骨灰,从指缝里飘出,随风而去,千年的冰川,承栽千年的爱恨情仇。
骨灰滑过指缝,消失在风中,想抓住,却再也抓不住了。
他随风而去了。
风会带它去任何一个角落,雪山顶上,一米阳光里,千年不融的冰川里。
冰川,会不会很冷,比雪山顶还冷?
周小蝶怔怔地看着他像风一样的飘过,瞬间,无影无踪,高原上的风吹乱了她的发,吹干了长裙上的水渍,在上面渲染着一层薄薄的冰,冰凌落在腿间,刺骨的寒。
可她的天诺,却执意要长眠在这里,这里,多冷啊。
怀里的小木匣,空了,心里,仿佛也空了,空荡荡的,甚至于连稀薄的空气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风像刀子一样割着脸庞,感觉不到自己在费力地呼吸。
眼前,那片雪山不见了,那片冰川不见了,一切,在黑暗里……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散开五指,狂舞的风瞬间便带走她指缝的一切,阴霾的天空下,无尽的苍穹尽落那一缕轻烟般的骨灰。
他看着她的手在空中发着抖,她的指端在风中冻得通红,他看着她的眼泪就如溃堤的河水一样从眼角翻滚下来,他看着她直直地向后倒去。
她的唇,泛着一抹的青紫,她的脸庞泛着灰,他叫着她的名字冲上前接住了她,她就像秋天里一片枯萎的叶子,随风无尽的飘摇。
叶子飘到哪里,由风决定,是吗?
可她不是叶子,她是他一生想要尽力去呵护的人,呵护一生,守候一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