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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头哥从来不会关心对方有多少人,只会关心时间和地点。
杨少峰喷人也从来不会挑什么黄道吉日,更不会关心对方有多少人。
杨少峰只想着怎么才能彻底喷死对方。
朱老四被言官喷子们气得够呛,同样被言官喷子们弹劾的杨少峰自然也就跳了出来,一篇篇的文章如流水般发向了报纸。
比如根本就记不住内容但是大概知道那么几句的《资本论》,杨少峰就将之改头换面一番后变成了《土地论》。
不就是怼人?
喷就完了!
而且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言官之中的超级大喷子邓真叛变了,不仅没有和其他的御史言官们一起狂喷朱老四和杨少峰,反而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杨少峰一边。
邓真的理论很简单——皇帝未必是个好皇帝,但是六首状元绝对是个好状元,即墨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有即墨、莒州的百姓能够进京替杨少峰喊冤,就是最好的明证。
邓真本身就是个超级大喷子,再加上杨少峰这个键盘侠,两个人甚至能在报纸上按着整个都察院的一百多个御史言官们狂殴。
双方不停的对喷让朱老四心中满是不爽——眼看着都到了永乐二十年的年底了,这些个货色还在喷!
直到朝堂上一阵呼喝声响起,才将坐在龙椅上神游天外的朱老四惊醒了过来。
满面红光的伊逍微微气喘,身边聚集了许多翰林院的同僚,离着不远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监察御史,身上几个大脚印子明显不是自己印到身上的,身边同样聚集了许多都察院的言官,两伙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颇有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的趋势。
朱老四忍不住揉了揉额头,神色不善的盯着伊逍道:“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伊逍恶狠狠的瞪了跪在地上的监察御史一眼,向着朱老四躬身奏道:“启奏陛下,巡按河南监察御史许言诬陷微臣师尊役使百姓无度,欺凌藩属君臣,微臣一时气不过,这才动了手。”
跪在地上的许言适时向着朱老四哭诉道:“请陛下为臣做主!”
伊逍又扭头瞪了许言一眼,转而向朱老四拜道:“启奏陛下,臣要弹劾都察院河南道监察御史许言诬陷同僚,欺瞒君上之罪!”
朱老四却没有理会伊逍,反而一步步的从御阶上走了下来,到了伊逍身前之后才问道:“你习文练武,便是让你在朝堂之上公然殴斗的?”
伊逍一脸的坦然之色,向着朱老四躬身一拜后答道:“启奏陛下,微臣习文,一是为了上报君王下安黎民,二是为了能让微臣和这些奸佞小人讲道理。
微臣习武,一是为了替陛下开疆拓土保国安民,二便是为了让这些奸佞小人坐下来听微臣讲道理。”
朱老四的嘴角抽了抽,强行将大笑一番的冲动忍了回去,冷着脸道:“你口口声声的奸佞小人,不知指的是谁?”
伊逍伸手一指跪在地上的许言,答道:“启奏陛下,微臣所说奸佞小人,便是这个诬陷同僚,欺瞒君上的河南道监察御史许言!”
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本奏章,躬身将奏章递向朱老四之后,伊逍又接着道:“臣要弹劾河南道监察御史许言尸位素餐,诬陷同僚,欺瞒君上之罪!
其一,许言身为河南道监察御史,一年之中有三百余天乃是居于京城,弹劾朝中百官与地方官员之事多无实证,而三法司与锦衣卫等衙门却要为此浪费大量人力物力。
其二,即墨知县为官向来清廉,凡征发徭役,则必派发工钱于百姓,所治辽州、边市城、即墨、莒州等地,百姓尽皆感念其恩,何来役使百姓无度的说法?
其三,朝鲜国主李祹与倭国国王源义持皆有使臣来贺,微臣向来不曾听说两国使臣有弹劾即墨知县之事,反倒是赞誉有加,又何来欺凌藩国君臣之说?”
说完之后,伊逍悄然回头打量了倭国使臣赤松妹子一眼,见赤松妹子脸上尽是赞同,这才扭过头来接着向朱老四奏道:“微臣实不知这个不理河南百姓之事,反倒长居京城攀诬同僚,欺瞒君上的奸佞小人到底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朱老四的嘴角一抽,刚想往上翘起,继而又起到这是在朝堂上,当下便冷着脸道:“朕且问你,这是你第几次在朝堂之上殴斗?”
伊逍悄然伸出一根手指,眼见着朱老四的神色不太对劲,这才将五根手指全部展开:“启奏陛下,这是第五次。”
“你还知道这是第五次?”朱老四反问一句,又接着问道:“朕罚了你几年的俸禄了?”
一提到俸禄,伊逍顿时有些丧气:“回陛下,微臣被罚了三年的俸禄。”
朱老四伸手指向大殿门外,骂道:“净跟着那个混子学些不着调的!便再罚你两年的俸禄!滚出去!”
跪在地上的许言瞧着伊逍慢慢退向殿外的身影,忍不住向着朱老四一拜,又接着哭诉道:“求陛下替微臣主持公道~”
朱老四扭头瞧了许言一眼,淡然无比的语气比之刚才喝骂伊逍的时候更加让人害怕:“伊逍冤枉你了?”
许言愕然抬头,却见朱老四的脸上古井无波,也看不出是喜是怒,当下也想不出什么辩驳的言辞,只得结结巴巴的道:“臣……臣……”
“臣什么?”
朱老四脸上的神色更冷:“若说旁的事情倒也罢了,可是役使百姓无度,欺凌藩国君臣的罪名,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边市城也好,皇城也罢,包括即墨正在修的那些路,百姓可有怨言?
朝鲜使臣夸赞,倭国使臣夸赞,何来的欺凌之说?
许爱卿,朕还没有糊涂到任人糊弄的地步,朕还没有老眼昏花到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曾耳聋到什么都听不到。”
训斥完了许言,朱老四却没说如何处置,只是转身回到了御阶上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退朝!”
朝堂上没有人再去理会许言,就连都察院左都御史刘观都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然后带着都察院的人离的许言远远的。
朱老四没有说如何处置许言,甚至连罚俸的惩罚都没有,相比之下伊逍挨了骂又被罚了俸,看起来确实是伊逍更为凄惨一些。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两人之间最倒霉的一定是许言,而伊逍才是屁事儿没有的那个——挨骂不一定代表朱老四生气,罚俸也不过是表面工作。
反倒是许言,估计连辞官回乡的机会都没有,不牵连到家人就已经算好的了。
想要吃带血的馒头,就得有自己成为流血人的思想觉悟。
……
朱老四伸手揉着两边的太阳穴,长叹一声之后才放下手来:“永乐二十年都快过完了啊,时间倒也真快。
可是,有些人还是长不大,有些人还是不长进。长不大的倒还好说,不长进的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夏原吉瞧着满脸疲惫的朱老四,忍不住摇了摇头:“长不大的让即墨今年商税涨到了两万贯,不长进的依旧不长进,两相对比之下,倒是长不大的更好一些。”
朱老四嗯了一声,却又将目光投向了蹇义:“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告老,让刘观去吧。
还有伊逍,这个混账东西也不适合再留在翰林院了,让他去莒州吧。”
“陛下?”
夏原吉和蹇义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对视一眼之后才由夏原吉开口道:“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朱老四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千头万绪啊。自打永乐十三年起,朕就一直想改变这些情况,可是至今为止,却是见效甚微。”
夏原吉斟酌道:“倒也不完全是这样儿。譬如生员优待之事,不是已经落到实处了么?
还有银行和宝钞,这两件事情也已经见了成效,就连商税也是一年比一年多,如今国库中好歹有些盈余。”
话音刚刚落下,夏原吉便暗道一声不好,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只不过盈余甚少,再加上各地用钱之处颇多,交趾那边又不能短了军费,国库依旧有些紧迫。”
朱老四不满的瞥了夏原吉一眼,冷哼一声道:“慌什么?难道你以为朕还会亲征漠北还是怎么的?”
见夏原吉讪笑一声,朱老四又接着道:“说起来,也是朕有些心急了,总想着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好留给子孙一个万世永昌的大明,却忘了人力有时而穷的道理。
不过,这都察院也确实该好好整治整治了,再这么下去,估计依旧会是老样子,朕倒是属意邓真,蹇爱卿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蹇义点了点头,应道:“史邓真是个能安下心来的,永乐二十年一整年的时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山东,光是弹劾山东官员的公文,吏部已经收到了近百份,若都察院一百一十位监察御史都如邓真一般,倒真是都察院之幸,也是大明之幸。”
朱老四点了点头,却又将目光转向了夏原吉:“国库之中到底还有多少钱?”
夏原吉心中一紧,答道:“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