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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姑娘的发色比一般人浅上不少。”皇甫贤话语淡淡地说了句。
“是啊。”白若馨面不改色地回答着,稍稍侧身,从皇甫贤手中抽回自己的长发,又后退一步,消散两人先前那若有似无的暧昧之感,笑道:“天生如此,倒是吃了不少何首乌也不见效。”
“天生如此吗?”皇甫贤再看了若馨一眼,道了声,“白姑娘,失礼了。”
话音落下,他便执起若馨的手腕,却是为她把起脉来。
三指在脉上轻按。两人肌肤相触的刹那,仿佛有什么电闪雷鸣般一闪而过。皇甫贤略带薄茧的指尖,轻抬按压间,又是一种难言的感觉在若馨心中流窜,便是这一阵的恍惚,让她忘记收回自己的手,只是低头,望着皇甫贤修长如玉的手指,静默不语。
指节细而长,长而直,如玉竹一般,让人移不开视线。指甲圆润平滑,带着淡淡宛若珍珠的色泽。
世间之大,她只有见过一个人有他如此漂亮的手。
不仅漂亮,更是世间无双绝妙的好手,那双手可以在一盏茶的时间内轻松勾画一幅丹青,虚笔精微,宛若真景。可以拿捏银针,提捻插转,不过细指长针,稍许工夫便化疼痛于虚无。
那双手也曾擦净小小孩童的她,脸上的泪痕污渍,曾手把手教她如何在纸上划下一撇一捺,写下自己的名字。
心又有些微微的痛。
可是,有着那双手的人到底是何模样,在她记忆中终是一片模糊......
......
只不知如今眼前的这双手是否也可以陪人同抹琴弦,共奏华乐,可不可以为明媚的少女细致描绘一双黛眉,添一许闺房之乐?
在若馨神游之时,皇甫贤已经把好了脉,良久过后,他垂下眸,看不清眸中的神色,“五脏虚损,脉象浊乱,似有寒气侵体。脉中又有一股邪逆相冲,积郁良久。此脉听来,似是命不久矣。怕是白姑娘的发色变淡也是缘由于此。”
若馨眨眨眼,回过神来,听到皇甫贤的话后面上微露惊讶之色。倒不是听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此之差的缘故,只是讶于皇甫贤的医术。她的身体本就非同于常人,能将她的情况如此清楚地指出,此人之技自然不可小觑。她本身便是村中的医者,对身体目前的情况自然了解。可惜医者不自医,如今体内病势已过,命已难全。
须臾,皇甫贤松开若馨的手,抬眸,一闪而过的,是一种无关己身的冷淡,冷眼旁观的漠然,眨眼间,眸中又是一片平静。
若非此人见多了死人,早已无心无情,便是他心思深沉,不露于外,是个演戏的好手。
若馨暗自钦佩,自认无法达到他那地步。
眸光相接,看到的是若馨那带着特殊意味的目光,皇甫贤挑眉,问道:“白姑娘似乎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了?一点也不担心么?”
“呃。”若馨顿了顿,然后半开玩笑地说道:“人生在世,生死有命。早知道了也好,可以为自己事先准备好一口薄棺。免的走得突然,让家人到时手忙脚乱。”
沉默片刻,皇甫贤微蹙起眉,不知在想什么,身上的煞气在一刹那似乎骤升几许。
再看时,哪有什么煞气,皇甫贤依旧是那个一身雍容贵气的儒雅公子。他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看着若馨,慢慢说道:“这是天芝丹,身有疾者用了百病可消,无病之人吃了能够延年益寿。白姑娘体虚,你且留在身边,若有需要,也用得上。”
若开头对他的医术只是微讶,如今便是愕然了,若馨没有接过,只是看着皇甫贤手中的药瓶。瓶身是剔透无暇的白玉,小巧而精致。真是有钱人,连个装药的瓶子都如此奢华。只是,他们初次见面,他便要给她如此贵重的礼么?
她以为他是个冷漠的人,难到错辨了,还是有钱人都是如此大方?
思索片刻后,若馨摇头笑道:“无功不受禄,如此贵重的珍药,若馨受之有愧。”
皇甫贤嘴角微勾,道:“天下之大,你我相会便是有缘,又何必言及有功无功?此药于我并非难得,若有需要,我随时可以拿到,白姑娘不必客气。”
“皇甫公子的盛情,若馨心领了,只是这药若馨实在不能接受。”
见若馨并非假意客气,而是真无接纳之意,皇甫贤淡淡一笑,并不勉强,收回药瓶。
看着那白玉讨巧的药瓶重新没入那锦衣之内,不是不可惜,从皇甫贤取出药瓶时,她便闻到了瓶中溢出的丝丝药香,里面的确包含了许多世间难寻的珍贵药材。虽不知道那百病可消的说法是否过于夸大,但这药能延年益寿倒是的确可能。以她如此破败的身体,吃了这药,说不定真能多撑几年,只是,她向来信奉天下没白吃的午餐,今日毫无心机地拿了别人的东西,指不定明天就要替人去死。
当然,她只是打了比方。
“白姑娘似乎对生死置之度外了。”
她眨眨眼,看着皇甫贤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也笑道:“是人自然都希望能长命百岁,只是若馨身子不是一般药物能调理的回来的,那天芝丹是奇药,但用在若馨身上只怕是暴殄天物,到最后反而辜负了皇甫公子的一片好心,不若将它用在更需要的人身上。”
看了看西山,太阳已落下些许。
看皇甫贤还未有离开的意想,若馨便问道:“皇甫公子是独自一人出来游玩的吗?身边怎都不见仆从丫鬟?”
“路过此地,见这个村子风景秀丽,便进来看看,也顺便让马匹歇息片刻。”皇甫贤看着若馨,神色自然地答道,“我不喜欢丫鬟跟随,身边倒是有个护卫。”
她对他身边跟着谁才无兴趣,若要带上十个八个的美姬也是他的自由。
“这样啊。”她心中已打好了主意,脸上却假装遗憾,叹道:“若是时候早些,也好请皇甫公子用过晚饭再走,只是如今天色将晚,而白家村简陋,尚无客栈让过往行人住宿。此地距离万春县约莫还有十余里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天黑之前到达想是没有什么问题。”
若馨说得诚恳而热忱,但话语间并无留客之意。
皇甫贤没有应声,挑挑眉,唇边一抹了然的笑意,漆黑的眼睛,内里仿佛静潭的深幽却又带着风吹水动的迷人。
若馨对他意味深沉的笑视若无睹,只是见他但笑不语,又说道:“皇甫公子?”
“山野之路夜间难行,皇甫公子还是趁早上路才好。”她提醒。
皇甫贤笑意不减,缓缓作揖,说道:“多谢白姑娘提醒,既然如此,那皇甫就告辞了。”微微侧头,唤了声,“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