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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起寒微,不阶尺土,讨灭桓玄,兴复晋室,取巴蜀、伐南燕、灭后秦,一生征伐无数,一世争雄,与北朝魏人兵戎相见的南朝宋武帝刘裕临终之时,将国玺传给储君,却将汉令符转交给最聪明的小儿子。以汉令符牵制皇权,督促新帝刘义隆勿要因极权伤及手足。
明哲保身,一心远离朝廷纷争的刘义季终年游走于五湖四海,结交英才,笑傲人生。直至那一年故友家宴盛席上,百人华舞,云袖千卷,他只一望,瞧见的女子,茫然夺了他心。
身侧持壶予他添酒的冯朗正中心怀,一来二去,他颇为大方的将自己的姬妾赏予这位尊贵的宾客。
她于是由他的妾,成为那人的妻,甚以是他唯一的妻。
在此之前,刘义季无婚娶无家妓,是个干净得如一潭清澈流水的男人。
她奉命偷来他的心,只是为了偷他的令符。
然他只一番念想,便是娶她,娶这傅姓云舒的女子。
一去南国五年,她渐渐忘了行窃之事,因为,她似乎爱上了这个视自己为唯一的男人。他并非像其他王公贵胄一般奢华慵懒。他清心寡欲,待人宽和,对权力从未有过多的想法为了给这个北朝的女子一个名正言顺,他不惜远离京城,放弃那一座金碧辉煌的王府,和她渡船江上,整整半年他们没有居无定所,以船为家,直至他终于依言为她建起平生第一个家。
挑水,做饭,洗衣,打扫,他势必亲躬,要不得她动手一分。便是灯下缝补,他都抢了来不准她,不准她盯伤了眼。
日子淡如流水,流入心坎,却那样甜沁。
简陋的茅草屋,杏花黄雨时,屋顶漏雨延绵,他们便披着被子躲在墙角,对视相望,止不住地笑。他举起腰间两瓣对符,一支系了她腰间,他说这一对符未有多少值钱,却也能留给将日的一双儿女做念想。
她尚未偷,他便予了她,如何容易,如何不费心思。
他举着那佩,只是认认真真看着她,又小心翼翼地问她。
“你,可愿给我生个孩子。生一双。”
五年了,她也想为他生个孩子,却也时时避防怀上孩子。她是个没有自由的棋子,棋子的孩子仍是棋子。
她终于决定了,回北朝将这一半符令交给主人,换了自由后,她就要为他的丈夫生个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待老了也不会寂寞。
她说,她想回北朝探望姊妹主公,不消几日便回来。他笑着应允,压抑着不舍,已是不舍得她离开自己半寸。
他送她至两国交境,他将她抱上车,软软的腕子揣在她怀中,他一路安慰她与姊妹多处些日子,却在心底恨不得她转日便飞回自己身侧。
他在宋国的城门口目送她出境,马车走了好远好远,她仍念念不忘地回首望去那枯等城楼单衣轻飞的身影。然而万念不到的是,那竟是最后一眼,最后的记忆。
“主公,主公,我将汉符令送回来了,你如何不肯放了我。”
她跪在那人身前,哭得百花凋零,一生的泪一夜流尽。
面前那人任她哭着,默然摩挲着怀中那半符令。夜薄日出时,他牵起她一盏衣袖,清冷寒凉的声息阵阵穿透她。
“云舒,自你百人之中翩然起舞,我便一眼望见你了。”
她摇着头,身躯渐渐冰冷。
“不是你,百人之中一眼望见我的那人,是他。”
他似受伤的困兽,肆意将她拥入怀,无论她怎般挣扎。长飞的华帐,溢落她的泪,他不过是要自己做一个贼,如今她偷来了,他如何不守诺言,予她自由。咬裂的下唇渗着血,被他强欺身下的她战栗恐惧得发不出一丝声音,连哭泣都麻木了。
他最后掰过她的脸,痛苦的皱眉,轻吐出那一句话。
“云舒,我会对你好。一生一世对你好。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不......不好......”艰涩的声音滚出,她想那一刻,她是真的开始恨他了。
“云舒,我想了你五年,等了你五年,如今你终于回来了,却一眼也不看看我吗?”
她轻轻闭上眼,寒泪滚出,声音已沙哑:“主公。自我七岁那年你由娘娘庙前给云舒一口饭吃,云舒便喊你主公了,而后一十三年。有那么久,我都在你身边,你却一眼也没有仔细打瞧过我。这五年的思念等待,不虚伪吗?”她知道,这不是思念,也不是等待,不过是贪婪的主公如今拥有了半支汉符令,便想得到完整。半枚令符足以复国,只整枚一对,便可以倾覆天下了。他要借自己,逼她的丈夫双手奉出另半枚。野心就是这么容易膨胀的东西,伴随贪欲永无止境,直至尽成泡影散去。
她想着逃跑,用尽了一切办法。只是冯府的红墙似乎比宫墙还要高,府门比宫门还要紧。两个月后,她知道自己再也逃不走了,因为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主公的孩子。
冯家的老奴才都说傻姑是在那一日疯的,在知悉自己有了身孕的同时,或许是预料到她这一生再难逃走。她曾经是那么想,为自己最爱的人怀个孩子,却最终只能为自己最恨的那个人生下孩子,所以她疯了。
她的女儿,在寂静的雪夜中出世,婴儿恹恹低弱的哭声仿佛在宣告这个世界自己并非中意投胎于此。太子府的苏姬来看她,跪在她的床上哭诉着许多许多。她只睁着一双眼盯着床顶,声也不出,睫毛也不眨。接生的妈妈抹着泪说,即便是生产痛成那般,她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没有。
她更没有看过一眼新生的婴孩,似乎,那是个不需要被注目的生命。傅云舒只活在自己痴痴傻傻的呓梦中,梦里她穿着杏花衣,簌簌黄雨中,和她心爱的男人永远地厮守。
“不......不好......”
“穿着杏花衣,他便一眼识出我来。”
疯疯癫癫地只晓得念两句话,三四年中,只念不到几十个字的两句话,反反复复的念,不知念过几千几万遍,念得她双目越来越倦,两眉愈发淡得失色。
三岁的冯善伊总是喜欢同她说话。小女孩也是寂寞的,偌大的冯府,没有人愿意同她说话,父亲不关注她,母亲不喜她,哥哥时而嫌她笨,唯一对她的姐姐却长年随同姑母住在宫中。她只有来找傻姑,也只有傻姑不会嫌她烦,嫌她说得太吵太多太惹人厌。
冯春便常常一脸哀伤的躲在远处看着她们二人身影,待到冯善伊睡去,冯春便陪着已被唤作傻姑的她,一声一声地告诉她:“那是你的女儿,你可还记得,苏夫人当年说好得名字。善伊。善伊。你的女儿。”
说得多了,她也有几分印象,呆呆傻傻的反应过来,女儿,女儿是什么。
月圆又明亮的时候,她的脑子便能清醒几分,痴痴傻傻地走到前院,推门进入那不大的暖室,床榻中沉沉眠睡的稚子,阿春说是女儿。
女儿,女儿又是什么。
是......是肚子里的孩子吗......
你不能生下来,不能生!
一时这般想,她心底慌了。不能,她可不能生下那个人的孩子,否则就一辈子逃不出去了。她这样想着,意识全乱了,抬起双手掐紧枕上的细柔颈脖,用力握紧。
憋醒的**发出闷闷的哭声,用力的挣扎,只是那气力比起癫疯的面前人差得太远。滚烫的泪水滑落,绕在对方的手腕间,像流珠一般散去。
“娘!你快来啊!”推门而入的少年惊见这一幕,猛奔了前。
身后的冯王氏匆忙而来,费尽全力拉扯开疯魔的她,这一番强呼猛唤,惊得满园子的人都醒了。
散尽全力的冯王氏一屁股坐在床前脚踏上,她想将床上的孩子抱入怀中细细查看,却累得抬不起闭。
冷泪散去,模糊不清的视线中看清了眼前的人,憋红的脸大口大口喘着气,三岁的冯善伊颤抖着声音哑声哭着:“母亲,你为什么要杀我......”
满院子的奴仆冲入室来,听得这一言,惊得面面相觑。自那以后,冯王氏怒极杀女的谣言,传得冯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冯王氏什么也没有说,依然是躲在狭小密闭的佛堂,静静敲着木鱼,诵念经法,好像这一世,她也全无挂念。
那一夜之后疯了的是冯朗,他三年不入那疯子的陋室了,如今一步猛冲。他才是怒极了,一扯将浑浑噩噩的她推入榻上,恨恨地吼她:“你是人吗?!那是你亲生的女儿!你连她也要杀吗!你再疯再傻,眼不能瞎,那是你生的孩子,你的!”
他吼了他,却也当着她面落泪了,而后松开她,自己走了出去。
她呆呆地坐在残破的帐子中,眨眨眼睛,竟是泪水落了下来。
似乎有些清醒了......垂眸探看这一双手......
险些要,杀了人吗?还是个孩子。自己的孩子。
她没抱过那孩子,没喂过她,没养过她,却是一出手,便差点要了她的命。
“你是人吗?!”
主公的这一声,荡在耳廓中,久久不散。
她摇头,又摇头。
不是,她不是人,连人都算不上了......
扯下素白裸花的帐帘,撕成一束束长绫,飘舞在清冷的风中。她又记起来一些,记得许多年前,凤凰台上她一展长袖,旋身而起的舞步,漫飞的舞身,自回身一眸的轻笑。那一眼,台下的他,便失了魂。也是那一眼,她看得失魂落魄的他,不由得微微笑,这世上还有这么傻呆呆的人。不想,她终是爱上了那个傻子。
绣鞋踩上桐木圆椅,那是她登台起舞的梯子,踮起脚,缓缓探头看过去......越发遥远模糊的城楼之上,一地苍凉,那是他负手遥望的背影,裹着昏色尘沙依稀淡去。她心爱的男人,仍伫立于两国交界的城楼之上,静静等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