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裸奔知多少5

王湛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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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你所知,大一的时候我们很胆小,校园里走路都走人行道。我们有课时上课, 生怕迟到;没课时上自习,努力占座。我们去开水房打开水,都规规矩矩排长队, 对前面加塞者也不敢反对。我们去食堂吃饭,男挤一桌,女挤一桌,绝不乱坐;吃 出个小强或菜青虫都大呼小叫,一身鸡皮疙瘩地往宿舍逃。晚上熄灯时,我们准时 睡觉,躺下后也很纯洁的,不孬。我们实在没事干时,才会琢磨着打个骚扰电话给 什么人,结果人家接了以后很不耐烦,觉得跟我们没话说。周末,市里的回了家, 外地的开始各高校串联找老乡,或独自一人在校园里瞎转悠,巴望着能撞见一个大 美女,并被那美女领走——那美女最好拥有御姐的权势,还长一副萝莉的面孔。但 对于谈恋爱,我们还都不敢。我们都观敌瞭阵,或静待其变。我们甚至连本班的女 生都刻意少来往,因为听说有一句古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们希望自己能比 兔子好。

    但是到了大二后,看着那些大一新生朝圣一般拥进校园,我们的嘴角弯起一道 讥讽,骄傲和自信开始从心底升腾起来。再走路时我们都走在马路边,把人行道让给大一的。有课时我们也上课,但再没人对迟到感到奇怪,只是发现有人逃了课, 才问一声:你怎么不去上课呢?我们不再一出教室就奔自习室了,跟大一的抢座位, 丢人呢!打开水我们也学会了往大一新生前面加塞儿,或端着水杯各寝室跑着借。 食堂吃饭时我们有些阴险小人也开始跟女生(多半是老乡)搭讪了,一进食堂就拉 成散兵线,隔桌相望不相见。再吃到小强或菜青虫时我们不叫了,我们一脸严肃地 找师傅交涉。晚上熄灯后我们还是不想睡,游戏,聊天,希望能有骚扰电话打进来。 周末,市里的回了家,外地的开始组织老乡会,巴望着发展几个新成员——最好是 女的。

    我们开始对女生格外地关注起来。我们上课时都坐后排,眼睛瞪得那叫圆。老 师以为我们是看他或她的,其实我们是看美女的。老师喊我们:都往前坐,往前坐, 前面空着呢。我们不。除非前面有美女,而且身边的座位是空着的。但这几乎是不 可能的。美女的身边总是人满为患,去的晚的,只能坐到更后面。有的美女也很鬼, 上课时总叫两个恐龙两边坐,把她夹在中间。估计她们私底下少不了姐呀妹地狼狈 为奸,这从她们上厕所时也结伴,能看出来。但其实我们男生很纯洁,无非是想跟 我们喜欢的女生一起听首歌,聊会儿天,大不了一起去吃麦当劳,让对方知道拿张 街上派发的兑奖券可以便宜一毛钱。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恋爱,但我们好想谈一 谈。我们一颗脆弱的心,全都蠢蠢欲动起来。

    我们宿舍的小伟——叫他杨伟还是小伟,完全取决于我的心情,但我努力叫他 小伟,他懂的——是蠢蠢欲动者中最出色的一员。春天,是配合他蠢动的季节。随 着杨柳返青,桃李吐艳,女生们的衣服一件一件往下脱,小伟的内心深处迅速“淫 荡”起来。有一些老流氓——哦,Sorry,有一些大师兄——下课后换上球衣球鞋 去校园里跑步,小伟同学看得眼红心热,穿上个紧身小裤头,光着脊梁就蹿了出来。 人家那一套球衣球鞋好几百,小伟同学没有钱,球衣买不起,小裤头跟地摊上花了 五块。人家光胳膊光腿颠儿颠儿跑,充其量也就是臭不要脸勾女生,小伟同学光脊 梁小裤头纯粹是耍流氓,远远看上去跟裸奔似的!有一次下课回去的路上我们看见 了,一个个吓得紧闭双眼,心里暗暗地冲来来往往的女生们喊:这货不是我们宿舍 的!这货不是我们宿舍的!……校园群众似乎听到了我们痛苦的*,有小朋友冲他吐口水,有师兄冲他吹口哨,更有师姐冲他喊“嘿!哥们儿,够劲儿哎”,到最 后据说还有校保安把他抓到小黑屋里盘问了半天。但这都没有用,因为小伟同学已 经*起来,他只是把裸奔的时间由下午课后改到了清晨和夜晚。他的那些夜奔的 细节我们就多不知道了,因为有夜幕的掩护;但我们知道在那些痛苦的清晨里,只 要东方天际一泛白,他就“吱呀”一声拉开房门出去裸跑,任凭我们宿舍人的裸体 被走廊上的人偷看。他出门后晨奔的第一站是大操场,在那里他既不快跑,也不是 Jogger,他屁股一扭一扭地玩起竞走来。他就像玩 Dota 一样很猥琐地竞走几圈后, 校园里的人就慢慢多了起来。这时候我们的小伟同学又不失时机地启程奔向第二 站——从书包里掏出二股筋的红背心套身上,鬼鬼祟祟地溜到人来人往的马路边, 对着绿茵茵的大草坪,掏出怀揣的《中外著名爱情诗选》,用他那浓重的河南口音, 开始了《再别康桥》的诗朗诵表演:轻轻的窝走了, 正如窝轻轻的来; 窝轻轻的招收, 作别西天的云猜。

    …………他平常说话口音也没这么重,但不知为何,一到朗诵诗文,或说话起了急,就 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是一个奇怪的语言现象,很值得研究一下呢。行人听他朗 诵得如此诡异,深感自己无辜地受到了伤害,纷纷朝他翻白眼。小伟敏锐地捕捉到 了受害者的眼白,情绪迅速升温,突然举起来巴掌,很变态地仰望透过树梢的晨曦, 声嘶力竭,唾沫四溅,二股筋的红背心也一股脑地卷到胳肢窝下,跟戴个胸罩似的。 过了一会儿后,由于一剁一剁的切菜手势已不能表达他内心深处喷薄而出的激情, 他开始将切菜的手势变成打响指。他就这样“乓乓乓乓”地打着响指,用他的河南 口音继续《雨巷》的朗诵:曾桌油资三, 豆自彷徨在悠苍悠苍 又寂寥的于巷 窝希望逢桌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桌凑怨的姑娘

    …………表演告一个段落后,我们的极品小伟想起了收摊儿吃饭。转过身,红润的两眼 四处追寻那些受害者,向他们点头、微笑、致意,然后心满意足地回来。兴高采烈 地冲进我们房门已洞开了一个多小时的房间,大喊:弟兄们起床了!懒猪,懒蛋, 一帮懒家伙!有时候我稍微提一点反对的意见,比如为什么蹿出去半天门也不关, 他就会哈哈笑着凉手过来咯吱我,让我起来。

    只要有了一次这样的裸奔和乳罩朗诵秀,整个一天里,小伟同学都很快乐。他 也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已成为轰动校园的大名人,再去上大课,大大咧咧地背着他的 破书包,大摇大摆地专往女生身边坐。他还先把那本《中外著名爱情诗选》搁桌上, 好像那书是他写的。他刚往下坐时身边的女生都还在,屁股一落地,“嗖”一下都 不见。他的身边慢慢地变成了男生们的天下,黑压压一大片,汗衣服臭脚味扑鼻而 来。这让小伟同学很郁闷,也很无奈。究其原因,我经过大胆假设和小心求证,认 为主要不是小伟的错,都是韩剧惹的祸。我们校的女生就这么变态:人人都希望自 己是头猪,看见别人的猪样却又嘬火。

    当然,主观方面的原因也是客观存在的:十分聪明的小伟同学,在谈情说爱方 面十分不聪明。他不知道国足从娃娃抓起都不行了,女朋友不从灰小鸭抓起怎么能 成。军训生活刚结束时,正是小伟同学笨鸟先飞的大好时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 岁年年人不同。我们校的女生,在她们四年的大学生涯中共分为四个阶段:一年土, 二年矫,三年俏,四年没人要。一年土,主要是军训糟践的,加之乡音未改,因而 显得土气。她们这时候是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如果小伟同学足够聪明,乘人之危,乘虚而入,及早跻身有女友一族也是可能的。然而他被繁花渐乱迷了眼,专盯白天 鹅,错过了丑小鸭;觊觎一片森林,失去了一棵树木。我们大二的女生,皮肤率先 于男生变得白皙,口音率先于男生变成了普通话,作为新人相当抢手,因而在男生 面前相当矫情。我们大三的女生学会了化妆术,知道如何打扮正对自己的路数,其 俏丽程度已达到了她们可以冥想的顶峰。大四的女生都经历了 N+1 场恋爱,生命 的真谛已经洞穿,只差青灯古佛参禅,她们敢要任何一个男生,任何一个男生都会 被她们吓跑。然而小伟同学看中的却恰是这些矫、俏和无人要,整日竞走在操场、 人行道和在草坪边朗诵诗篇,等着学姐们打眼,他不想光棍一条也难。

    但是作为一名纯情的大学生,小伟同学最终还是相信红尘自有真情在,决定向 我们班的女生宿舍发起*裸的进攻。由于我们班女生已过了老土的阶段,我的这 位极品室友苦思三天,编出十八套剧本后,还是心里没有底,非常邪恶地拉我陪绑, 给他垫底。他诱骗我的话是:

    “走,咱俩去学 6 楼,找咱们班女生说说话去。” 这话听着平淡无奇,风平浪静,但其实那下面暗潮涌动,十分阴险。因为我们

    班一周要上几次课,有什么话都可以在教室里见面说,可是为什么不在教室里说, 一定要去女生宿舍说?他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

    但是说心里话,我还真有点想让他邪恶一把。我对我们班女生并无太大的兴趣, 但如果是去找魏紫,我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我们班的魏紫很漂亮,上军训课时她 晕菜了,但上其他课时,男生们晕菜了。她一来上课,男生们都抢着跟她坐,以至 于我们班不是上老师的课,是上魏紫的课。一到上课时,我们班男生都一边背起书 包“砰砰砰”地关着寝室门,一边相互招呼说:走喽,占位子喽!由于位子和魏紫 是谐音,有人这么一说,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嘿嘿乐。但是最近一个时期里,魏紫身 边的座位,我们宿舍的牛犇抢住的比较多。丫甚至把魏紫挤到一个角落里,只许他 跟魏紫一起坐,不许别的男生亲近芳泽。这太不像话了,机会均等嘛。如果攻进女 生宿舍里,给牛犇来个釜底抽薪,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于是我决定将计就计, 让我的极品室友陪绑我。但我深知我的极品室友极不靠谱,于是又诱骗崔震给我垫 底,陪绑我。没料崔震爽快地答应了。我原想崔震不知我是计,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崔震也是将计就计。 我们三个各怀鬼胎的室友,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杀进女生宿舍。女生宿舍

    管得特别严,有一个胖老太站在传达室的小窗户后,二目圆睁地提防着准色狼,一 刻都不偷闲。准色狼想找楼上的女生,需报给胖老太女生姓名和房间号,由胖老太 通过暗藏的传呼器,喊该女生下来。如想要上楼,对不起,得由该下来的女生央求 胖老太,并出示准色狼的学生证或身份证登记在案。不然,那胖老太的大嗓门,比 炸雷还要响呢。如敢撒腿往上跑,胖老太一准嚷嚷着追出来。敢不听话,她还会放 狗咬人——把保安叫过来。上去一个就如此难,如何一次上去三个呢?但作为高智 商的大学生,我最后还是想到了个办法:以学生会干部的名义去,骗过那个胖老太。

    于是我去隔壁宿舍找徐涛。徐涛已是我们校学生会的学习部长了,尽管就学习 来说,他的成绩有碍观瞻。那没办法,他是班长,还是老党员呢。徐涛不在,桌上 的书本资料堆了一摞。我佯装寻找自己的东西,一边嘟囔一边翻,果然翻出了他们 以权谋私的工具 —— 一沓红头的学生会专用纸,空白的地方还全盖着红戳呢。可见 他们这帮人无法无天,在去社会上当官之前,权力已经不受约束了。我偷偷撕下两 张带回我们宿舍,那两个伸长脖子等着我的人全都欢呼雀跃。我伏案奋笔给胖老太 写我们三个的介绍信,那俩无赖一人给我上了一支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