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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枝猛地收住脚。
她皱眉看着横挡在前面的林铁锤。
“有事?”商枝问。
林铁锤紧盯着她放在胸口里的银子,目光挣扎。
商枝见他不说话,大抵明白林铁锤为何事而来,他的药材积压在仓库,而原来乡邻该半年后结的银子,如今付一半,是想开口求她收走他的药材吧?
只不过,商枝不觉得自己是大度的人。
相反,许多时候斤斤计较。
琢磨出林铁锤的来意,商枝不客气道:“没事的话,别挡着道。”
林铁锤咬着腮帮子,捏紧拳头,“你现在结银子,我不抬价,和他们一样的价钱卖给你!”
商枝噗呲一笑道:“我糊涂了,怎得听不懂你说的话?”
林铁深深呼吸着,强迫自己压下怒火,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你还剩下不少银子,乡邻的药材你都收走,不差多我的那一点。你本来就是要全部收走,我现在照价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秦将军多给你的银子,本来就是把我的算在里面了!”
商枝几乎要拜倒在他的脑回路下,剩下的银子,就一定是买他的药材的?
“你不是说要高于两成卖掉?我实在是要不起你的药材,谁知道装车拉走的时候,你又要耍什么花样?林铁锤,坐地起价,趁火打劫的事情,不止你一个会。你想要我收你的药材,怎么求人都不知道吗?”商枝冷声道。
林铁锤懵了,没料到商枝会是这种态度。呆了许久,他才咬咬牙,“商姑娘,之前是我的错,有眼不识泰山!你肯开恩收走我们的药材,今后我们为你做牛做马!”
商枝竖起一根手指,“一成!”
林铁锤愕然睁大眼睛,给他比村民高出一成?他按捺不住心底的狂喜,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她继续说道:“他们的一成。”
忽然一桶冷水就从头顶浇了下来,林铁锤从头冷到脚。
他急了,“商姑娘,一成连药材种子都不够买,你是在和我开玩笑?”
“我像是有闲工夫说笑的人?一成,你答应,让他们拉走。不答应,自己另谋出路。毕竟,卖给我,不如烂地里好。”商枝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绕过他往仓库而去。
林铁锤扑通跪在地上,“商姑娘,我求求你,求你把我的药材收走!我愿意降两成……不……三成!这都是我们的血汗钱,商姑娘,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和他们无关,你不收我的不打紧,把他们的给收走,我求求你,给你磕头了!”
商枝看都没有看他,只说:“林铁锤,我说过趁火打劫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会做。一成,多一文钱不给。”
林铁锤绷紧了下巴,脸色难看,眼底跳跃着火光,露出他心底深处的愤恨。
商枝转头看见了,嗤笑道:“你早该料到会有今日。”她看着一动不动的林铁锤,“也不过如此。”
林铁锤通红的眼睛中,爆出根根血丝,瞪着眼珠子,脸上几乎显得狰狞。
死死瞪着商枝的背影,过了许久,他慢慢站起身,就看见几个村民走过来。
“林哥,商姑娘答应了吗?玉丫头说她是好人,你刚才求她,她肯定答应了!”
“就算降低两成也没有关系,商姑娘给的价钱很公道,就算付一半,也够买药种,够填饱肚子。”
“林哥,你咋不说话?”有人看着五车药材被拉到村口坪地里,“在装第六车,这是最后一车,接下来该去咱们仓库?”
林铁锤听他们的对话,脸色僵硬,看着林玉儿拉着一辆空牛车进仓库,声音嘶哑道:“不急,不着急,他们会求着收我们的药材!”
林铁锤看着商枝指使着把最后一车药材装上车,掉头就走。
“诶?林哥,林哥……”
几人见林铁锤面色阴沉的离开,心里着急。
“这可咋整?林哥这模样,倒像是药材没卖出去?”有人这样一说,全都沉默了,哪还有心思想林铁锤去干啥,他们全都跑去求林德武。
商枝似有所感,她看一眼林铁锤离开的方向,皱了皱眉,然后对士卒道:“药材全都用芦席盖住,免得降露会伤着。”
士卒立即去问林德武要六张芦席,把满满当当的药材盖住,捆起来。
全部装车拉出来,天已经擦黑,军医询问商枝,“商姑娘,留一宿再走,还是赶路?”
商枝看一眼天色,有一点亮光,“赶路,吩咐大家走慢一点。”
军医也是如此想,到底是顾念商枝的想法,含笑道:“现在上路。”
“嗯,将士们押车注意安危。”商枝跳上牛车车辕,在前面开道。
士卒道:“商姑娘,俺们开道,你在后面走。”
商枝提议道:“你们派两个人坐我的牛车,这里的路我熟悉,出现意外事故,你们在车上也能及时应对。”
军医想了想,安排两个人上商枝的牛车。
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
林铁锤从草垛里冒出头,看着最后一辆牛车的士卒调动到前面护着商枝,阴笑几声,连老天爷都在给他机会!
他鬼鬼祟祟,弯腰跟着药材的牛车。牛车堆积着高高的药材,正好能够挡住他。走一段距离,掏出火折子,掀开芦席扔进里面。
芦席易燃,晚风一刮,‘轰’整车药材被烧起来。
“起火了!起火了!停下,快停下来!”
第五车的士卒,兼顾着看第六车的药材,一个转头的功夫,药材被烧。
他连忙喊停,跳下马车,把套在牛身上的车架给拆掉,免得烧着牛会躁动。
林铁锤点燃火就跑了,他站在村口大树下,看着不远处的火光,眼底闪烁着疯狂。
烧吧!烧吧!都烧了!
这样,他们拿不出足够的药材交差,一定会求着买他的药材!
林铁锤左手发痒,他挠几下,就看见火被扑灭,商枝带着人走过来。
林铁锤闪身,逃走。
林德武被村民通风报信,急急赶过来,就看见商枝脸色阴沉,他赶忙问,“药材咋就起火了?盖芦席的缘故?”
商枝冷笑,“芦席未遇着明火,如何会起火?前面五辆牛车好端端的,就第六辆无人看守的牛车被烧!”她目光冷厉的看向人群里的林铁锤。
林铁锤不躲不避,甚至朝商枝笑了笑,似讨好着,又似在挑衅。
“一车都被烧光了?”
林德武焦急的问,一辆牛车里捆了五六百斤的药材,全烧没了,仓库里残次的药材,他全都走老路子低价卖出去,就算要填补,也没有办法。
“都烧了。”
林德武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想问林玉儿最后一辆牛车装的什么药材,咋就一下子全都烧成灰!
“商姑娘,药材被烧了,你们凑不齐去交差。我们仓库里有一千斤,你看看……”有人站出来,搓着手,期待的看着商枝。
商枝看过去,那人一张干枣似的脸,笑得跟菊花似的,“我们不抬价,就按照里正他们的价钱,低两成也不打紧。”
“是吗?”
“是!这回不骗您!”几个人听商枝开口,满脸喜气,这是要答应了?“林哥,你说是不是!”
林铁锤走出人群,又端起架子,哪有之前求人的狼狈?
“只要商姑娘开口,我一定会答应!”林铁锤看向商枝,“我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只是鬼迷心窍。你放心,这一次,绝对不会发生之前那种不道义的事情。”
商枝轻笑了一声。
林铁锤也跟着笑,整理一下衣袖,等着商枝开口。
“把他抓起来!”商枝脸色瞬间冷厉,指着林铁锤道。
众人反应不及。
士卒迅速把林铁锤扣住,双手反剪在身后。
“你胡说八道!”林铁锤心中慌乱,强自镇定下来,他脸色涨红道:“放开我!你们凭啥抓我?你们是军爷,就可以随便乱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商枝冷嘲道:“你纵火烧药材,可有想过王法?”
林铁锤脸色巨变,“我没有纵火!药材烧起来,就是我放火烧的?你有证据证明是我烧的?”
军医也在想药材好端端为何就烧起来,直到商枝让人将林铁锤抓起来,他就猜测是有人纵火!
而且,这个人他认识,正是之前拉着他一旁说话,求他收购药材!
他眉头紧蹙,林铁锤有很大的嫌疑。
除他之外,这些药材都牵涉到其他村民的利益,他们绝对不会纵火,损人不利己!
“商姑娘,不必和他扯皮,直接五十军杖下去,他敢不老实交代!”一个士卒愤怒的说道!竟然敢烧军营的药材,这不是在找死吗?
林铁锤脸色煞白,这是不讲道理,直接上手打!
“你们敢!我是被冤枉的!我会报官告你们!”林铁锤声音嘶哑,脸色十分难看,眼底的愤怒下是惶恐!
士卒呸一声,冷声道:“告官?你烧军需物资,直接按军法处置,问斩!”
林铁锤瞪圆了眼睛,张大的嘴巴蠕动。看着士卒不废话,直接押着他要拿木棍上刑,顿时急了,想要扑上去抓住商枝,嘶吼道:“贱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啥要害我!我烧的药材,我会认!你往我身上泼的脏水,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认!”
商枝看着他额头上青筋爆鼓,脸色涨成猪肝色,难以言喻的愤怒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恐,不由笑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证据?你要证据,我就给你。”
林铁锤看着商枝步步走近,心里的恐慌迅速的蔓延,几乎将他给吞噬。
他不由得踉跄着往后退,身后的士卒顶住他,他瞪着眼睛,看着商枝樱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的话,令他心神剧震。
“你的手两刻钟前发痒,一刻钟前开始针刺着痛,如今……该红肿了吧?”商枝牵起唇角,目光冷厉,“你以为烧掉药材,我就会收购你的了?像你这种心术不正,心肠恶毒的人,就算是少用药材,我也不会要你的!”
林铁锤脸色灰白,看着自己发痒,刺痛,现在已经红肿的手,他浑身颤抖,恍然明白了什么,情绪激愤,“是你!贱人!是你算计我的!”
商枝看他死不认错,冷声道:“芦席上撒了药粉,如果不是你心起歹意,谁能够害你?是你咎由自取!”
林铁锤咬牙切齿,挣扎着要扑上去厮打商枝,却被士卒一脚踹在脚窝,他双膝扑通跪地。
商枝目光沉静的看着他,如果不是她知道林铁锤这种人,自私自利,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有错,错的永远是别人。而自己拒绝收购他的药材,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留了后手,只怕知道凶手是他,也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里正,所有的芦席上,我都洒了药粉,你大可去检查,确认与林铁锤手上的毒是否一致。”
商枝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哪里会质疑她的真假?
根本不用考证,就知道一定是真的!
为了叫林铁锤心服口服,军医和林玉儿去检查其他的芦席,的确如商枝所言,都洒了毒粉。
军医怒声道:“把他押走,带到军营,交由将军处置!”
“不!不是我!你们快放了我!”林铁锤低吼着,心里的恐惧,让他无法镇定下来。
他只是想要靠近秦景凌都被叉走,并且警告他敢再次靠近将军,便打五十军杖!更别说他现在烧了军需物资,一定会打死他的!
“是不是清白,你到将军跟前去说!”
林铁锤差点吓尿裤子,脸上呈现出死灰,眼睛里的怒火熄灭,就像一个空洞,什么亮光也没有。颓丧的软坐在地上,“我……我……军爷,我认罪!我烧了药材,就拿我的药材来抵,你放过我!我知道错了!我是逼不得已,求你们收我的药材,你们不答应,药材烂在仓库里,我的兄弟们这一年就得捆肚皮不说,来年的药种也买不起!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就……就……”
林铁锤抖的如筛糠,趴伏在地上,哀求着军医,希望能放他一马。
军医看向商枝。
商枝皱眉,在思索着该如何处置林铁锤。
林德武指责林铁锤,“你呀你,真是糊涂!你爹去世,最放心不下你,担忧你会误入歧途!倒叫他给说准了!”然后,向商枝求情,“林铁锤犯的罪恶,本该他自己承担后果。但是他愿意赔药材,商姑娘,你看在我的情面上,能不能放过他这一次?”
林铁锤猛然看向林德武,难以置信。
林德武叹息道:“你爹对我有救命之恩,他临终前求我在你犯错时,尽力保你一命!”
林玉儿跟着求情,“师傅,你放过他一次。”
商枝沉默不语。
林铁锤眼底的希望寂灭,浑身冰冷。狠命一咬牙,闭着眼,求饶。“商姑娘,求求你饶我一命,仓库你的药材全都赔给你们!”砰、砰、砰不知道痛一般,用力的磕头,不一会儿,额头磕破渗出血来。
“行了,林里正替你求情,就放过你一次。下次,决不轻饶!”商枝挥挥手,让人去仓库里拉药材。
士卒放开他去装车,林铁锤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看着药材被一车一车拉走。
完了!
他一时昏头,不但没有捞着好处,反而把自己的所有给全部搭进去,连累了跟着他的兄弟。
林铁锤肠子都悔断了。
如果……如果他没有心起贪念,也该是和其他乡邻一样,拿着钱财好酒好菜的饱餐一顿,谈论起来年的收成。
林铁锤丧尽精神,浑身死气,看着商枝拉走三车药材。
突然,一个激灵,他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三车药材!
他的仓库只有一千斤,撑死两车,咋可能是三车?
林铁锤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那几辆牛车,低低的笑出声,眼底一片癫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商枝,你这个贱人!早就挖好陷阱等我跳!”
林铁锤牙龇目裂,气血上涌,几乎要喷出一口血。
林德武警告道:“你再不知悔改,没有人救得了你!如果不是你生出恶念,岂会落得如今地步?你纵火烧药材,可有顾念过村民?若是追究下来,谁都逃不掉!”
“你走吧,樟树村容不下你这等孽障,今后好好做人!”
“就是,你走吧,别害了我们。”
乡邻们七嘴八舌赶他走,一点都不同情!
“你家药材是裹金错银,还是吃了长生不老?坐地起价,也不是你这张破嘴一张一合往上提两成、三成,把我家那口子害苦了,他还在白日做梦,等着你卖出高价,过上好日子!我呸,几年心血全被你给糟蹋了,一家子老小都等着饿死!”一个妇人哭着拿棍子往林铁锤身上打,其他几家的妇人也围上来,把林铁锤狠狠痛殴一顿,发泄心里的怨气。
林铁锤护着脑袋,身上被打得遍体鳞伤,丢在村口。
躺在地上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的目光茫然涣散,一动不动。
七八个村民走过来,看着像一条臭虫似的林铁锤,神色很复杂。
林铁锤在他们的注视下,慢慢抬起头来,涣散的眸子终于有一点焦距,“林二弟……”
“林铁锤,你自己作恶,可把我们害惨了,我们就不该相信你,不然也能和乡邻一样,拿着银子吃上白米饭。”
“别跟他废话。”
有人伸手在他身上摸索,翻找出钱袋子,一人分了十几个铜板,把钱袋子扔在他身上,各自离去。
——
商枝把药材拉进镇上,全都堆放在院子里。
“你们住在客栈,还是在这里将就一夜?”商枝询问着军医。
“将就将就吧。”军医提出心里的疑惑,“那一车烧掉的不是药材?”
冷静想一想,药材不至于眨眼的功夫全都烧成灰。
“嗯,里面都是秸秆。”商枝知道林铁锤会心起恶念,到底心里生出防备,又不知道他会从哪儿下手。牛车赶出来的时候,她让人仔细检查过,都没有动手的痕迹。以防万一,最后她在第六辆牛车上装秸秆,未免露陷,才会特地让人用芦席盖住,若是只盖着一辆车,也会太打眼,因而找个借口,每辆牛车都盖着芦席,洒上药粉。
“我不知道他会从哪里下手,有时候是防不胜防,索性留一个破绽给他下手。把最后一辆牛车的两个士卒叫到我的牛车上,这样最保险,没有任何的损失。”商枝打定主意,如果林铁锤要动手,她把最后一辆牛车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他面前,以他的胆量,也只敢在这辆车上动手。其他的车上都有士卒,不怕他下手,因此都是实打实的药材。
“如果他不是纵火烧药材呢?”军医提出疑问。
商枝不以为然道:“他有贼心没贼胆,敢在军爷面前对我下手?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想要把药材销出去,肯定是会在药材上下手。我也是防着他对我下手,才会叫两个士卒留在我的马车上。”
他们手里有刀有长枪,对付林铁锤绰绰有余。
她做了两手准备。
军医失笑道:“如今你是半点损失也没有,还多捞了两车药材。”
商枝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两牛车药材,商枝留一车,剩下的一车给军医拉走。
剩下的六十两银子,商枝留下三十两,其余都给军医带回去。
次日一早,商枝和林辛逸、林玉儿把他们送出清河镇,才返回租赁的屋子。满满当当的一屋子药材空下来,里面只有淡淡的药香味。
林辛逸出去替商枝办事。
商枝和林玉儿留下来打扫,花去一个时辰的功夫,才把屋子收整干净。
两个人坐在台阶上。
商枝热得用手扇风。
林玉儿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侧头望向捧着竹筒喝水的商枝,似有话要说。
商枝斜睨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你是想替其他的村民求情?”
林玉儿抿紧嘴角,“他们不可怜,家中的老小不该遭罪。”
商枝轻哼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
“可是……”
“行了,不必为他们求情。”商枝打断林玉儿。
林玉儿咬紧唇瓣。
商枝打量着简陋的屋子,决定翻一翻,以后请人在这里制药。
吱呀。
门被推开。
林辛逸满头大汗,扛着一麻袋精米进来,气喘吁吁的对商枝说,“你俩杵着干啥?赶紧过来帮忙!”
几个人把牛车上的粮食全都搬回屋子里。
林辛逸直接瘫倒在地上,闭上眼睛道:“快要累死我了!他娘的,几百斤粮食,全都我一个人扛上车,粮油铺子的老板娘不帮忙不说,只会说风凉话。”什么这一点点粮食都扛不动,娶媳妇能操劳得动吗?什么你这种软蛋男人,可不得女子喜欢。
他操不操劳的动,谁知道?他又没有媳妇。
商枝看着林辛逸骂骂咧咧,突然脸蛋通红,不知道他又在犯什么病。
林辛逸摸摸发烫的脸,眼神有点飘忽,“黍米、粟米、精米、高粱各一百斤。”
林玉儿吃惊的看着堆在院子里的粮食,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商枝,“你……”
“你不是说罪不及亲属?这些粮食你拉回去,叫你爹借给他们,来年得还!”商枝在看到妇人绝望的掉眼泪,抱着孩子在哭骂,就觉得那些男人特别不是东西。若是之前在不得知药材是卖给军营的情况下,情有可原。最后知道是卖给军营,依然选择林铁锤,咬定得加两成,她就不能原谅。
所以粮食借给他们,不饿着女人孩子,但是必须得叫他们长记性,来年得还,不会白白给他们。
林玉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激的话,商枝就是嘴硬心软,她把粮食给她爹,恩情全都被她爹给占了。不止是如此,还能让她爹将那些人给收服。
“师傅,我替乡邻感谢您。”林玉儿眼底含着水雾,说着要跪下来磕头,商枝扶住她,“你回去,带你爹回来把粮食拉村里去。”
“嗯!”林玉儿擦干泪,急匆匆回樟树村。
商枝左手扳着右肩,两只手交替着,活动活动酸胀的肩膀,伸展筋骨。
“明天就该义诊,你先回去休息,我也得回村里。”她走得急,还不知道水塘挖的如何了。想了想,商枝决定买莲花种子,到时候可以移植到水塘里。
商枝去花卉街,买了不少花品种,其中有爬藤蔷薇。回去之后,商枝就先把莲花种磨破,泡在水里,然后将爬藤蔷薇沿着围墙扦插了七八株,又把其他的花种洒向左边翻好的地里。
她站起身,手背擦一擦额头的汗水,看着秋千愣住了。
造屋子的时候,她特地按照图纸设计,院子里是要搭秋千,因而留下一棵大树。此刻,碗口大的树干上,搭着一架秋千。
商枝很肯定,她前两天翻地的时候,这里还没有秋千。
念头闪过,她快速的回屋洗手,抱着包袱去薛慎之家。
推开院门,追着鸡咬的小土狗‘汪汪’叫着朝她扑过来。
商枝弯腰抱着小土狗,小土狗伸出舌头舔商枝的脸。
商枝歪头避开,把它放在地上,摸着它的脑袋让它自己去玩。
看着半开的门,她缓步走过去,站在半开的窗子外,看见薛慎之蹲坐在厨房里往灶膛添柴。
修长的手骨节匀称,手指上却有细小的伤痕,不用想也知这些伤痕从何而来。
商枝视线从他手指移开,落在他的脸上,四目相对。
薛慎之抬头看着站在窗外的商枝,眼底有着细微的波动,十分诧异。只见她“噗嗤”一声,杏眼微弯,盈满笑意,手指点着自己的脸颊,嗓音清脆的说道:“你这儿脏了。”
他抬手在苍白的脸上蹭了蹭,看着手指上的灰尘,微微拧眉。
商枝见他越擦越脏,靠在窗户上,朝他勾了勾手指。
薛慎之看她一眼,靠近她。
商枝惦着脚尖,手指蹭着他脸颊的黑灰,“和小土狗似的,脏兮兮的。”
薛慎之愣了一下,抬手捂着她碰触过的脸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细腻。听着她小声的嘀咕,一双清朗若水的眸子里,点点笑意自眼中漫出来。“刘大婶说你明日才会回来。”
“忙完就回来了。”商枝皱紧眉心,“你就这样和我隔着窗户说话?”
“你不进来坐?”薛慎之脱口而出。
商枝嘴角牵起一抹笑,转身进屋,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我买了几样点心,你还没吃饭?可以先尝一尝。”然后,自然而然的挽着袖子,钻进厨房熟练的生火烧饭。
薛慎之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觉得心里的那道缺口,填满了。
他一个人住,饭菜很简单,只有菜园子里择的红薯叶,商枝留下的土豆。
商枝清炒红薯叶,土豆炒咸蛋黄。
两个人相隔差不多一个月,再次同桌吃饭,商枝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她夹着一根土豆丝放在嘴里,抬眼看向对面,就见薛慎之静静的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安静地吃饭。
薛慎之吃的少,两碗菜大半是商枝吃完,她收拾碗筷,从木箱里翻出一瓶药膏,坐在薛慎之身旁。
“手。”
薛慎之怔愣住,缓缓抬手放在桌边。
商枝挖出药膏涂抹在他的手指上,碎碎念,“你的手是写文章的,那些家具花不了几个钱,弄伤手你如何做院长布置的课业?”
薛慎之没有心思听她说话,手指清凉,酥酥麻麻的痒意直钻心底,浑身紧绷,他哑声说道:“我自己来。”不等商枝反应,他收回手,拿着药膏用上力道涂抹,借着刺痛压下心口的悸动。
商枝洗干净手回来,薛慎之已经搽好药,“你娘前两日带着陶莹的姨母去新房子相看,骗廖氏新房子是薛宁安的新房,以后他们成亲就会住在新房子里。她这是在骗婚,若不是我撞破揭穿她,日后陶莹与薛宁安成亲,提起这一桩事闹起来,不得恶心我?”
提起这件事,商枝心里不得劲,许氏以为房子是薛慎之的,才敢气焰嚣张,俨然已经把自己当做屋子的女主人。
不说不是,就算是薛慎之的,也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薛慎之目光一沉,“她为难你了?”
“没有,被小土狗撵走了。”
“汪汪汪——”
小土狗摇了两下尾巴,突然原地坐下,两只前爪交叉而放,抬头挺胸,似是向薛慎之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做的很好。”薛慎之沉吟道:“给你起个名字。”
小土狗歪着脑袋在辨认薛慎之的声音,听了他的话,甩动着身体,傲慢的走到商枝脚边,屁股对着薛慎之趴下。
商枝乐不可支,抱着狗头撸一把,“这是贪吃狗,等着你肉骨头打赏呢!”
小土狗舔商枝的手,它对起名字一点兴趣都没有!
商枝拿着一块点心捏碎喂它。
小土狗兴奋的汪汪叫,用口水给商枝洗脸。
一只手拧着它的后颈皮毛扔在地上,薛慎之收起糕点道:“吃多了,会变蠢。”
小土狗趴下来,前爪子捂着耳朵,不想听他说话的模样。
商枝失笑,这狗是成精了。虽然同情它,却也没有为它争取福利,她也不喜欢它用口水给她洗脸。
打水洗干净脸,就听薛慎之道:“我会处理。”他想起许氏的为人,皱眉道:“她以后再去新房闹你,你就让狗撵她。”
“嗯,知道了。”
商枝带着小土狗回去。
第二天一早,商枝煮两个鸡蛋,蒸四个肉包子,用荷叶包着去路上吃。
她有牛车,在村口等着薛慎之。
商枝拿着一个包子吃,听见吵闹声,循声望去,就看见贺平章和邓氏拉拉扯扯,丝毫不见以前他故意维持的君子风度。
“拿出来!把银子给我!”贺平章愤怒的低吼,紧紧拽着邓氏的手,从她手心把银子抠出来。
“平章,平章,这是给你哥请郎中的银子,你拿走他的救命钱,是想要害死你哥吗?”邓氏紧紧护着银子,不肯给贺平章。她眼底一片绝望,不知道好端端的儿子,咋就变了!
回来张口闭口,就是管人要银子!
“拿来出!”贺平章抢不到银子,气急败坏,一脚踹上邓氏的肚子。
邓氏‘哎哟’一声,被踹倒在地上。
贺平章立即把银子抢过来,数了数,一两多,他放进袖袋里,看都不看邓氏一眼,整理好衣衫,抬步往村口走。
看到坐在牛车上的商枝,贺平章一脸喜气,上前搭话,“枝枝,你是去镇上?”
他靠近,商枝闻到他身上的酒臭味,混杂着刺鼻的脂粉香,恶心的她肉包子都吃不下去。
“枝枝,这牛车是你的?你造的房子我看见了,花不少银子吧?”贺平章心里后悔退掉商枝这门亲事,她能干会赚银子,不然他会为这一两银子和邓氏当众闹起来?
商枝本着不浪费,把肉包子全吃下去,才正眼看他。贺平章整个人的气质变了,以前傲慢,用鼻子看人。现在眼睛浑浊,带着轻佻。
“牛车和房子还要花银子吗?”商枝反问道。
贺平章一愣。
“别人送的。”
贺平章被噎住,到嘴边的话,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讪讪地说道:“你给县令夫人治病得不少诊金,造房子,买牛车绰绰有余。我又不打你银子的主意,何必防我?”
商枝动动脚指头,就知道贺平章主动搭话是为了什么,不耐烦搭理他。看到薛慎之提着篮子走来,扬声道,“薛大哥,这边!”
薛慎之见到商枝,看向一旁的贺平章,不动声色加快脚步。
贺平章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枝枝,我也去镇上,能坐你的……”
“走吧。”薛慎之坐上牛车,打断贺平章的话。
商枝把肉包子和鸡蛋递给薛慎之,赶着牛车去镇上。
贺平章看着渐行渐远的牛车,脸色阴沉。
——
商枝把薛慎之送到书院门口,薛慎之下车,文曲星和王春芳在馄饨摊子吃牛肉面,见到两人,留下铜板跑过来。
文曲星围着牛车转了两圈,啧啧有声道:“不错啊,你竟然买牛车了!改天载着我去县城走一趟?”
商枝眼皮子跳了跳,感觉自己像买了一辆拉风的超跑,载着他去兜风装逼。
“不要。”商枝拒绝。
“为什么?”文曲星很受伤,商妹妹居然拒绝他这小小的要求!
“不想和有马车的人说话。”
文曲星:“……”
王春芳:“……”
“我走了,林辛逸在等我呢!”商枝对薛慎之挥手,赶着牛车去回春医馆。
文曲星捂着心口,心痛道:“商妹妹是歧视有钱人?”
王春芳挠了挠后脑勺,“马车去县城半个时辰不到,牛车去县城需要一个多时辰。你刚才过分了,居然奴役商妹妹。”
“是这样吗?”文曲星问薛慎之。
薛慎之不想搭理犯蠢的两个人,目送商枝离开,转身进书院。
商枝到回春医馆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不少人。因为商枝确定每个月十号来义诊,林德成就在门口张贴告示,百姓知道了,大清早等在门口。
林辛逸搬一张条案和太师椅放在门口,脉枕、笔墨纸砚全都整齐的摆放在条案上。
商枝牛车一到,林辛逸殷勤的牵着牛栓到后院。
“病患等你很久了,你赶紧去坐诊。”
“嗯。”
商枝净手,坐在太师椅上。
排在前面的病患,是一位老婆婆。
“神医,我近来心悸,疲乏无力,倦怠嗜睡,还容易忘事儿,你看看是啥病?”老婆婆伸出自己的手腕。
商枝号脉,又检查她的双目与舌苔。
“两脉弦细,舌质淡、苔白。这是心脾两虚,心血不足所致。”商枝提笔开方,归脾丸,益气健脾,养血安神的功效。
林辛逸在一边包药,认真的听商枝辩症,开方。
一个上午快过去,排队的人没有减少,依然是一条长龙。
商枝疲惫的捏着眼角,“下一位。”
一位瘸腿的男人正要坐下来,突然一位妇人横冲过来,把一个瓶子砸在商枝的身上,尖锐的骂道:“狗屁神医!一瓶药膏五两银子,不见你们说的奇效,我的脸都用烂了!你这黑心肝烂肚肠的骗子!今儿不给个说法,我把你的医馆给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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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哥:我都还没亲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