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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孔半夏做完所有手头上的事,忽然顿住,因为她面前的大幅玻璃窗在阳光下是那样的明亮,光线一缕一缕折射进来,像是有精灵站在那丝丝光线的源头,调皮的挥动着手足向她舞动。光线十分嬉皮,照亮摊在桌上即将要修改完善投递杂志社的文章、拉拉杂杂的实验报告和一帧小心翼翼用相框表起的照片。
照片的底色是南国阳光充裕的海岸,滚滚的白浪拍打而来,带着轰隆的潮涨声。她身着一身白色婚纱,她爱的人站在身边,很是英俊潇洒。他唇畔有抑制不住的笑容,堆积扩散,仿佛在说,嗳,我怎么就这么幸福!
那一张俊脸上的笑意,让看的人都忍不住心生向往,心旌摇荡。
她伸出手指头轻轻抚上相框,小心翼翼的擦拭上面不小心沾染的一小点灰尘。穿堂风从窗口漾进来,微微的冷瑟。
她忽然拉开最底下的抽屉,那个她许久没有打开过的抽屉。淡淡的灰尘味飞扑上来,抽屉里安静的躺着旧迹斑驳的日记本,蒙了尘的钢笔。。。还有些什么呢?她仔细端凝,回忆像一把锋锐而温情的刀,她曾经以为,这辈子只需要认识一个人,然后就是白首到老。
可后来并不是那样。她总是不自觉的想到《ForrestGump》(阿甘正传)里的那句经典台词:“Lifewaslikeaboxofchocolates,youneverknowwhatyou'regonnaget.”
有些人,我们遇到的太早,有些人,本来就只是我们生命里的过客,像是流星飞过,只是闪耀一下子,然后烟花熄灭,夜晚还是一样的低靡。
生命就像一盒封装的巧克力,结果往往出人意料,最后陪在我们身边的那个人,才是会让我们晕眩一辈子的人。
她的女儿在楼下的放映室里听歌,她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已经喜欢听情歌了,也不晓得是谁教坏的!她放下相框,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她走下楼梯,在一楼的放映室里看到又趴在地板上的一大一小的身影。
她好气又好笑,还没有等她走上前,那个大的已经先转过头来看到她。他穿着一间样式简单的棉质衬衫,袖口高高挽起来,方便活动,下巴上有剃干净胡须后的浅青色,明明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可她只觉得,他比年轻的时候更英俊。
她想,就是这样,男人越老越俏,真不公平。她佯怒正预备开口,丈夫已经心领神会,赶紧转过头抱起仍然陶醉在地上的小家伙,声音低低柔柔哄那丫头“宝贝,我们又被妈妈逮住了,走,我们坐到沙发上去听歌,你妈妈真是一只母老虎,爸爸当初娶她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呢,我们受骗上当了。。。”
女儿被他轻而易举的拦腰抱起,一大一小走向沙发,用略带相似的脸,略微相像的眼神瞅着她,仿佛他们俩是一国的,她是个大坏人,是他们临国的。
她哭笑不得,地板上凉,他也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老陪着孩子在地上胡闹!
新的歌曲才又开始,歌声悠扬,是哪一个歌手在低吟浅唱。富于底蕴的歌词飘出来,仿佛可以敲开人心底的那扇门: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跳过水坑,绕过小村,等相遇的缘分。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说将来要娶我过门。转多少身,过几次门,虚掷青春。小小的誓言还不稳,小小的泪水还在撑。稚嫩的唇在说离分。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为戏入迷我也一路跟。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当初学人说爱念剧本,缺牙的你发音却不准。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你在树下小小的打盹,小小的我傻傻等。
第一章记忆不曾少花香
题记:许多年以后,她仍会想起,哎,那就是她第一次见到方懋扬的情景了。
孔半夏是个老实学生,认识半夏的老师都会这么说:那个女孩呀,棕色皮筋扎成一个马尾,朴朴素素的样子,很安静的坐在最后一排,不爱说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像是挺认真的一个孩子,怎么成绩老是上不去。哎,她们做老师的找不出原因,自然就不知道怎么帮她。
孔半夏的父亲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母亲在超市做会计。家境谈不上好,可是也饿不死她。照样和其他孩子一样上学读书,该干么就干么。
这个年龄的孩子对于金钱的体会还不大,只知道这个的笔袋比自己的漂亮一点,那个的裙子哪都没见过有卖的,对于再细腻更深沉的东西也不花心思去追寻。
半夏身上是二中人手一套的校服,不起眼的蓝色书包搁在自行车篮子里,手推着车走进校园。车轮子在地上咯吱咯吱转动,发出清脆细碎的零件响动。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中学女生了。
“孔半夏,今天你来学校好早!”
她真弯着腰锁车子,后面的杜炀三步并着两步一把拍上她的肩,啪的一声,肩上的书包溜下来,吊在手臂上。
她锁好车,才转头轻声说一句:“是呀。”半仰的脸迎起阳光,眼里带笑,嘴角浅浅的弯着。杜炀抱怨:“赶死我了,物理老师布置那么多作业,我昨天一个晚上也没写完,只好早点来。你呢?为什么也。。。”这些都是十分琐碎的事,这个年纪,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两人一起肩并肩走入略显陈旧的教学大楼,早晨的太阳才刚刚升起来,流金色的光线正好透过教学楼前茂密高耸的树木照射进来,在白绿色的墙壁上照下斑驳的影子。莘莘学子朗朗的读书声伴随着朝雾里的鸟鸣,洒满了这座风雨不改的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节就是物理课,初中学的物理哪里会难,只是对于这群刚接触物理概念的孩子,还有些懵懂的抓不住门道罢了。物理课的老师站在讲台上挥洒自如的讲着课,绕是知道上面这个道理,可最简单的力学知识,讲一百遍也还是有人可以理解错误,便有些不耐烦起来。究竟是孺子不可教,还是她这个老师授课方式有误?可是一班的那个叫方懋扬的孩子怎么就能一点就通,不讲自明?可见先天还是很重要。先天不好的孩子,她这个老师再怎么教,也还是进步不大的吧。这样的抱怨着,可是只要过一会,有哪一个学生举手站起来回答正确了她的问题,便又会露出欣慰的笑容,提醒自己太操之过急了。有教无类,每天对着的这群孩子们都这么可爱,自己当初选择师范这个专业并没有错误。
她笑的很和蔼的点点头:“孔半夏,你坐下吧,回答的不错。”
站起来的孔半夏坐下来,同桌杜炀拉了拉她的袖角:“哇,半夏,你真神,平时也没见你物理怎么好,这么这道题就被你做出来了?!”孔半夏好笑的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习题册,翻开到昨天看的三十五页,指了指红笔划出来的地方。杜炀低头一看,呵,敢情是一模一样的!她嘿嘿咧着嘴:“这啥书,这么牛,赶明儿我哦也买本去。”孔半夏呵呵的笑两声:“你已经买了,怕是一页都没有看吧。”
孔半夏的数学也还可以,所以这次奥数竞赛,她们年级要挑十五个人去参加,她吊在车尾也被老师算了进去。
这事她起初是不知道的,所以第二节课下课,她们班班主任王老师站在门口说:
“孔半夏,你跟我出来一下。”的时候,她心里面还感到忐忑不安。
她这种学生,一直乖巧,也不爱出风头,是那类明明很尊敬老师但却非常不喜欢和其亲近的怪异性子。
她走进数学办公室,王老师坐下来喝了一口水,笑兮兮的看着她说:
“下个月市里要办初中年级组学生的奥数竞赛,这次可以参加的名额不少,有十五个人。”才说完这一句,办公室门口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来。
孔半夏望去,一个少年挺直的站在门口,长相十分干净漂亮,声音也很好听。
“王老师,您找我是吗?”
孔半夏发现王老师脸上的笑容霎时间明亮了几分,很是和蔼温柔的朝着门外的少年道“方懋扬,进来吧。”
那少年板直端正的步伐款款走来,叫孔半夏联想到军人,可这个少年分明气质不凡,年纪轻轻,并不是那些训练有素却孔武有力的军人。
王老师很快的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们两个都入围了,要好好的努力喔。”
老师的声音轻柔,说出来的话可却叫她面前的孔半夏激动了好半天。
参加奥数竞赛,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啊!她循规蹈矩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将要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呐,她兴奋的在口袋里抓紧了拳头。相形之下,她身边的方懋扬大有不同。他安安静静的点了下头,以示知道了,除此外并无任何不寻常的表情。
老师让半夏先回去上课,半夏几乎是颤抖的快要跳起来的走出去的。她身后王老师还在絮絮叨叨的对方懋扬循循善诱的激励“懋扬,校长这次都特别关照过,你可是我们学校夺得第一名的希望啊,所以更要好好努力啊!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帮助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来办公室找老师,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