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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舟听到这消息眼前发黑。被上万魔兽围困两天,谢春风还有命在?
若谢春风只是一人被困,他相信对方肯定有办法脱身,但对方带着一支三十人的队伍,全都是第一次参加试练的新人,以他对谢春风的了解,好友虽然平时行事放浪不羁,但关键时候绝不会丢下同窗不管不顾自己逃命。
谢春风!你千万不能有事!
顾青舟捏紧拳头,指甲刺进手心都不觉得疼。心中如同压了块巨石,让他喘不上气。
钟声停止,整个画院都静下来。消息灵通的在等待,消息不灵通的也在等待院方指示。很多人心中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明白大钟敲响时,画院肯定有大行动。
“所有画师弟子,半时辰后在画院前门集合,出发前往芜砚山进行试练!”
“所有……”
稳重的声线清晰传入众人耳中,不急不缓复述三遍,让待在画院中的人,全都听得清楚明白。
这沉稳的语气,安抚了众人情绪中的不安,但压抑的气氛,还是在众多画院弟子的沉默中,无声无息传递着。
天空突然变暗,一道巨大的阴影遮住阳光。顾青舟抬头,只见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鹏鸟,从他头上飞过,遮天蔽日,巨大的鸟背上隐约坐着几道人影。
“是咱们院长林画尊!还有刘师长等几位长者。那方向……他们先一步前往芜砚山了!”凌飞航眼尖,认出乘坐大鹏的几人是谁。
这日行九万里的大鹏鸟,也只有院长能画出来,其他人境界不够,就算画得形似,飞起来也没这么快,还不如老老实实画匹驴马赶路。
《太平广记》卷三十《宣室志·张果传》曾记载,张果老常乘一白驴,日行数万里,休息时化为纸,折叠置于巾箱中,乘坐时再取出纸化为驴。
“纸驴”也是仙家坐骑代称,他们这些画院弟子,当然画不出日行数万里的驴,但在斗图大陆,在那些没有绘心的凡人眼中画师就是仙人。
凌飞航松了口气。林院长是画尊,整个斗图大陆只有十几位画尊。画尊在斗图大陆几近无敌,有林院长出面,即使独自面对上万头魔兽,也能弹指秒杀。
“林院长已经赶去救人,让我们这些弟子集合,就是做些扫尾工作罢了。顾师兄莫慌。我已经参加过两次试练有经验。太危险的事,画院不会派我们去。”
凌飞航解释道。唯一担心是被困的人,能否撑到师长们赶到?但在顾青舟面前,他将这份顾虑藏在心中不说。
凌飞航眼中顾师兄可怜弱小,身体还不好。顾师兄体虚气亏,重伤在身,听到消息嘴唇发白,双眼泛红湿漉。要再被刺激到,这副羸弱的身体怎么撑得住?
他性格爽朗,把快乐传递给别人他做得到,安慰人的事压根不擅长。他怕再被师兄追问两句就露了怯,干脆先溜为妙。
“顾师兄,我是画师,所以也是这次名单上的弟子。现在要赶紧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顾师兄我先走了,你多保重身体!”
“凌师弟,你也多加小心。”顾青舟心烦意乱轻声道,语气不再如送客时的生硬。
两人心思都不在谈话上,顾青舟甚至连对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他心里在想,凌师弟怕是挑好话安慰他。试练存在危险,院史上不乏受伤死亡的弟子。这件事若真如对方说得风轻云淡,何须画尊出面?
林院长一直坐镇画院,是画院的定海神针,平时深入简出,非大事不出面。上万魔兽听来骇人,但还没严重到要画尊出手,这件事一定不简单。
谢春风被困芜砚山,现在正是最需要援手的时候,挚友有难,他不能置身事外!
顾青舟已经是画师,虽然整个画院只有师父和他自己知晓。为了钓摘心手上钩,他隐瞒了自己的境界,旁人只当他依旧卡在临摹境三品不得突破。但他有前往救人的资格!
他还有异域画技傍身,即使有伤在身,能力也不输其他画师弟子、他也要前往!
顾青舟这时候哪还管摘心手,管什么暴露身份,他只想要救人!唯一的阻碍是他重伤未愈,画院不会让一名伤患去参加试练。
对了,师父!去找师父!
顾青舟赶紧去找墨雪涛求援。
“师父,师父——!”
顾青舟一路寻找,终于在墨雪涛的住所,找到正在整理画卷,做战前准备的墨雪涛。对方看到他时,没停下手里的活,肃穆的表情却放缓了。
“徒儿,为师要领队去芜砚山,顾不得督促你喝药,你自己记得别耽误了喝药时辰,照顾好自己。”
顾青舟本来就是为了芜砚山一事,想向墨雪涛求情。对方居然是这次行动的带头人,再好不过了。
“师父,我听闻谢春风被困在芜砚山,院中画师弟子都可前往,徒儿也要一起去!”
“胡闹!你重伤在身,不可前往。”墨雪涛斥道。
“师父,在同门师兄弟中,我与谢春风关系最好。他出事我绝不能袖手旁观,而且徒儿已经是画师,求师父给徒儿一次机会。”
“不行!”墨雪涛一口拒绝道,“芜砚山疑似出现了空间裂缝,情况很不妙,如果不及时封印裂缝,魔兽会源源不断从里面出来。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你重伤在身,现在自己都需要人照顾!”
“空间裂缝?那谢春风要面对的,岂不是无穷无尽的袭击?师父!我更要去了!”顾青舟一想到好友被困在芜砚山,面对数不清的魔兽整整两天,就心如刀割。那场景光想就骇人,被困在其中的人该有多绝望?
“谢春风危在旦夕,徒儿求您一定要让我跟随前往!”
“太危险了!顾青舟你怎么就不明白?”
“徒儿心里很明白!明白师父对徒儿的爱护,也明白谢春风正在遭遇危险。如果谢春风出事,我为了自身安危留在画院不去援手,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墨雪涛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连自己都一辈子无法原谅,为师现在阻止你去,是否连我也要被怪罪一辈子?”
“师父,徒儿绝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也根本不敢去想。只是如果今日师父不带我去,徒儿自己想办法,爬也要爬到芜砚山!”
“你……”墨雪涛被对方的固执气得说不出话,养徒弟有什么用?只会气他,让他操心,让他担心自己长皱纹。
见劝不住,他便换了套说辞要对方打消念头。
“你去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要耽误了救人,后悔的可不是我!”
顾青舟胸腔气闷,语颤道:“师父忘了昨天在后山……”
墨雪涛变了脸色,“你忘了昨天为师是怎么教你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徒儿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顾青舟道,“若没有资格前往,我只能待在画院等消息,将好友的生死寄托在别人身上,但我既然掌握着那种能力,我想要用我这双能点睛的手,用我的画笔,去努力一次。”
顾青舟抬起自己的手。这双手修长白皙,指骨匀称,手心深嵌的指甲印尤为瞩目。但本该握笔有力的双手,却无法抑制的微颤,指甲青白,泛着不健康的色泽。
墨雪涛知道,这双看似柔弱的手,绘出的图是怎样光怪陆离,掌握着怎样强大的能力。
“师父,我每说一个字都能感到时间在流失,谢春风的危险就多了一分。”顾青舟话音颤抖道,“师父,求您了!”
“师父答应你。”墨雪涛长叹一声,“为了谢春风,你拖着伤体,想要使用那种必定起争议的图,连自己的前途都不顾了?你不爱惜自己,若我不管你,谁会爱惜你?罢了,谁叫你是我徒弟?”
他猛地关上房门,指了指自己的寝室道:“随为师进屋,我给你换身衣服,你不能现在这身打扮去。为师要确保你用那张图时,没人能认出你。”
顾青舟再出现时,已经是一身黑衣,戴半截面具,只露出苍白的嘴唇。
这面具太华丽,墨色为底,勾勒金线,细看还有精致的暗纹,面具以金穗子流苏固定在脑后,垂落珍珠宝石编织的珠链。
面具不光挡住了上半张脸,还将顾青舟濡湿的双眼,以及额头的伤,这些弱势全都遮掩在一股名为有钱自信的气势里。
顾青舟眼睛无法识别色彩,只觉得这面具的配饰太繁琐,真正完整看过它全貌的人,才会被这份奢华摄得言语艰难。
面具华美的装饰,一看就是墨雪涛平日的穿戴风格,但顾青舟从未见过对方戴过这张面具,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心中惦记着救人,只觉得戴这张面具掩饰身份太高调了,但急迫想要出发救人的心情,让他没推托,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顾青舟直接就将面具戴上。
墨雪涛习惯性的用扇骨在手中敲了敲,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他没去告诉徒儿,这张面具不光看着华美,使用效果比它的外观更加华丽,能放出相当于画君才有的三层光遁,以假乱真,戴上它如同多一条命。
他也没说顾青舟身上的墨衣,是他当年从墨池画院出逃时穿的,不是普通画院弟子能穿戴的款式。
所以当顾青舟一身黑衣,戴面具出现在众人面前。这身嚣张贵气的打扮,站在青云画院这群青衣弟子当中格外显眼。
打扮的太低调,别人会对身份有诸多猜测,但太高调,反而不会往乔装掩饰身份这方面想。在场众人,竟没有一人认出他。
“墨先生,您带来的这位,看穿着似乎是墨池出来的弟子?”维持秩序的一位师长见两人同行,随口向墨雪涛问了句。
“家中小辈,适逢其会。便带他一起出来试练。”墨雪涛礼貌微笑道。
他们也不多交流,扫视周围聚集的数百画院弟子,微微点头。
“人都到齐了,若再有从画院外面赶来的弟子就不等了,排好队准备出发。”墨雪涛道。
他展开手中一幅长卷,轻轻一抖,百艘海航脱离画卷,悬浮在半空中,变成了庞然大物。他长袖一挥,巨大的航船稳健落地,齐齐打开舱门。
“上船!”墨雪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