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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杨记川终于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轻声问:“你怎么了?”
“我有点心情不好, 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嗯?”
“川儿,如果我有事瞒着你,你会不会生气?”
“得看你认错的诚意和事件内容。”
邬琅顿时觉得自己以后估计得跪穿搓衣板了, 呐呐闭了嘴。不料杨记川说:“我也有瞒你的事,所以我们大概可以互相抵消。”
“啊, 是什么!”
“你先说。”
“别这样嘛,咱们谁跟谁啊。”
杨记川坚定摇头, 邬琅被严重勾起了好奇心, 心痒得不行,原本因为见到司徒靖的忐忑心思也飞得差不多了,一股脑就在那琢磨川儿究竟瞒了他什么事儿。
还没想出头绪来, 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敬酒。
喝酒这玩意儿其实也要看跟谁喝, 你乐意,喝两瓶白的也醉得心甘情愿, 不乐意, 就是一小盅也觉得浑身难受。就像他和杨记川,一边聊天一边喝酒能喝一整夜,完了直接躺地上睡了。现在嘛,酒肯定是好酒,只是面对着这一群毫无真情实意的人, 半杯也觉得多余。
这大概就是职场的无奈吧,邬琅心想。
还是要雁门关好!那里他最大,谁敢强迫他喝酒?
心里不爽, 笑容自然就少了。好在他给人的直观印象本就不温柔,眉目一冷,浑身都是生人莫近的杀气。生生逼退妄图搭讪的人。
皇帝问如何取胜,邬琅不答话,杨记川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皇帝又问,两人若是交战,谁赢谁输。杨记川回,若在大场地,我赢多。若是小场地,五郎输少。皇帝看似漫不经心地接上一句,两位爱卿看来经常切磋,关系非同一般呐。杨记川情绪毫无波动,回道,性命相托,生死之交。
邬琅终于笑了下,就是这么狂妄地晒,怎么着了!
这时,忽然有人说:“陛下,臣久闻郎骑将军与扬威将军威名,其麾下士兵更是勇猛无双。听说两位将带不少亲兵进京,不妨让禁卫军与两位将军的亲兵比试一番,也好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邬琅眨了眨眼,朝那侃侃而谈的人看过去,杨记川附身在他耳边说:“这是太仆少卿,他儿子就是今天早上在天策府指挥军阵的那人。”
邬琅一瞬间了然。
禁卫军是皇城禁军,不管是整体待遇还是配给规格,不消说,比起边防军来,那就是宾利和夏利的区别。而且,禁卫军的兵源来自天策府,可以说是天策府的门面部队。若是真打起来,赢了,可以说是杨记川父亲甚为天策府总教头,怕儿子难堪,所以放水。输了那就是输!打败北戎军的玄甲军也不过如此。能给这位太仆少卿的儿子涨多少名声。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明白人都不会做。
太仆少卿就是想跌跌邬琅和杨记川的脸,谁让他儿子今天早上被修理得那么干净利落。
“嘿,你爹看过来了,哈哈。”
“不用理他。”
“早上那个小白脸指挥官那么玩咱们,咱们也玩回去呗。就他一个人会军阵啊,啧,多了不起似的。”
“随你高兴。”
得了媳妇指令,邬琅立马整出一副认真严肃地表情从座位上站起身,朝皇帝一拜,道:“这位大人说得极是,微臣和账下士兵素来仰慕天策府。微臣在广泽时听说皇城禁卫军乃本朝第一精锐部队,便一直期待着能有交手的机会。还请陛下下旨,得尝微臣夙愿!”
邬琅从来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边向皇帝要旨意后,又是十分诚恳地谢了一通太仆少卿,搞得原本想让别人不痛快的太仆少卿自己别扭起来,像是吞了一百根鱼刺。
皇帝装模作样地看了杨钊一眼,邬琅立马说:“禁卫军既然师出天策府,那就是郎骑将军的同门师兄弟,怎么好意思让他出手。微臣便托大些,独自领兵作战。”
皇帝便问杨钊意下如何,事实上,杨钊还有个身份,那就是禁卫军统领。杨钊表示没有意见。皇帝说了个日子,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邬琅重新坐好,又和杨记川偷偷咬耳朵。
“我觉得这是个赚钱的好机会。”
“嗯?”
“我们开个赌局,买我们的肯定少,到时候赔率就高了!”
杨记川轻蹙眉头,深思片刻,说道:“不能被人发现。”
“那必须的,不然就没什么赚头了。不过皇帝把日子定在七日后,咱们又得在这拖上一个礼拜了。”
“急不得,皇帝很有耐心。”
邬琅笑笑,没再言语,只是心里微微叹气。
永宁,就是个大染缸,谁知道明天是什么颜色?
司徒靖敢回来,就说明,他根本不怕皇帝了。他还在谋划着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邬琅无意间接触到司徒靖的视线,司徒靖眼睛黑得好似沉进了黑潭。邬琅忍住想要立马别开眼的冲动,端起酒杯,颔首做一个敬酒的动作,并且相当豪爽地先干为敬,末了冲司徒靖友好地笑笑。
装路人,谁不会?
这席间,众人言笑晏晏,谁又能知道其中多少是笑里藏刀。
整个宴会的主角自然不是邬琅和杨记川,有皇帝出现的地方,不管明面上是为谁举办的宴会,主角都是皇帝。而这个宴会也不止是单单用来表彰邬琅和杨记川的功绩。皇帝只是想要看到手底下除自家心腹外其余俩派人表态而已。
太仆少卿作为太师党举重若轻的人物,这么出头鸟一般暗地里为难邬琅、杨记川二人,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至于丞相一派,却依旧按兵不动,隔岸观火。
崔鹤之两朝元老,做了三十多年的丞相,是个彻头彻尾的老狐狸。就算是皇帝,有时也要对他退让三分。
邬琅不愿意过多涉足权力中心也是因为这些将阴谋算计当做家常便饭的人实在太多。打双人竞技场碰到对面的毕业流氓带奶队都会很自觉地自动退场,更别说现在对面的对手都是全身插八,武力值爆表的顶尖高手。这得是有多大的自信才能自以为是地在人家的主场蹦q。
他不需要做多大官,也不需要皇帝的宠幸。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个地头蛇,也比在永宁成天胆战心惊,算计来算计去要舒服得多。
他知道川儿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七天后的那场比试,不仅不能输,还必须赢得漂亮。
要想在乱局中保持中立,也是需要能够震慑住其他人蠢蠢欲动的武力的。
等到宴会结束,喝得最多得就是酒。好在他赴宴之前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同僚们恭维着对方携手离开,有机警的人早早便开始揣摩圣意,嗅着上头的风向了。
邬琅却是懒得理会了,正好也没人来打搅他和川儿的二人世界。
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谁扯了下他的白毛毛,回头一看便见白面包子六皇子顶着一张傻乎乎的脸站在他身后,表情是小男孩恶作剧被抓包后的尴尬和不好意思。
邬琅迅速敲了几眼周围,发现同僚们基本走光,也没人看到刚才的事。这个时候邬琅才注意到六皇子身边居然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六殿下?”杨记川盯了六皇子一眼,六皇子有些害怕地躲在邬琅大腿后边,偷偷露出半边脸来。
“殿下怎么跟到这里来了?大宫女呢?”邬琅问,将巴拉在自己腿上的白面包子拉出来扶正。
“我就是偷偷跑出来的!”
嘿,这语气还挺理直气壮!
“要是被他们看到了,肯定又要跑到父皇那说些不好听的话,父皇知道了就会罚我蹲小黑屋,我最讨厌小黑屋了。”
“那殿下为什么要跟在我们身后?”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扯他的白毛!知不知道这东西就像男人的头,女人的胸,都是不能碰的!难道是他的白毛尾巴体积更大更好下手?小屁孩,要不是你顶着皇帝儿子的头衔,非把你那馒头似的小脸捏红不可
“我觉得你们好帅!我也要上战场打仗!”六皇子仰起脸来,一双眼睛亮得好死白日辰光。说着扎了个马步打了两拳,用力过猛打点跌到。还好被邬琅一把手给扶住。
搞半天,原来是脑残粉啊。
“殿下还小,不到上战场的年纪。”
“那我就快快长大,等我长大了就能上战场了吗!”
“对啊,等殿下长大了。”
六皇子看了看邬琅和杨记川,又低头瞧瞧自己这小矮个,有些失落地说:“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像将军你一样得人啊?”
邬琅笑了,这个六皇子倒像是普通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天真、不谙世事,就像以前的司徒樾,有点古灵精怪,但更多时候只是个爱玩,贪吃嘴馋,怕疼的小男孩。
想到司徒樾,邬琅便想到昨日相逢时的第一眼,他几乎要认不出来那是他曾经抱在怀里哄睡觉的孩子。孩子是长大了,但绝不应该是以这种少年老成的法子成长。是这个皇宫,是皇帝,是司徒靖。这个吃人的地方,连一个孩子的童真都是容纳不下的。
那么面前这个孩子呢,能这么天真无邪到几时,会不会多年后再见,就变成了高高在上冷漠疏离的天潢贵胄。
六皇子感觉到邬琅的愣神,有些疑惑:“扬威将军?你怎么了?”
邬琅眨眨眼,回过神来,笑道:“殿下今日终于分清我和郎骑将军了。”
“红的是郎骑将军,黑的是扬威将军嘛,樾儿弟弟教过我的。”六皇子谈及司徒樾,小胸脯也挺了起来,似乎十分骄傲。
“五郎。”杨记川喊一声邬琅,示意快将六皇子送回去,省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邬琅忽然凑到六皇子耳边小声问他:“是不是害怕郎骑将军?”
六皇子睁着大大的眼睛,乖乖点头:“嗯。”
邬琅说:“想不想和郎骑将军亲近亲近?”
六皇子嘴巴张成o型,面上是小粉丝见偶像,得知可以合影的激动:“可以吗!”
邬琅说:“当然了,其实郎骑将军最喜欢小孩子了。你现在过去,抱住他的腿,说郎骑将军,我好崇拜你,你能不能抱抱我。”
“可是,郎骑将军……”六皇子很是犹豫,杨记川的冰块脸对于小孩子实在太有威慑力了。
“没事,快过去,不是还有我吗,对不对。”邬琅推了推六皇子的背。六皇子嘟着嘴,破罐子破摔似的冲到杨记川怀里,直接把脸贴在杨记川腰间,闷声闷气地喊:“郎骑将军我好崇拜你,我要跟你学打仗,你能不能抱抱我!”
邬琅看到杨记川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心里乐得不行。他知道川儿那不是生气,而是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六皇子见杨记川没反应,幼小心灵直接受到双重打击,忍不住就哭鼻子起来。杨记川更是慌了神,最后只好把六皇子抱在怀里,口气僵硬地哄。
邬琅差点没笑瘫在地上。
直到远处传来宫女寻找六皇子的喊声,邬琅才感觉杨记川长松一口气。
宫女找过来时,杨记川其实十分想立马把怀里小孩转手掉,又担心这么急不可耐的态度让小孩伤心,只好听着邬琅和宫女解释,六皇子在此间迷了路,恰逢他们路过便遇上了,正准备将六皇子送回去。才将小孩递进宫女怀里。
宫女虽是皇子亲侍,碰上有品级的将军也得行大礼,这下帮忙找回皇子,更是千恩万谢,恨不得在地上磕出个窟窿来。
所幸天黑昏昏,不至于让杨记川那张难看的脸色暴露出来。
两人和六皇子道别,小白面包子伏在宫女肩头,一直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
“怎么样,皇子手感不错吧!”
杨记川懒得理他。
“别不说话嘛。”
“要我说话?今晚你去睡房顶。”
“我错了,川儿!我以后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