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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儿要从天灵盖飞出去, 苏歆生生扯回来,还没从方才那个浅尝辄止的吻中回过神, 身前就空了, 白凤翎起身走远了,她生怕这是场梦,心跳扑扑通地冲了去, 从背后抱了白凤翎:“我做梦了么?”
“是。”
“我是对的了?”苏歆把这问题掰扯不清,便觉得白凤翎态度迟疑很是暧昧。白凤翎这人坏得很,就是做了, 也非得说成是她有理。她做师父, 她什么都对,苏歆被牵着鼻子, 像只巴巴乞求主人的垂怜的小狗, 明知道这样卑微, 却还是乐此不疲。
“我不知道。苏歆, 别总提醒我这么严肃的问题。”白凤翎声音颇为疲累,“你不累么,快天亮了, 休息吧。”
苏歆便不知该问什么了, 又实在想听白凤翎说个确定的答案, 好盖章定论再也无法反悔, 让白凤翎说出口的事情就认了,再也不赖账。
便只好抱紧了,心跳得极快, 越跳越是害怕,就缠得更紧了。
白凤翎双手打开搭在她手臂,用力扯开,挣脱,回身,苏歆又缠上来,犹如八爪鱼,黏得紧,白凤翎暗自后悔,却又找不到另一种选择,便柔声道:“睡吧,我不赖账。”
“那我以后还能继续喜欢你咯?不必再改了?”苏歆实在死心眼,问了出口,还是巴巴地求着答案,白凤翎无法给她答案,只好揉她脸,冰凉柔软的双颊。
所幸夜半的荒地没什么人,苏歆便很是谨慎地问道:“你能再亲我一下吗?”
“疼。”白凤翎微微张口,给她看看被咬破的唇瓣,“不行。”
苏歆暗自懊丧她下嘴没有分寸,咬破了人家,现在只能巴巴地瞧着,心里又痒又酥,只好蹭蹭白凤翎,莫名想着,若是她真是错的,岂不是拉着白凤翎下地狱去了。
可听白凤翎温声软语,笑着抚她的头发,她就三魂六魄飞了个干净,只傻笑着确信了白凤翎喜欢她了,想也没有想,便又低声又掩饰不住愉悦地贴在白凤翎耳边祈求道:“等你好了,你能亲我一下吗?”
“不能。”白凤翎冷道,“你多大了?”
三魂六魄回来了,天灵盖稳住了,她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点儿幼稚,就渐渐地松开白凤翎,双手不安分地拧绞着,才嗫嚅道:“我成人了。”
“关我什么事。”白凤翎转身走了,到了另一片荒地,还有些人家的地方,上房顶坐下了,沉思着,苏歆从另一头爬上屋顶,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白凤翎转头看,她便立即辩白道:“我太高兴了睡不着才不睡的,不是故意不睡的。”
“如今灵力到什么境界了?”公事公办的口吻,苏歆愣了一下,许久没听见了,如今听见又有种别样的感动。便老老实实自己运行了一个来回,睁眼道:“还是炼气期。”
白凤翎伸手攥她手,贴了手心闭眼探查,灵台一片空茫,灵力运转如常,却没有凝练的迹象。从炼气期到辟谷,需得灵台有物,这一片空空,灵台内留不住灵力,她低眉思索着,将手心扣在苏歆后腰,聚起灵力凝结在灵台内,不成形的模样撕扯一阵,她一松手便散了。
“我瞧着,你自己运行个周天我看。”白凤翎撤回灵力。
苏歆被她注视,紧张得连灵力都聚不起来了,白凤翎暗自摇头。
虽然身体相接,但两人并没有深深沉入灵台,因此苏歆看见她眼底失望的神色,便赌了一口气,灵力拧起一道水流样,渐渐顺着经脉流淌去了。
如水涨潮,层叠起落,苏歆心思缱绻,白凤翎近在咫尺,可偏偏就要不解风情地修炼,灵力吊起一半,扯了去,不能自如驱使。
经脉像干涸的河,灵力断断续续。苏歆登时涨红了脸,她素常不是这样无用的,她平时已经大有进步了,还等着白凤翎夸奖呢,如今露了怯,连话也说不好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平日里有,有进步的,大有进步的,只是今天,我心里痒得难受,你又瞧着,这,灵力就不听使唤,自己跑了去,我也,也,也——”
也了半天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灵力摔落,哗啦啦散了在灵台,没个样子,起起落落,存不住一点。
白凤翎堵了一口气在喉头,竟然找不出话来责问,把话排演一番,又不想坏了今日的柔情,只好叹息一声。
落到苏歆耳朵里自然是另一种样子,这叹息像白凤翎对她失望了似的,她立时死死摁着白凤翎的手,在后腰撑好了,憋了一股气非要凝起灵力,灵力却愈发不听使唤,憋了个小水花,就再也没有痕迹了。
匆匆扯开白凤翎的手,自行运行一番,却是正常,唯独白凤翎一介入,她就像是在白凤翎眼前脱光了似的羞赧,灵力也跟着缩起,胆怯不已。
白凤翎轻轻跳下屋子,贴着墙边走,轻手轻脚,苏歆却是不同,一下子摔下来,她搭了一把,却还是发出了沉沉一声。
屋内有了些动静,苏歆脸色一白。明明光明正大,却像是偷鸡摸狗一般,心里慌乱,看向白凤翎,白凤翎一歪头,悄悄道:“我走了。”
走了!走了?
白凤翎提一口气便跑,苏歆看她真是要抛下自个儿,脸色更白,手脚并用地爬出墙去,提了一口气,身子陡然一轻,却没能适应,一下子摔下墙底。
一阵风起,她被兜着跑了。
徒留屋内的人出来看了两圈,没能找到人影,纳罕夜里怎么回事,便又回去了。
苏歆此时已经被白凤翎乘风拖到十里外的城墙边。白凤翎打量着,跳出城墙,却发觉外头空无一物。看来是这世界只有霞照城一圈,虚构了个妖莲夫人还四不像。如此一想,她又去城主府,拖了个苏歆去,连城主府也不见了。
果然那死去的老者是阵法所在,他死后,幻象消失,只剩真人,城主府在的地方是所破落的茅屋,也被余波伤及,歪歪斜斜,几乎要倒。
白凤翎掐诀将茅屋撑了一撑,跨入屋内,不见活人,稍加放心一些。屋内布置比她那破屋还寒酸,不过一张卧榻一个火盆,一个水缸,里头空空如也。老鼠从缸后钻出来,苏歆才进屋,正巧踩在老鼠尾巴上。
老鼠反身一口,还没下嘴,嘴中便飚出一口鲜血,那长长的牙齿已断了。它惊慌吱吱叫着,苏歆抬脚,它匆匆逃走。
“这地方的边界不好找。”白凤翎揉揉鬓角,“因此也不知道阵眼何处。若是在天涯海角,怕是只能等人再开阵法,坐以待毙了。”
苏歆不懂阵法,只得点头,不知道白凤翎左一句右一句,透出种茫然不知所措来。她看出来,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去做,白凤翎始终是白凤翎,不是她一样随遇而安没心没肺的人。
“走吧,快到开工的时候了。”
白凤翎说。
苏歆一下子红了眼睛,她今日太多愁善感容易掉眼泪,她不喜欢白凤翎心里沉沉地思索事情,也不告诉她,只是淡淡落寞的样子,就足够让她满心满眼都是担心了。
掩了门,堵在门口,像座小塔一样,瞪圆了眼睛看白凤翎,白凤翎笑:“怎么了?”
苏歆摇摇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沉默地挡上,直勾勾地看白凤翎。直视白凤翎的脸需要勇气,她越看越是脸红,呼吸愈发困难了,脑海反复排演白凤翎亲她的样子——脑子里有锅水沸腾,耳朵里都冒出热气。
“我知道了!”白凤翎苦笑,摇摇头,“你这人。”
苏歆从未想过白凤翎会纵容她,就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有点摸清楚白凤翎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但是思想还未成形,身子先一步酥了,眼睛湿漉漉的,任由白凤翎叼她嘴唇,她不敢回应,怕触到伤口,双膝一软,被顺势揽进怀中。软糯的舌尖揩过唇边,她炸了一脸的红,却还要辩白,却被堵得只剩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我,不是……这意思……”
对方松开,她又后悔自己多言,迎上去,迎来送往,就要死死缠着人家。可白凤翎怎么能这样懂她呢,只要稍稍啄她一下,她立时就软得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身子软软搭在人家怀里,暗忖白凤翎是亲过什么人才这样撩人么?还没有多想,怀中一凉,白凤翎又伸手到她衣裳里,她被那一握抽干了力气,彻底跌进了白凤翎的怀里。
胸口是热的,手心是冷的,冷热交织,像冰块游走,边走边划出交错的水迹。她不明白这身体是怎么了,好像体内有绳结被缠着,而白凤翎把绳子拖出来似的,带来一阵又难受又愉快的空虚,她尚且不明白,只好献上唇舌,抵死研磨,生怕那一瞬白凤翎就又翻脸反悔,拿出自说自话的大道理,便先堵上那不能说也不善道的嘴,肆无忌惮地忘记了她从前挨揍的德性。
后腰又是一凉,白凤翎伸手到她灵台前了。她以为白凤翎实在好为人师,又要教授她如何修习灵力,身子一颤,捉了那只手,低下头来,松了白凤翎。
耳畔又是一声很低的笑。她耳朵红了又红:“我不过是见了你紧张,又不是修为退步,你还要在这时候不放过我,我灵力好着呢,就是不能叫你看罢了。”
“哦!”白凤翎若有所思地看她,“这样啊!”
摇摇头,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越看苏歆越是诱人,她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倒不像是自己了,好像元神脱壳而出,替代自己,活成了另一个德性。满心里全是如油一般倾倒的欲望,把她原本压抑清冷的性子全然润了一遍,滑腻非常,吞吐着蛇信子一般的渴望。
她其实没想去看人灵台的。
苏歆又不知想了什么,巴巴地凑过来:“你还是看吧,我难受。”
她反而抬了手,举得高高的,退避开来:“不看,该走了。”
苏歆央求她,晃她胳膊,撒娇道:“求你了,我灵力运行得可好了,你看吧,我肯定不出错了。”
“不看不看,烦。”她抽出胳膊推门出去,却又被人缠上了,生生拖了回去,她关上门,回过身,苏歆捧了朵小水花,水花在手里跳得厉害,一会儿有一会儿就不成形了。
苏歆冷汗直冒地伺候这朵小花,献宝似的端到她面前:“我是大有进步的,你不要叹气了。”
她顺着这朵小花掐了诀,抬手在花上荡了一圈,任由水花愈发绽放,盛开,伸出藤蔓,长出枝叶,水起水落,到苏歆眼前,砰一下,开了一朵洁净的剔透的六瓣的花。
花蕊蜷着个小姑娘,花开时,小姑娘起身,露出苏歆的一张脸来。
苏歆呆呆地瞧了瞧:“我明白了,你是要我觉得,修为没有止境,法术也不应当止步于此么?”
“我是要你看看你的脸,好好反思。”
苏歆便松开她,凝神想了很久:“我不该咬你的。”
“好好想。”白凤翎不会被少年人这样莽撞的感情冲撞得红了脸,但还是脸颊发烫,颇为自持地问了,没得到答案,得了一张冥思苦想的脸。
她实在不适合喜欢什么人,白凤翎暗自懊丧。她也有些紧张了,却又不能破了她作为年长者的端庄来,灵力运转起来压住了忍不住的笑意,轻轻道:“想不出来就只好走了。”
“你又逗我了,我肯定是没有犯错误,你刻意来寻我的错,为要看我的神色有趣罢了!我就知道你坏得很,我生得粗浅,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你笑了!你仗着你是我师父就这样欺负我!你还笑?啊我——”
苏歆气恼起来,“我”了半天也没敢说句什么话,只好做个鬼脸,又忍不住心跳不停地看白凤翎笑,白凤翎实在好看,嘲笑她的时候也是那样柔和的脸,不像她,一笑就龇牙咧嘴如猴子一般。
她看久了就忍不住也笑起来,龇牙咧嘴,又自觉像个猴子似的透着股调皮捣蛋的劲儿,便捂上了脸免得笑得太过夸张。
“想好了吗?”白凤翎收敛笑意,变脸很快,苏歆便又反思了一遍,摇摇头。
“走吧。”白凤翎这回终于走出茅屋,日头渐渐抬起,四周凉意照旧。日出后,就和昨日不同了,她昨日还挣扎纠结,今日就已经豁开心胸决心将错就错,抱了被天雷劈死的觉悟,心情愉悦极了。
听得苏歆照旧死心眼地问到底该反省什么,她便轻声道:“反省一下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
苏歆又红了脸,脸已熟了又熟,快要挂不住了。被漂亮的人夸奖了,她存着三分得意一分害羞还有六分不信:“嘁,你这人,我早知道你坏得很,我不信。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模样,别人夸我还信,你夸我,非得夏天下雪我才信。”
“你的眼睛很漂亮,让人想起林中的鹿,很清澈,”白凤翎手搭凉棚看了看远处,慢慢挪着步子,四周聚集起大团大团的阴云,抬高,升起,簌簌落落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落在肩头,“耳朵也很好看,有一点尖尖的角,像是你的个性。嘴唇也很漂亮,最近不可以再流血了,颜色很淡,像桃花才开。下巴也很好看,只是太瘦了,不如以前的弧度漂亮——”
她轻描淡写地形容一番,阴云已经遍布半个天空,大雪突然降临,如棉絮挂到发梢,冻成冰粒,如腊梅在枝头,苏歆捂上脸。
“你很好看,”白凤翎接了雪花,融在掌心,抖抖手指,“苏歆,我也是个爱美的人。”
苏歆扑上去抱她。
白凤翎侧身让开:“不要因为我对你好,你就高兴,对你不好,你就难过。不要因为先动情就让自己卑微,事事依从我的情绪。兴许你喜欢我以先,我就输了,负隅顽抗至今,才敢让自己装作胜者。我头一回动情,不知道如何待你,你可以做些过分的事,我也允许你发脾气,不懂事,但是谨小慎微不是你的个性,不必看人脸色,琢磨我这一瞬下一刻什么情绪,只管气我不理我讨厌我都好。但是——我还是得教你法术,那时候你得记起,我还是你师父。”
极为凝重地强调了自己的身份,落到苏歆眼里,像微风吹皱一池春水。白凤翎坦诚至此,她又想哭了,她实在是爱哭,可忍住了,就不像自己了,巴巴地凑过去。
这回白凤翎没有闪躲,顺势迎她过来。
苏歆涨红了脸,在她身前停下了,小心地拧绞双手,诚恳道:“可我不会因为你,你喜欢我就肆无忌惮,你对我太温柔,我总以为是梦,就怕极了。我怕你后悔,我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懂,胡搅蛮缠,你也不打我。因为,因为,我也是第一次被人喜欢,不知道如何待你,你对我坏一点,叫我先受惩罚,就什么都不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忍住,字数又超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