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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羽白听完老汉自力更生的言论,心底腹诽道:“老汉你忒也不地道,阻路修墙时候你们人人出力,各个老当益壮,我辛辛苦苦又费嘴皮子又动手帮你们把敌人打跑,你们就都成了老胳膊老腿,让我自力更生了!”
不过这些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他抬头看了看太阳,恰是正午时分,朝着里面的老头老太太笑道:“诸位长辈们,你们往后退远一点。别伤到你们,这大雪泡天的连医院都不好去。”
这货看着村民们退出的距离差不多够了,弯腰躲在墙后,右掌贴在冰墙上,火性真气猛然激发,丈余长的冰墙瞬间融化成水,哗啦一声落在地上,若不是他退的快,非得湿身不成。
“竟然是一把神锹!”这货左手拿着铁锹,似模似样的惊讶看了半天,恋恋不舍的模样把这群人看傻眼了。忽然间他大叫一声,右手好似不受控制的一抖,铁锹如标枪一般从手中飞出,嘭的刺入老汉身边的雪堆里,只余下锹把犹自颤抖。
这货轻叹一声,转身摇头上了车,从冰墙缺口进入村子,一溜烟消失在村民的视线中。
那老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雪堆里挖出铁锹,哼哼哈哈的比划了不少当民兵时学过红缨枪法,差点没把腰扭断,也没能挖掘出这把神锹的功能,只能珍而重之的拿回家里,对着神锹下酒苦思。
方羽白到了何家,老爷子的司机兼保镖强哥给他开的大门,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爷子一个人在客厅里摆象棋,时而皱眉、时而叹息,竟没发现方羽白的到来。
方羽白没有出声,站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老爷子一盘棋终究是没有下完,靠在沙发上长叹一声,沉浸在思念之中,老泪纵横。
方羽白清咳两声,老爷子一惊,忙侧身擦去泪水,这才看到是他,叹道:“小白,你这孩子!”
“爷爷,我来看您来了!”方羽白走上前去,噗通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老爷子摇头苦笑,将他扶了起来,“你的事情,我听秦金刚说了,原本把他的电话留给你是怕你惹上麻烦,没想到却差点害你在索莱托德丢了性命。”
方羽白沉声道:“在我来看,死并不可怕,若没有索莱托德一行,我才是真的生不如死,也没有脸面再来见您。”
“老头子老是老了,心也痛了,却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老爷子道:“莲儿的死,确实是我近些年来经历最痛苦的事情,可那又怎样,人还是得活着,不能因为另一个人的离去而跟着离去,否则还谈及什么生命的延续,还哪有可以期待的未来。”
方羽白默不作声,心里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是啊,无论你是颂扬老天的赐予,还是感叹命运的不公,能不死,总是好的。
是怕死后归于虚无吗?
不,方羽白经历过亲人离散,死生一线,不想死的原因似乎并不是怕,而是因为活着就还有希望!
生命的无限种可能,让人不忍放弃,即便经受一波接一波的痛苦侵袭,仍旧苦苦期待,这才是活下去的动力。
老爷子靠在沙发上,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沉声道:“我今年八十五岁,一共有三个儿子,老大是饿死的,老二是被人摔死的,他们没的时候,不过是**岁的孩子,若是他们还活着,我现在应该已经当了太爷爷了。”
方羽白不知道老爷子还有这样的往事,他明白老爷子说这话的原因,是在安慰他,更是在安慰自己。
“我经历过战争,纵横过官场,痛失过亲人,也遥望过未来,最终到了此年,无论是朋友还是仇人,大多数已经埋入黄土,只有我看着祖国一天天强大,看着后辈们一代一代崛起,这就是希望。人生往事不堪回首,有凄迷也有高兴,可回味而不可沉溺,你心中有正义,骨子里有血性,是个好男儿。不怕死是谓勇,能不死方为智,以后不可轻易置身于险地,能活着,就别死,终究有未来,有希望。”
方羽白点头,能活着,就别死,天下没有比这再大的道理了。
叹息过后是微笑,只为希望!
此时已经十二点多了,方羽白要亲自下厨,弄一桌东北硬菜,和老爷子喝上两盅,老爷子非要和他杀一盘象棋,便把肉、菜等食材交给保姆吴妈清洗。
方羽白原本棋术就远超老爷子,自发生异变后头脑更加灵活清晰,古谱阵势信手拈来,空灵脱俗,没有一丝匠气,应对起何老爷子不费吹灰之力。
他心有余力,想起村民与拆迁公司的对立,问道:“爷爷,芦苇村拆迁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之前我来的时候村民将村口封死,与拆迁公司发生冲突,我还和拉土方的人打了一架。”
“又打起来了?”老爷子眼睛一瞪,佯装手抖,趁机将車挪了个位置,又大张旗鼓的顶上当头炮,指着棋盘哈哈笑道:“将军,你这竟然出现防守漏洞,将死了。”
方羽白暗自偷笑,老爷子竟然用出作弊这种手段,看来说老人性格像小孩,这句话果然没错。
老爷子靠作弊赢了一局,心情大好,不让方羽白去做饭,非要再杀一盘。
二人正在摆棋,方羽白忽然停了下来,面色古怪。
“怎么了?”老爷子道。
方羽白挠挠头,尴尬道:“爷爷,早上被我叔家的小妹盯上了,这丫头鬼灵精怪,竟然跟踪我来到了这!我出去处理一下,让她回东江。”
老爷子起身披衣,笑道:“来者是客,哪有撵客人走的主人,走,我和你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鬼灵精怪。”
柳如是果然鬼灵精怪,她穿着粉色的绒衣,双手拎着粉色的书包,静静的站在大门口。见方羽白出来,大眼睛里马上就噙满了泪水,嘟起红色的小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强哥手足无措,站在柳如是旁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方羽白上前悄声道:“小姑奶奶,你怎么跟来了,竟给我添乱!”
“我是你妹妹,自然你到哪我去哪!”柳如是眨了一下眼睛,直接把眼泪挤了出来。带着哭腔道:“下这么大雪,人家担心你啊,万一你翻车滑到沟里,冻死路边怎么办,我怎么和我爸交代!”
方羽白一阵无语,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听起来好像是在关心,更像是在咒人。
“你是小白的妹妹?叫什么名字?”何老爷子的话音有些颤抖,一身粉色衣服的柳如是,让他想起了已死去的孙女何莲,二人面貌虽然相差很多,但性格有些相似,都是那样的鬼灵精怪,活泼可爱。
“您就是何爷爷吧?我叫柳如是,我哥哥和我说过您。”柳如是绕过方羽白,上前给老爷子行了个礼,脆声道:“何爷爷,我哥哥早上说要给您做一桌东北菜,可他的手艺和我比差远了,我这不就大老远过来,以防他丢人献丑。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热热闹闹的,我老头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快屋里坐,外面冷着呢。”
柳如是回头朝方羽白眯了一下眼睛,那意思是小样的,想和我斗!
柳如是到家后一点不认生,真当自己是大厨了,忙活着要改刀做饭。可方羽白看她的架式就不是那块料,只能在她没有毁掉食材之前,求着她不要亲力亲为,在旁边指导就好。
小丫头勉为其难的同意了,搬来厨房两个板凳,她和老爷子一人一个板凳坐在旁边,对方羽白的刀功品头论足,好似指点江山的将军好汉。
方羽白要抓回主动权,他一边切菜,一边断过柳如是的话,问道:“爷爷,你刚刚说村民们又打起来是什么意思?看村民的意思是要把事情闹到呀。”
老爷子叹道:“这事儿不闹大不行,发展旅游业本来算是好事,可开发公司在补偿方案上做文章,巧取豪度让芦苇村这些老胳膊老腿的人失去希望,不闹大了众人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方羽白皱眉道:“补偿方案怎么不公正?为何不找政府去要说法,这样闹下去,万一出个人命就悲剧了!”
老爷子道:“开发公司的补偿,是将现在芦苇村二百八十户人全部迁出,在路南建造综合型社区,依照农户现有住房面积折算楼房面积,并进行适当补充。这方案早就得到了政府的认可。”
方羽白道:“听起来也没啥啊,东江市区拆迁补偿也都和这差不多。”
柳如是撇嘴道:“哥哥,你脑袋怎么就是不开窍呢!这种补偿是在压榨村民的最后一滴血。村民们现在临湖而住,打鱼捉虾,种菜休闲,日子过的惬意舒心。可拆迁后,住进楼房,湖没了、院子没了,剩下的还有什么,干坐着等死吗?”
老爷子叹道:“对,就是柳小妹这个意思。拆迁后我的院子、我的桂树、我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就都没了。”
方羽白怔怔出神,他还曾羡慕某地拆迁,得到了多少万补偿款,却没想过这么长远的问题。不过现在却不是往长远想的时间了,他擦干菜刀插入后腰刀鞘,透过窗户遥望村口,耳中听到汽车停下来的声音,还有棍棒磕碰、人员吵骂的声音。
开发商的人卷土重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