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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过头,注视他良久。他的眼神很清澈,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底,那样的目光让我卸下了防备,觉出内心滋生温润暖意。“年少时我们为了爱情卑躬屈膝,爱过他人之后才懂得更加爱惜自己。所有的成熟和坚韧都是需要伤痛和眼泪作为代价来交换的。成长,是最残忍的蜕变过程。”
“额?”这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以不解的目光看向我。
我微微叹了口气,“真羡慕你的天真。”随即侧头看着他微笑起来:“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么?”
他点点头。随即摆出认真聆听的架势来。抱着双臂静待下文。
“这可以说是个对普通人相对而言比较离奇的故事吧。你相信前世今生么?嗯,我的意思是。我要讲的故事,是我的前世和今生的一些纠葛。这其中牵涉到一个叫做驿站的地方。”“你相信么?”我把头侧向他这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他几乎没有迟疑的回答倒叫我有些吃惊了。
“嗯……”我埋下头整理了一下脑袋里紊乱的思绪,开始了梦呓般的讲述。
我是个戏子。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父母这两个名词的出现。打从我记事起便已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这个名为尘色的帝国,一个出色戏子的地位是非常尊贵的。因为这个帝国的人大都十分孤僻和怪异,每个人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嗜好或者亦可称之为怪僻,但相同的一点是,他们都十分迷恋戏曲,对于演技高超的戏子更是尊敬有加。我曾问过师父其中的原因。师父微微叹着气说,可能是他们都能在戏里找到自己的影子吧。那时的我还小,不是很能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只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师父名叫浅仓,他的戏班有个非常古怪的名字,孑。他和他的戏班在整个帝国都是赫赫有名的。可我们的生活照样颠沛流离。皇帝无数次要求师父长留京师,为君独唱,都被师父以同样的理由谢绝——不观尽人生,如何能诠释戏。若我长留,便是再演不出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师父拒绝的真正原因是那个帝王的爱。
待我们长到一定年龄,师父会挑选一部分资质好的人留在身边,其他人被打发去别的戏班,或是回家乡从事别的职业。只有被留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接受他的训练。而我们平时练习唱、念、坐、打等一些基本功,都是由别人代为传授。
那样死板的东西他是不理会的。而若不教会这些,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无法在帝国立足,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样的悟性能真正体会出戏的含义,并且由外在的肢体、声调、表情将内心的丰盛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世人面前,从而引发共鸣的。
然而,要将这些很好地表达出来,基本功不扎实也是万万不可。但那些毕竟是随意一个有资历的戏子都可以完成得很好的工作,根本无需他亲自传授。据说,他的戏唱得非常好。凡是听过他唱戏的人之后提到他都会显出特别落寞的神情,许是像师父说的,在他的戏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了吧。
十六岁那年,我在师父的许可下第一次登台演出。我站在台上冷冷地扫过所有惊艳的眼神,冷冷清清地浅唱低吟。内心婉转过千回百转的故事,仿佛变成了戏里的人物,悲喜感同身受。台下已经没有了人,我站在一个人的世界,躲在别人的故事里,笑着也流着泪。所谓一曲成名,大抵便是如此了。从那以后,我也成了这个帝国十分有名的人物,在戏曲界里的地位仅比师父次之。
那天宫里传来皇上要见我的消息。被皇帝召见本是意料中的事情,因此倒也不甚惊慌。梳妆完毕,跟着传话的太监来到皇宫,恢宏的建筑早已被戏文描写得惟妙惟肖,也没有觉出稀奇来。来到大殿,只我和他两人。行了礼,便一直不惊不乍地站在原地。此时静得出奇,能感觉得到龙椅上的君王视线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没有花心思想原因,便略低下头神游太虚。编一些故事,倒是感动了自己。
许久之后,他终是收回了视线,开口说了话:“你便是清曲?”声音里带着王者特有的傲慢。
我在心里翻了翻白眼,这种废话也需要问。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算是确认了身份。
他忽然有些戏谑地笑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态度是在藐视君王。”“在朕面前也一副傲慢冷清的样子,不过,我喜欢。哈哈。”
他好像一下子来了兴致,焕发出勃然生机。全然觉不出刚进来时的威严。“来,清曲,给朕唱一段吧。我倒是要看看,你的戏是否能将朕打动。”
我抬起头,漠然地扫过王座上那个男人的脸,清俊面容,眼里闪烁着期待的火光。抬袖之间便舞了起来,随口唱道,“至尊龙颜,位高权也重,却道寂寥,更与何人诉……”一曲终了,我怜悯地看着那个看似高高在上的君主。被他寂寞萧条的眼神触动,那也只是个弱冠少年啊。却要背负天下如此沉重的担子。轻轻迈开步伐,一步步行至龙椅前,伸出右手轻抚他乌黑的发丝,心里生出怜惜来。
“傲月,你竟是君王呵。”我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虽早知你身份不若等闲,却也万没料到尊贵至此。那日你不辞而别,以为今生再无缘得见,未曾料到今时今日你我会以这种形式相见。人生啊,竟真的如同戏一般。”
“当日那样离开也实属不得已,众人欺我年幼,皆想除了我取而代之。那天探子来报,皇叔的人已经追到了附近,怕牵连到你们所以招呼也没打就悄悄离开了。一路奔波回到帝都。好不容易将那些叛贼逐个清理了,又有一大堆政务压身。等到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已是两年后的事了。再去寻时你们早已经离开。”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虚空里,喃喃自语般诉说原委。
“是么?”想起那个稚嫩少年曾有过的胆颤心惊,我有些恍惚。
他忽然回过头看着我有些调皮地笑起来,“我认得浅仓,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再见不到你。”“只是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我真是想你的紧呢。”他伸手揽住我的腰身,让我跌坐在他的大腿上,低头嗅着我的头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