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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生”时, 睁开眼睛, 浅蓝色的营养色包裹着他。透明培养缸外, 是以狂热的眼神膜拜地凝望着他的老研究员们。
他从培养缸中起身,跨出, 黏糊糊的营养液滑下小腿。
老研究员们热泪盈眶:“他醒了!三千个失败者,终于有第98个醒了!”
“每一寸线条都堪称完美, 比上一个更完美,他能通过所有训练测试吗?”
“果然只有元帅的基因才能承受星网庞大的数据,大脑发开度80%, 他的思维非常活跃!”
“他动了!他出来了!他要干什么?他能知道指令吗?”
在老研究员们好奇且紧张的目光下,任逊向着他们走去。
里面有他的“妈妈”,他的创造者,帝星研究所所长,任维思。
任逊走了过去,喊了一声:“妈妈。”
他生而知之,语言、科学、战术、人脸识别……什么都知道,因为他的“妈妈”从他未出生起, 就给他植入所有资料包括绝密的,让他认得出研究员们,让他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让他知道苏醒不来或者测试不通过的人造人的下场是被销毁, 让他知道他的使命,让他知道他的绝对效忠对象,是老星帝陛下。
面前轮椅上, 白发稀疏的老年女性抬起手指,抬了抬泛着冷光的眼镜,嘴边噙着微笑。
久远的回忆就像昨天,任逊回忆起来,终于知道他的“妈妈”为什么笑了。
作为绝对效忠老星帝的战斗机器,他不需要双亲,不需要情感,只需要完全听老星帝的指令,不会也不用喊“妈妈”。可是作为效忠于本国人民的守护者,他需要。
任维思不愿意任逊成为老星帝手中无所不能的刀。
当一队超级武器被昏庸的人所掌握,将会是全星际的灾难。
任维思给任逊加了一个情感系统的设定。
任逊做的任何事,绝不能背国。包括星帝本人,也不可以指令任逊做伤害民众的事。
“妈妈”任维思还偷偷制作虚拟世界,带任逊体验普通家庭的母爱,带他尝试吃雪糕,吃棒棒糖,玩摩天轮,玩星际游戏,和他一起制作宇航飞船,教他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训练他打败其他战斗机器,鼓励他带领其他删除了情感版块的战斗机器出任务。
除了他,其他战斗机器,都不是长成人样,是星际各种族混合的模样。
研究所研究出来的战斗机器里,只有他,因为大脑被输入瀚如星海的资料,被“妈妈”任维思偷偷植入情感版块,教他爱人,引导他发现真实的效忠对象。
然后,他的“妈妈”给他写了最后一道程序,把任逊与她的记忆封藏,接着给任逊下了一条命令。
杀了她,毁了研究所。
任逊才记起任维思临死前的一刻。
向来温柔的老妇人此刻笑得渗人,枯树般的手指抚着任逊的脸:“我最完美的孩子啊,研究所不应该再出失败品,也不应该再出成功品,把他们都毁了,包括我,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人造人,不会再有被销毁的孩子。”
说着说着,妈妈竟然流下泪:“做出第一个孩子时我以为自己很成功,可是几万个被销毁的失败品,他们都是人啊!你杀了我,代表他们杀了我,我不要再杀自己的孩子了——”
任逊照做。
恰逢战争,研究所被炸毁被怀疑是敌国的阴谋,没人怀疑绝对忠诚的战斗机器会去执行除星帝以外的指令。
在战争之中,任逊领着其他人造人们执行许多任务,几乎战无不胜,无所不能。
星际各星系终于统一,老星帝大权在握,在璀璨的皇座之上笑得志得意满。年老时,变得更加昏庸,贪恋美色,沉迷享乐,花钱如流水,皇室的钱花光了,就加重赋税。
不过任逊威名在外,各军队都听任逊号召,被任逊残酷训练,轻松碾压造反的军队,于是政局还是很稳。
只是暗流涌动。
有天,宴会上皇族、官员们俱在,老星帝身边身边美人问他:“陛下真厉害,可是外面星盗听到任逊元帅的威名,都主动投降了呢。”
老星帝听了不高兴了:“怎么不是听我的威名?他只是我的一条狗而已。”
美人搂住老星帝的脖子,惊讶道:“怎么会,任逊一国元帅,陛下您当面说他是狗,他多不高兴呀~”
老星帝哈哈笑了,命令任逊道:“跪下来汪几声。”
那时候的任逊,和他的手下们一样,都像表里如一的战斗机器,执行老星帝的命令毫不犹豫。
任逊还问:“几声?”
老星帝哈哈大笑道:“三声!”
任逊照办。
老星帝亲了一口身边的美人,笑道:“看到了吧,他就是我的一条狗。”
宴会上,全场哗然,包括投降国的领主赫尔菲斯。
可是老星帝却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乐趣,他就喜欢享受他用绝对听话的狗收服全星际的感觉。老星帝身边的另一位美人还撒娇道:“陛下~我当将军父亲就是被任逊开`枪`杀了,我真心喜欢陛下,但是对任逊喜欢不起来,能再听几声狗叫,看他枪`杀嘛?”
老星帝那时候还没傻透,知道自己能统一星际是为了什么,却是依旧宠爱他的美人:“枪`杀不行,一条毫毛都不能伤他。不过狗叫哄美人一笑可以,任逊,跪她,再叫三声。”
任逊:“是。”
美人儿一嘟嘴:“不够响亮,听不清。”
老星帝继续宠她,命令任逊汪汪汪。
宴会之上,皇族和官员们、投降国的领主们纷纷简直大惊失色,尤其是赫尔菲斯,头一个劝老星帝不要这样折辱功臣。
老星帝又笑了:“什么功臣?他就是我最听话的狗。”
这次宴会直播过后,众人目睹可怕的战斗机器任逊竟然绝对听话,被折辱时竟然毫无异议,也是更加不敢对老星帝造次,生不出丝毫的造反心理,连以前想策反任逊的计谋都不会再有。
除了赫尔菲斯。
赫尔菲斯为任逊抱打不平,反而被人嘲笑,说任逊就是最听话的战斗机器,根本不是人,更不是战神,用得着为一条听主人话全星际乱咬的疯狗抱打不平?
赫尔菲斯不和他们辩论,只是默默地扩张势力,暗中联络星系各个军队。
当时还被任逊发现了,以破坏国家安全罪抓捕了他。
赫尔菲斯:“………………”
任逊还记得赫尔菲斯被他抓捕时,那幽怨而哀伤的眼神。赫尔菲斯还沉默得一言不发,脸上仿佛蒙了一片死灰。
赫尔菲斯被抓捕之后,营救他的人都失败了,全国安稳,老星帝行事却越发昏庸。
寻常的美人已经不够他寻乐,开始变得残暴猎奇,把让任逊跪地狗叫的美人折磨致死;又命人全星际搜罗各种族的美人,连小童都不放过。
任逊看着曾经极力救援的小孩被剥夺上学的机会、以为赋税太重当了童工;监控里看到童工的妹妹被搜罗进入皇城,竖着进去躺着出来;看着星帝因为享乐而把钱花光,于是发布命令解除星际养老金,老人因为太过年迈,周身病痛不能干活,于是就被活活饿死;国家不给灾区救援,连自发救援的军队都被扣除军饷,还以叛国罪论处……
太多太多的悲剧,深深刺激着任逊的大脑,一道数据流终于在任逊的大脑里蹿出,任维思给任逊的童年记忆同时扰乱了任逊的思维,突破了老星帝在最初接收战斗机器时统一下的、并且年年月月都在加强洗脑的命令:
【绝不可以背叛我,否则你死。】
而任维思下的命令则是:【你效忠的对象应该是人民,如果全国人民都在受苦而星帝不管甚至加剧苦痛,你应该杀了他!找一个好的!】
两道命令产生了冲突,像是两道天雷对撞,冲击着任逊脑内整个天地,产生毁灭的力量,让任逊一度昏厥。
最终,任维思在任逊刚出生时给的母爱与平和的日子,对国民的爱护,让任逊选择为最初的、基于一切的命令,被任逊优先级执行。
任逊去到监狱,询问赫尔菲斯的治国方针,也问了许多高官、各个星系的领主、老星帝的子女孙辈们。
可惜任逊的狗叫太过深入民心,他们全以为任逊就是老星帝的狗,不敢说别的,纷纷称赞老星帝的政策很好,是一代明君。
任逊当时都没忍住问他们:“你们都觉得取消养老金很好?”
老星帝的子女孙辈们、高官们、各星系的领主们竟然纷纷点头:“很好,减轻国家负担,鼓励人们多生子女或者领养子女,老人就应该被子女供养!”
只有赫尔菲斯畅所欲言,向任逊说自己的新政,并表示被任逊亲手杀死也没办法了,老星帝如此昏庸,还有任逊这等战神当助纣为虐的帮凶,全星际迟早毁灭!
对比这么大,任逊都不用一一评选比较,直接把他亲手抓进去的赫尔菲斯救出,顺便抓了所有只听星帝的话的其他超级人造人,给昔日的战友人造人全部洗脑;还配合赫尔菲斯杀了老星帝,攻占皇城,劝导各个星系拥立新帝。
赫尔菲斯当时都没来得及惊喜,就投入到变换政权的忙碌之中。
各个星系本就不服老星帝,奈何任逊军权太强,又绝对服从老星帝的命令,才惨兮兮的被镇压着。可是,一朝醒来,星帝竟然换了个人来当?!
新任星帝赫尔菲斯,还是任逊当初亲手以叛国罪抓进监狱面临死刑的?连老星帝的子女孙辈都不是???
震惊归震惊,新任星帝有任逊的支持,雷厉风行的推行了一系列新政。国库被老星帝败光,新星帝赫尔菲斯还捐出自己星系的私库,救援灾区、恢复养老金、减轻税务……一系列新政下来,全星际人民回复到从前的生活水平,十分感恩新星帝。
可是,直到此时,任逊脑中的两道命令还在打架。
任维思的命令被优先级执行了,老星帝要他死的命令还没有执行。
除了老星帝的命令,研究所制作出来的所有人造人,都被设定程序,如果背主,就表明是失败品,会自动毁灭。
任逊一直在阻挠毁灭程序的执行,把军队训练到最好,等到政局稳定,等到退役,星际再也不需要他了,就没有用意志抵抗自我毁灭程序。
他应该是自我毁灭了才对,那他现在——?
任逊迷茫地睁开眼睛,面前看到了贺洱斐,还有赫尔菲斯的虚影。金色的卷发灿烂夺目,让任逊想伸手,再去摸一摸。
他的手臂动了。
耳边仿佛听到一连串欢呼的声音:“元帅动了!”
“是不是要醒来?”
“希望是真的!”
欢呼的声音像是背景音,任逊注意力没在上面,任逊只凝视着赫尔菲斯。
任逊已经猜到,星际的人造人研究员入侵了他的脑海,把老星帝的存在剔除,让赫尔菲斯成为他新的效忠对象。
赫尔菲斯明明成功了,任逊已经真的以为赫尔菲斯就是他一直效忠的对象,可赫尔菲斯没有这么继续下去。
创造六个世界,让他记起真实,想和他谈恋爱。
真是,辛苦了。
任逊向熟悉的、他挑选出来的新帝,他六辈子的爱人望去,只想伸手摸摸他的卷发。
卷发还没摸到,任逊的手被赫尔菲斯的手抓住,贴着赫尔菲斯白皙的脸,听到赫尔菲斯对他说:“我不管,你已经答应我了,你的任务是如果我成了昏君那你就杀了我,你不可以死。”
任逊已经完全清醒,挑眉道:“你想用任务绑住我?”
赫尔菲斯泪流满面:“如果任务可以让你不死,我会这么做。他们说的爱情我不敢信,太不靠谱了。”
任逊听了,想着坐起身来。
明明昏睡已久,可是身体里充盈的力量感,分明是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任逊按住赫尔菲斯的卷发,暴力地揉了揉,把他的脸按在自己面前,温软的唇贴了上去,笑道:“六辈子了,你还不信我喜欢你?你说的大婚还算不算数?”
赫尔菲斯愣住,仿佛被巨大的惊喜炸裂了心神,变得痴呆。良久,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我愿意!啊,当然算数!你,真的喜欢我?”
任逊叹道:“我像你喜欢鸡毛那样喜欢你。”
赫尔菲斯:“………………我真的好喜欢鸡毛哦。”
任逊笑了,拥住他,像是拥住了他的第二次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七彩鸡毛成了星帝皇冠的标配,“感人”的爱情故事在星际里流传。
本文就此完结!谢谢一路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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