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龙潭

源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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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千剑虽然不通武功,却是马戏团出身,幼年曾随师父走江湖卖艺为生,别的收获没有,就学得一手接骨的本事。

    所以李厚德将他两腿打脱了臼,别人看着可怖,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就只脸上挨过一脚,血肉模糊的,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倒让他有些忐忑。怎么说关千剑也算个翩翩美少年,为了一本秘籍死了不算什么,破了相可就不划算。

    说到关千剑的长相,得透过一个人的眼睛,才能看得最清楚。那个人就是大小姐婉琳,因为只有她对他的迷人处理解最深。

    在她眼里,关千剑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剑眉星目,双鬓若裁……但是最令她心动的,要数他的一对朱唇,线条清晰如刻而又珠圆玉润,下唇微微突出,透露着无限刚毅与倔强,当他看着一个人时,就算没有刻意抬高头颅,也给人以傲视一切的印象。

    而他略微高出常人的喉结,则显示出更多的男子气概。

    ……不过这一切并不防碍他做一个富人家的奴才。

    奉李厚德之命,此时关千剑正往禁地黑龙潭进发。

    经过两个时辰的跋涉,爬上一坐山顶,面前出现一大片平地。平地尽头另有一面绝壁,笔直地坚起来,高广三十余丈,有六个大字深嵌其上,几乎占据整个篇幅。

    平地中间一条溪水穿过,转弯处形成一面丈余方圆的小潭,正是闻名遐迩、吃过不少英雄好汉的黑龙潭。

    关千剑且不去看黑龙潭,抬起头仰望对面那六个大字,写的是:

    “虎之翼,龙在天”。

    字迹狂放,有开天辟地,唯我独尊之概。

    他今天还是第一次目睹这六个字,但关于它们的故事,却听过不下千百遍。

    “虎之翼”本是一把宝剑的名字,是六如门除了六如秘籍之外的两样镇门宝物之一;江湖上传说,六如门的武功之所以神奇,其实主要不是来自于秘籍,而是这柄剑。

    因为虎之翼绝不是一柄普通的宝剑,它根本是一柄魔剑!至于它的种种魔力,则是人言人殊,若非亲眼所见,断难领略其大概。但有一点可以确信无疑,那就是它能快速提升一个人的功力,直至成魔。

    而龙在天,则是二十余年前,江湖中的一大剑客,绰号“雷神”。传说他能以剑发声,作雷鸣,杀敌于千里之外。

    这六个字正是出自他手,也多半是出自虎之翼这柄宝剑下。因为他写这六个字,正是在夺走宝剑,并一举击杀六如门九大长老之后。

    六如门称雄江湖百余年,历来选拔新任掌门都有一个不成文规定,那就是要这个人的武功取得天下第一之称,否则宁可虚位以待,也绝不滥竽充数。

    不过一直以来有武功天下第一之称的人,无不出自六如门。所以他们还没有为掌门之位后继乏人担心过。

    六如门十长老则是仅次于掌门人的高手,任何一个走出来,都完全具备开山立派、成就一代宗师的资格。

    龙在天能一举格毙十人中的九人,其造诣之深,真可以震古烁今。

    他将自己的大号和宝剑虎之翼并列,刻在这崖壁上,也不知道是何深意。

    关千剑驻足良久,想起这一段旧事,悠然神往,自忖:若命运作出另一种安排,把我生在一个武林世家,又或赐我明师,我也能成就一代剑客,扬名江湖!

    正是因这股野心,使他起了盗取李厚德那本六如秘籍的歹念。

    他心中生出一股不平之气,并对李厚德手中那本六如秘籍起了更强的占有之心。

    他甚至想,是不是该从大小姐婉琳下手……

    不过,还是先抓到金鲤鱼,赎回这条小命再说吧。他知道李厚德绝不会空口说白话,抓不到金鲤鱼,不论回去复命与否,都必死无疑!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他实在不知道如何与李厚德这样的人物抗衡。

    时近深冬,又是在高山之上,他本以为溪水已经冰寒透骨,没想到潭面上还氤氲着一层热气,有如温泉。

    他拔开乱草杂树,跳到潭边一大片岩石上,两脚刚一踏实,立刻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想一头扎进潭中去!

    这种欲望之强,几乎让他没能刹住脚。

    但这潭,却不是可以随便亲近的。潭水虽然极其清澈,但不到三五尺的深度,视线就被浓密的水草隔断,中间则是一道梁柱般粗细的旋涡。顺着旋涡望下看,隐约可见一个一尺见方的洞穴,色作天蓝,深幽莫测。

    旋涡外面,水草中间,偶有水泡吐出,大如碗盏,咕咕发声。让人忍不住生出无限遐想:里面究竟潜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潭中鱼虾成群,往来穿梭,可就是不见有金色鲤鱼。

    关千剑一筹莫展。

    他再次抬头远望,对面崖壁之下,三间草庐之前,坐着一个老人,皓首如雪,一上一下,正在打盹。

    “这就是传说中活了很久的老头?去问问他!”

    他绕了一段,涉水走过对岸,到草屋前面,远远地高声叫:“老人家,打搅了。”

    老人抬起头,眼睛半睁着,可并不把脸转向关千剑,只稍稍斜过眼来,扫了他一眼。

    “老人家,我想问你……”

    老人不等他说完,拍拍耳朵,向他摇手。眼睛已是闭上了。那意思明明是说,我是个聋子,你难道是瞎子吗?

    “这老头无礼!”关千剑恼怒。但他势不能和一个老人家针尖对麦芒,一甩手,掉头就走。

    就在他背转身的一刻,老人蓦地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忽明忽暗,明时如有雷电奔走,暗时则似阴云四合,瞬息之间,连经数变。

    面前的草丛中,一只壁虎刚露一个头,“欻”一声躲得无影无踪,竟似被他眼神所惊。

    他体内仿佛有两股力量在疯狂交战,一股力量催促他冲天而起,大逞杀戮,一股力量却又将牢牢约束,令他不得自由。

    但是当关千剑走出百步开外时,这异像收敛殆尽,他又回复一个普通老人。

    关千剑不知道,就在这弹指之间,他已从鬼门关走完一着!

    回到潭边,关千剑却惊得呆了。刚才的旋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注喷泉,高出水面两尺有余!

    一条条金色鲤鱼,随着喷泉跃上来,落入潭中,四散游弋,悠哉悠哉,好不快活。

    大略一数,已有十头以上。

    关千剑喜出望外,忙撤下背上的鱼网,折了一根木棍,插在上游,把鱼网一端固定好,手执另一端,绕到下游。

    只要跳进潭中,把鱼赶到岸边,兜住一条两条,就算大功告成。

    他本是个泅水的好手,这时人逢喜事精神爽,逞能耐一个跟头翻下去,到了水里,再一个跟头,头下脚上,钻到深处。掉回头来看时,有两头一尺多长的金鲤鱼已被鱼网隔在喷泉之外。

    那鱼十分乖觉,一见动静,立刻下潜,真是往来倏忽,逝如飞矢,一眨眼功夫,到了水草丛中。

    关千剑也敏捷非常,腰身一扭,把鱼网接在下方,摆正了身子,两腿一夹,蹿到上面,两手高举,合在一处,把鱼网收出水面,两条都在网中。

    他正要上岸,喷泉忽落,漩涡立起,被水力牵引,身体反向水潭中间退回老远!

    关千剑一吓不轻。他这才知道在此之前,为什么那么多捕捞金鲤鱼的人无不是有来无回。原来危险在这里。

    慌乱中,他把鱼网捏在一只手里,将已入网的鱼兜在中间,另一手腾出来拼命划水;两手.交替,迅如风火轮一般。

    可是旋涡的力量太大,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他的身体不仅开始后退,更在跟着水流旋转。

    “啊!——”他张口而呼,同时感到小腿上一痛,低头看去,一只尺余长的金鲤鱼,唿扇着尾巴,正咬住他不放。看情形,竟是要把他拖入旋涡,饱餐一顿。

    真是怪事!关千剑骇异无极。

    有了这一条作先锋,后面大大小小,数十条成群结队冲出旋涡,向他扑来,其势之猛,有如饿儿狼猛虎。

    为头一条最为吓人,身长两尺有余,嘴巴张开,阔如巨盆,似要将他整条腿囫囵吞下。

    关千剑到此地步,已知今天断无生理,明年今日就是忌日,世上再不会有他这号人物。

    世上也再不会有他这个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