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安妮·赖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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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用说吗,他们当然是最好的伴侣。他们都不介意我的杀戮。这真让我无法理解。他们介意的是其他一些东西,诸如世界和平,纽约寒冬街头无家可归的穷人,药品价格过高,巴以战争长年无休无止但他们丝毫不介意自己亲眼所见的恐怖,不介意我每天夜晚为获取维生的鲜血而杀人,并且完全接受了我的本质——一个摧毁人类性命的生灵。

    他们也丝毫不介意我杀死了她的兄弟。(他的名字叫福克斯,不过,我可不愿意透露我那美丽的孩子的本姓。)

    事实上,如果我所说的这些必须被公之于众,你最好把她和本杰明的名字也换成化名。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非常关心这些。我不知道我的这些叙述将会怎样,但如我对你所说的,我要把它们献给她,如果我可以为这本书命名,我要把它叫做献给瑟贝尔的乐章。

    不过,你要理解,我对本吉的爱也是同样的。我只是对他没有那么强的保护欲而已。我知道不论我和瑟贝尔发生什么事,本吉都将会度过充满冒险的伟大一生。这同他那坚韧而灵活的贝都因人的天性有关。他是真正的住在沙漠帐篷里的游牧民族的孩子,尽管在他的家乡,耶路撒冷郊区,人们都居住在阴暗简陋的小砖房里,在那里他时常牵着一只肮脏的,坏脾气的骆驼,向过往游客兜售着高价的画片。

    他是被福克斯以恶意的长期契约拐骗到美国来的。福克斯付了他父亲五千美元就把他买下来,还给他弄了一张伪造的移民护照。毫无疑问,他是部落里的天才,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如鱼得水,还在纽约街头学会了偷窃,抽烟和咒骂。但是尽管他可以喋喋不休地叫骂,却是大字不识,不过经我稍加点拨,他马上就学会了。

    现在,他可以阅读英文,希伯来文和阿拉伯文,他记得自己曾经在家乡的报纸上看到过这三种文字。

    他喜欢照顾瑟贝尔。他照顾她吃饭,喝牛奶,洗澡,换衣服——她对这些日常琐事早已不感兴趣。在任何情况下,他总是能够凭着一股机智弄到她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对此感到深为自豪。

    在旅馆里,他总是挡在前面替她处理一切事情,付女佣小费,和前台进行日常的交谈——包括用巧妙的谎言把福克斯的死遮掩过去,在本吉的口里,福克斯变成了一个传奇,一个伟大的周游世界者和业余摄影师,他替她请来调音师,因为钢琴放在床前,每天都受着日晒风寒,所以需要每周调一次,另外也因为瑟贝尔总是用上她全部的愤怒与激情在上面弹奏伟大的贝多芬。他给银行打电话,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她的哥哥大卫,全名达赫维德,然后按照他的吩咐,给收款人,小本杰明打电话确认。

    和他交谈数夜之后,我认为应当给他玛瑞斯曾经给予我的那种最好的教育,然后他可以自己选择大学,专业,或者发展任何业余爱好。我不会干预他的选择。不过一周后我又想把他送到寄宿学校里去,让他穿上美国东海岸学生的带金钮扣的蓝校服。

    我如此爱他,任何人如果胆敢对他染指,我就要撕下那家伙的胳膊。

    但是在我和瑟贝尔之间,存在着不朽者对凡人短暂生命的怜悯。我了解瑟贝尔,我了解她。当我初次听到她的演奏时就深深地了解了她的心灵。到现在我也了解她,要不是她现在置身玛瑞斯的保护之下,我才不会安坐在这里和你在一起。终她一生,我将永远也不离开她,我将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当瑟贝尔不可避免地死去时,我必将承受难言的巨大痛苦。但这是必须的,我别无选择——当我已经不复是那个看到维罗尼卡圣纱后就走入阳光的生命。

    我已经彻底改变,变成一个深爱着瑟贝尔和本杰明的生灵,我无法回溯这一切是如何发生。

    当然,我知道我的心灵因了这种爱情而受到滋养,比我在之前的整个吸血鬼生涯中都更为快乐,从这两个同伴身上,我得到了更强大的力量。一切完美得近乎一桩意外。

    瑟贝尔并不疯狂。她一点也不疯,我想我非常能够理解她。她的整个生活都为钢琴所占据。当她的双手第一次触到琴键时就是如此。相比之下,她那骄傲的父母和野心勃勃的福克斯为她所安排她的“事业”在她心目中显得微不足道。

    即便是生活贫困痛苦也无法阻挠她对钢琴的热爱,这是唯一能使她逃避生活中悲惨的现实与琐事的良方。但她并不贫穷。在灵魂的深处,她并不介意其他人是否倾听她的演奏。

    只要她自己一个人在听就够了,只要能不被他人打搅就够了。

    那座古老旅馆里的大部分房间都是按日出租的,只有极少数像瑟贝尔家那样的有钱人可以长年租住。在那里她可以不受干扰地一直弹下去。

    父母惨死后,她失去了两个最关心她的发展的人,她无法继续同福克斯合作,完成他对于她前程的规划。

    这些我从一开始就能完全理解。我从那永不停止的第23号奏鸣曲中了解到了一切。如果你听过她的弹奏,你也会理解的。我希望你也能听听她的演奏。

    要理解,瑟贝尔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演奏是不是有人在听。录音一类的事情丝毫也不能影响到她。如果有人告诉她,他们喜欢她的演奏,她也会感到高兴,但这只是一件很单纯的事情。“啊,原来你也喜欢,”她会想“这音乐难道不是很美丽吗?”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和微笑就是这样对我说的。

    在我继续讲述之前——关于我的孩子们,我也确实还有更多话要说——我想先提出这个问题:我是怎么遇到她的?在那个决定命运的早晨,朵拉站在大教堂门口向群众们展示那奇迹的面纱,血液在我的血管中燃烧,引领我向天空飞去,可我又是怎样置身于她的房间的?

    我不知道,我已经厌倦于精神现象学会成员们连篇累牍的超自然解释,穆德和史考莉的x档案电视脚本,或者是那个叫做塔拉玛斯卡的精神侦探们手中的秘密卷宗。

    坦白地说,我是这样看待这件事的。我具有非常强大的咒术之力,可以使自己的灵魂脱离肉体,远距离传送我的形象,并且对近距离和视线之外的事物施加影响。在那天早晨飞向太阳,穿越云层的时候,我一定是使用了这种能力。一切肯定是发生在浑身的剧烈疼痛让我发狂,以至于神志不清的时候。那是一种最后的,绝望的,歇斯底里的对死亡或其他可怕的濒死状态的抗拒。

    也就是说,当我落到那个房顶上,浑身烧伤,忍受难言痛苦的时候,我必须在绝望中寻求某种精神寄托,于是就把自己的形象和力量投射到瑟贝尔的房间里,并且在那段时间里杀死了她的哥哥。要知道,灵魂也可以对事物施加足够的影响力,我可能也是这样——以自己的灵魂把手放在福克斯的实体上,并且杀死了他。

    但事实上我并不真的相信这些,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首先,尽管瑟贝尔和本杰明都不是专家,但他们有理性和观察力,可以为那桩死亡做出证言,他们两个都说当时福克斯的尸体里已经完全没有血,脖颈上有针孔般的伤口。所以,他们相信那个时候来的肯定是我的实体,而且我确实吸了福克斯的血。

    以我所知,一个投射的影像是不可能做到这些的。它不能从整个人体的循环系统里吸出鲜血,并且自行在本体的循环系统里分解。不,这是绝不可能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瑟贝尔和本吉搞错了。他们对鲜血和肉体又有多少了解呢?但是是事实,他们把福克斯的尸体放在那里,差不多长达两天之久,等待着那位恶魔先生或者天使的再次光临,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尸体上的血液会往人体的下部集中,如果尸体里面还有血,这两个孩子一定能观察到的。但他们并没有提到这样的事情。

    啊,这真让我头疼!事实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跑到他们的房间里去的。我不知道这一切是这么发生的。如我刚才所言,我知道的只是,当我回溯整个事情经过的时候,我在基辅那座巨大的天主教堂里(一个绝无可能出现的地方)所经历的一切,正如我在瑟贝尔房间里所见的一切一样真实。

    还有一件事,尽管小却很重要。当我杀死了福克斯以后,本吉说他看到我烧焦的身体从天上掉了下来。他说从窗子里看到了我,就像我看到他一样。

    还有一种恐怖的可能性。那天早晨我本来是马上就要死去的。毫无疑问,当时我是基于自己强大的意志以及对上帝强烈的爱而向天空飞去。

    但是可能在那个关键时刻,我的勇气与身体背叛了自己,想要逃避太阳,放弃我的殉难行为。于是我的精神闯进了瑟贝尔和她哥哥的困局之中,感受到她对我强烈的需要,之后我落到屋顶的隐蔽处,冰雪迅速地覆盖了我,根据这种解释,去到瑟贝尔房间里的我可能是一个幻影,如我刚才所言,一个自身的强烈投射,实现了那个随意而脆弱的姑娘关于不被哥哥打死的愿望。

    至于福克斯,毫无疑问,是我杀死了他。但他是因为恐惧而死,他的心脏无法承受我的手落在他脆弱喉咙上的幻觉,而那是一种心灵感应或者暗示的力量。

    但是我说过,我并不相信这种说法。

    我曾经置身基辅的大教堂,用拇指捏破了那个鸡蛋,并曾亲眼目睹那只鸟儿自由飞翔。

    我知道我的母亲曾经站在我的身侧,而我的父亲则打翻了圣杯。我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我自身绝对无法凭空想象出这些事物,我所见的色彩与听到的音乐都是之前绝对没有经历过的。

    现在我只能说这是我从未有过的一个梦。当我提到符拉迪米尔城的群众的时候,我事实上是置身于一个奇异的城市,里面的一切都是我的想象绝对无法制造的。

    我不想再多说了。任何解释都那么可怕,令人痛苦。此时我心灵清醒,但无法清醒地认识它,我不愿再多解释了。这件事只是发生了。

    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把它彻底忘掉。此时我同瑟贝尔和本吉在一起是如此快乐,所以在他们有生之年,我希望忘掉这件事。自从那个晚上起,我就只想同他们在一起。

    如你所知,我又过了很长时间才来到这里,回到危险的不死者们中间。我轻而易举地从其他吸血鬼们沸腾混乱的思想中判断出,莱斯特尽管身受监禁,却非常安全,还把他的整个经历都讲给你听——关于上帝的化身和恶魔蒙那克。

    我没有暴露自己就能轻易发现,整个吸血鬼世界都在为我而哀悼,他们的痛苦与泪水简直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

    好吧,莱斯特安全了,那只被偷去的眼睛也已经神秘地被归还给了他。于是我安逸地同瑟贝尔和本吉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

    我通过瑟贝尔和本吉再一次接触这个世界,就像我和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雏儿,已经离开我的丹尼尔"莫洛伊在一起的时候一样。我对于丹尼尔的爱从未做到彻底诚实,总是带着某种恶毒的占有欲,混合了自己对于世界的某种恨意以及对现代世界的迷惑,就像十八世纪的时候我刚刚从巴黎的地下陵墓走上地面的时候一样。

    丹尼尔本人对这个世界毫无用处,他来到我身边只是因为渴望黑暗之血,他的脑子里塞满了路易"德"波伊特"杜"拉克灌输给他的毛骨悚然,光怪陆离的故事。我为他倾尽各种豪华享乐,只是让他对肉体之欢感到厌倦,于是彻底离弃了我所提供的富有生活,跑去做流浪汉。他披着破烂衣服,疯疯癫癫地走过大街小巷,弃绝整个世界,到了濒死的地步。而软弱糊涂的我,被他的美貌所折磨,被作为人类的他所吸引——但决非被他所可能成为的吸血鬼吸引——终于对他施行了黑暗法术,把他带到我们的行列,否则他就要一命呜呼了。

    后来我之于他并没有玛瑞斯之于我那样的意义。和我之前所想的完全一样:他开始从心底厌恶我把他变成了这样的活死人,一夜之间就把他变成不朽者和正规杀手。

    当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对我们成为吸血鬼所付出的代价并没有真正的概念,况且他也并不愿意面对真相,只是一味逃避,沉浸在不计后果的梦幻与恶意的精神恍惚之中。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我把他制造成我的伴侣,一个更清晰地视我为怪物的奴才。

    我们之间从未有过清白无辜的情感,从未有过春天,从未有过任何机会,尽管我们曾经共同徜徉在黄昏时分美丽的花园。我们的灵魂并不和谐,我们的欲望彼此冲突,我们的怨恨也很普通,最终灌溉了那决裂的花朵。

    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整整两个月我留在纽约,同瑟贝尔和本吉在一起,享受自从久远以前,我和玛瑞斯在威尼斯的那些夜晚以来从未有过的生活。

    如我所言,瑟贝尔很富有,但这只够维持她日常生活的排场,比如每天旅馆里昂贵的食宿,精美的衣服,交响乐的票,偶尔才能有一点奢侈享受的零用。

    而我则富有得不可思议。于是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满怀喜悦地用我全部的财富来取悦瑟贝尔和本杰明,就像我对丹尼尔"莫洛伊所做的那样,不过这一次要更殷勤。

    而他们也很喜欢这样。

    每当瑟贝尔停止演奏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观赏我和本吉为她展示的画作,或者去欣赏一场交响乐或歌剧。她喜欢芭蕾,也喜欢带着本杰明去豪华饭馆用餐,本吉很快就成了饭馆里的常客,他能用清脆热心的小嗓音轻快地点出法国菜和意大利菜的名字,这令侍者们大为吃惊,他还会点些高档葡萄酒,尽管这样的烈酒是明令禁止对儿童销售的,他们还是毫不迟疑地为他把酒杯满斟。

    当然,我喜欢这一切,也欣喜地发现瑟贝尔有时候会以一种突发而顽皮的兴致把我精心打扮起来,用她敏捷的手指从衣架上挑选外套和衬衫,从丝绒托盘上为我选取各式各样珠宝戒指,袖扣,项链,用红宝石和黄金制成的十字架,纯金钱夹,以及各种各样的小东西。

    我也曾经同丹尼尔"莫洛伊玩过这样的主仆游戏。不过这一次瑟贝尔成了我的主人,而由我来操心烦人的现金之类细节问题。

    当然,我也非常喜欢把本吉像洋娃娃一样装扮起来,给他穿上我买来的各种西式精美服装,哪怕他肯穿几个小时也好。

    我们组成了一个卓越的三重唱,我们三人一起在鲁岱斯或使柏餐厅用餐(当然我并不真的吃东西)——本吉穿着洁净无瑕的沙漠长袍,或者合身的小翻领套装,白衬衫和领带;我则穿着自己一贯的古典式样的天鹅绒外套,宽领带,旧式细蕾丝;而瑟贝尔穿着最可爱的衣服,都是从她那满满的衣橱里挑选出来的,那都是她母亲和福克斯生前为她精心订做的,它们绝好地衬托出她丰满的乳房与纤细的腰肢,魔法般地显示出她修长的双腿与小腿紧致美好的曲线,特别是当她穿着深色长袜和后跟尖细的高跟鞋的时候。本吉小小的兜帽好像拜占庭风格的光环一般,覆盖在他谜一般的黝黑小脸上,瑟贝尔总是披散着流畅的卷发,而我的头发再一次梳成无拘无束的发卷,犹如文艺复兴时期的式样,那本是我最隐秘的虚荣。

    和本吉在一起时,我最大的快乐就是教育他。那时我们已经开始探讨关于历史和整个世界的话题,把整个房间的地毯上都铺满地图,讨论东西方整个文化的进程,及其对人类历史,气候,文化和地理不可避免的影响。本吉在电视里播放新闻的时候总是忙着喋喋不休地讲话,亲热地对每个播音员直呼其名,挥着拳头对各国领导人的愚蠢行为表示强烈的愤慨,为伟大的公主与人道主义者们的死亡而洒下同情之泪。本吉可以一边看电视,一边不停地高谈阔论,一边吃爆米花,一边抽烟,一边跟着瑟贝尔的弹奏哼唱——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同步进行的。

    如果我像幽灵一样,长久忧郁地凝视着窗外的冷雨,本吉就会拍打着我的胳膊大叫道“怎么办,阿曼德,今天晚上有三个精彩的电影可看,我很为难,告诉你,我为难哪,如果去看电影,我们就看不成帕瓦罗蒂的演唱会了,那我一定会遗憾到生病的。”

    很多次我们两个为瑟贝尔盛装打扮,而她则凝视着我们,仿佛不知道我们正在做什么。她沐浴的时候,我们坐在一旁和她谈话,否则她就会泡在浴缸里面睡着了,要不就是在里面一连呆上几个小时,只是用浴棉擦拭她美丽的胸脯。

    有时候她整个晚上只说些诸如此类的话“本吉,把鞋带系上,”或者“阿曼德,他又偷银器了,快叫他送回去。”或者突然惊奇般地说“天气很暖和呀,是不是?”

    除你之外,我从未对任何人讲过我生平的故事。但在同本吉的交谈之中,我开始回忆起玛瑞斯曾经讲给我的东西,并且照样讲给他听——关于人类的天性,法律的历史沿革,绘画,甚至还有音乐。

    正是通过那些谈话,而非其他事情,我开始意识到同他们相处的这两个月赋予了我全新的生命。

    我身上某种阴郁黑暗的恐怖已经不复存在。我不再像以前那样视历史为一连串灾难的延续;我经常会想起玛瑞斯那慷慨美好而且乐观的,关于世界总是在进步的预言;尽管我们周围总是能够看到各种战争,但在进步的力量下,它们总是会过去的;第三世界也会得到和平,就像西方世界一样;我们总是会为那些饥饿的人们提供食物,为无家可归的人们提供房屋,关怀那些需要爱的人们。

    和瑟贝尔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的感情却并不关乎教育与讨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只是亲昵。我并不在乎她总是什么也不说。我从不窥测她的思想。她也并不希望任何人这样做。

    既然她已经彻底接受了我和我的天性,那么我也完全接受她以及她对热情的深深迷恋。无数个小时,无数个夜晚,我聆听瑟贝尔的演奏,每一次我都能感受到她的演奏中强度与情感的微妙变化。渐渐地,我成了瑟贝尔心目中所能意识到的唯一听众。

    渐渐地,我也成了瑟贝尔音乐中的一部分。我和她在一起,和热情的每一个乐句与乐章同在。我矗立在那里,永远不向瑟贝尔提出任何问题,只是任凭她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做得那么完美。

    而这也正是瑟贝尔想要为我做的。

    如果某一天她想要拥有“财富和男人们的眼光,”我会甘心为她铺平道路。如果她宁愿孤独一人,那她绝不会看到我的身影。她想要得到的任何东西我都会为她弄到。

    如果她爱上了一个凡人男人或女人,我也会做她吩咐我所做的任何事情。我将甘心生活在阴影里。为了宠爱她,我可以永远在暗翳里生存,因为只要靠近她身边,我的心灵里就将不再有暗翳。

    当我外出猎食的时候,瑟贝尔经常和我同行。她喜欢看我进食和杀戮。这之前我从未让一个凡人目睹我的狩猎。她试图帮助我处理遗体或者磨灭杀人的证据,但是对于此道我早已非常精明熟稔,所以大多数时候她只能袖手旁观。

    我总是尽量避免让本吉参加这样的出行,因为他总是会感到异常狂热,表现出孩子般的兴奋,这对他并没有任何益处。而对于瑟贝尔来说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还有其他一些事情或许也值得一提——我们怎样巧妙地掩饰了她哥哥的失踪;我怎样把大笔金钱转到她名下,并且为本吉建立了适当可靠的信托基金;我怎样为她添置了几架上好的钢琴,摆满了旅馆的房间,令她大为欢喜。我怎样从远方的寓所里取来了一个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棺材,有时候会在那里睡觉。不过我已经习惯了睡在第一天夜晚他们为我准备的那间小室,在那里,为了避光,天鹅绒窗帘总是紧紧地固定在墙壁上。

    但地狱还是降临了。

    你知道我将要对你说些什么。

    接下来我还要讲述的只剩下那个时刻,直到今晚太阳落山之后我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吸血鬼巢穴,同我的兄弟与姊妹在一起,同在莱斯特身边的那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