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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要现场指挥权干什么?”
支队长不悦地问,正在等待市局来人开个案情碰头会,又来诡事,特警几个追击拦截的战术小组,领头的居然要现场指挥权。
“他们说,嫌疑人有可能还在现场。”汇报的压低声音道。
丁支队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报信的,蓦地笑得全身直抖,斥了句道:“不是我听错了,就是他吃错药了。”
这个肯定是不可能的,被害人的车被开走,正在以车为目标追捕,综合讨论之下,仇杀的可能性最大,除了涉枪涉暴性质比较严重之外,倒也算不上特别的案子,报信的尴尬站在当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这时候,高铭问道:“是张如鹏?”
“对,特种基地出来的教官,紧急预案里,他有对特警战术小组的指挥权。”报信的道,那是位传奇人物了,在教官的位置已经坐了整整十几年,有一半集训过的特警、刑警都是他的弟子。
高铭略一思忖道着:“回复,现场驻守的各组,统一频率,听从指挥。”
传令的匆匆去了,丁支队长诧异地看着高铭,直接道:“老高,你也吃错药了。”
“吃错药总比没药可吃强,什么线索都没有,您觉得一会儿怎么交待?好歹让他们也做个仔细排查现场的样子啊。”高铭严肃地道。
政委的花花肠子多,丁支队长仔细看看高铭,上上下下审视,看得高铭不舒服地问:“怎么了?”
“没那么简单吧,我怎么觉得你瞒着我什么?”丁支队长怀疑地问。
“不是我瞒你,我说了你不信啊。”高铭道。
丁支队长反驳道着:“你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信不信?”
“那我告诉你,其实在案发前,我和几位旧友正接到了一个老朋友的消息,说是在津门有可能发生枪案,而且和几地的枪案有关联……话还没说完,枪案就出来了……就我给你看的那两张弹道检测干扰。”高铭道。
“这……没证没据的,你让我怎么信啊?”丁支队长怀疑更甚了。
“记得我常讲的那个故事吗?就是原始股诈骗案,稀土走私案里,那位主角。”高铭道。
“就那个励志故事?”丁支队长想起来了。
“对,就是那个人给我的,特种警察训练基地出来的,你说吧,可信度有多高?”高铭问。
“啊!?”丁支队长吓了一跳,如果是这种人物,那可信度就无限提高了,他愣着道着:“那还有什么说的,赶紧请来啊,请不来我申请,我不行,汇报局长。”
“他根本不在津门,而且,已经脱离队伍很久了。”高铭幽幽一叹,附耳告诉了他几句,丁支队长像吞了根苦瓜,苦味都蔓延到表情上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领导来了,是虎着脸来的,支队一行陪同着,进会议室坐了一圈,机要像做贼一样看看走廊,把这个案情讨论,关起门来了……
三个战术小组分守东、西、北三门,刚刚得到指挥权的张如鹏暂缓了尸体启运,把现场排查的刑警和派出所来人,分布到几个点。
东门口,通讯员打开了三维图,按张教官的要求,划出了几条直线,示意着可能的制高点,张如鹏盯着图在步话里指挥着:“各参案人员注意,两人一组,重点排查9号、13号、17号、15号楼,直接上天台,沿途可疑人员全部询问一遍,天台上没有,自上而下,一家一户查……所有人打开执法记录仪,注意安全,如果发现异常,马上回撤。”
命令连喊两遍,自门口极目远眺,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的一行警员已经分队,仨俩成组,奔赴指挥的标定的建筑物,张如鹏抬头看看二十几层的单元楼,又看看通讯员,话却憋回去了。
可能吗?杀了人都没走,在近处看热闹?
如果嫌疑人都没走,那走了的是谁?
张如鹏心里的紧张、怀疑、不安,像荒草一样蔓延,他抬腕看表,已经到午后十三时了,毒辣辣的阳光蜇着全副武装的特警,汗渍都从身上的衣服里殷出来了,而刚刚平静的小区,又被搅得人心惶惶,特别是出入小区就被拦着的居民,那受过这等盘查,不是横眉相对,就是破口大骂。
特警是不懂客气的,敬礼,面无表情说:请配合。
群众也不会跟你客气的,拍照,配合,回头就发朋友圈里,开始问候警察的亲戚。
“指挥指挥,保安和我们交涉,让我们放开,说这里是高档小区,影响太坏……”
“指挥,受害人尸体必须尽快运走,我们等着做尸检……”
“指挥,地下停车场需要清理,否则太扰民了,根本没法保密。”
“指挥,西门出入人员车辆太多,我们根本查不过来,请求增援……”
“…………”
排查伊始,一堆问题汹涌而来,打破正常程序的方式,不但引起了小区的混乱,也引起的内部的混乱,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名“指挥”,让现场的警员叫苦不迭了,特别是停车场准备运走尸体、清理现场的,你实在挡不住那么多看客的围观啊,望远镜里,站在车前盖顶上的张如鹏看到了几位勘查人员,直接挡在行车道上解释,那儿已经堵住了。
他急火了,又一次拔通了电话,这边吼着:强行排查。那边接通了电话,也是吼也似地道着:“大兵,我可把小区堵住了,妈的现在乱成一锅粥了。”
“那把警笛都打开,让再乱点。”大兵像唯天下不乱,火上浇油了。
“你特么是看我好过不顺眼是不是?等着我挨处分啊?”张如鹏怒道。
大兵在那头笑笑道着:“反正都知道你脑袋不够使,你在乎啊?”
“可是,这比马蜂窝还厉害啊。”张如鹏看了眼被搅得乱七八糟的小区,有点怵了。
“你一直在按部就班干活,我问你,这几位你抓到了几个?大部分时间,还不是扬武扬威遛达一趟,身上快霉得长毛了吧?”大兵道。
“可这,要没有的话,我……”张如鹏不确定地道。
“你心里一直想着自己,怎么为人民服务?”大兵道,像是生气,直接挂电话。
老张受刺激了,拿起步话就吼命令,一瞬间,几处门口泊着的警车齐齐鸣笛,凄厉的警报从不同方式吼起来了,穿梭的警车吼话让居民各回各家,紧锁房门,警方正在追捕杀人凶手,这火上油浇得,整个小区开始鸡飞狗跳了。
天台,9号楼,扑空,顺着电梯、安全出口上楼的警员一身汗,两人返过来,开始下楼,逐层敲门,敬礼,简单询问。
17号楼,扑空,一无所获,警员发现天台是焊死的。
14号楼,奔出电梯的警员刚上天台奇怪地发现,只是物业能出入的门,是开着的,他多了个心眼,步话里告诉着安全出口上来的同伴小心。
“没人,我到十一楼的,妈的,谁在指挥,把人往死里坑啊。”
“多废话,这儿好像真有人来过……”
“那不能是物业啊……嗨,站住……”
砰……一声枪响。楼顶的吓得全身一抖索,声音颤抖地呼着同伴的名字,然后在步话里汇报着:“十四号楼,十一楼……有人开枪,马上向我靠拢……有人开枪,十四楼安全出口……”
门外驻守的、各楼排查,巡逻喊话,瞬间向这个点蜂涌而至,奔袭而来的特警武器上膛,自外围一线卡住了几个关键突破点,成围捕队形。
步话里,发现枪手的警员正叙述着伤员给他的描述:白衬衫、平头,长脸,从安全步梯逃走。
张如鹏是驾车横冲直撞,直接驶到14号楼左近的,他持着微冲气势汹汹地带着特警到场,一句话:“妈的,三人一队,把他撵出来。
砰……三楼安全通道的窗口,玻璃碎了,枪声响了,露出来的脸,却是一位老太太,在她惶恐的脸后,一位男子疯狂地叫嚣着退后,退后,敢进来我杀了她。
疯了,劫持到人质了……砰,又是一声枪响,不是威胁,那枪直接射击在一辆警车的车窗上,戳了个带缝的窟窿。
“退后,退后……”
张如鹏伸着手,让队形慢慢后退,举着手,示意不准备开枪,生怕激怒了这位……
乱了,支队长案情分析会即时取消,一名分管副局长加了支队长和政委,乘车疾速往案发现场赶,谁也没有想到,还是凶案现场转眼又成为案发现场的事,分管局长和现场在即时通讯了解着情况,一听一位警员遭到枪击,嫌疑人劫持了一名人质,已经是慌得六神无主了。
丁支队长和高铭相视凛然,不但被嫌疑人吓到了,而且被那位推测案发的人,着实给吓到了。
乱了,调度直接上升到省厅级别,外围警力从没有接到如此级别高的直接命令,几乎精确到每条街道,甚至附近建筑物不超过十米的驻守定位,一张天罗大网在混乱中慢慢成形。
乱了,处在风暴中心位置的世纪花园小区,零乱的车放着成了天然的屏障,总有那么一群好事者,远远地当看客,站车顶的,钻楼上窗户的,瞪着好奇的大眼看着这类只有欧美大片里才能看到的一幕,当看到警察步步后退,缩手畏脚时,冒出来的念头只有一个:太low了。
尹白鸽驾车逼近现场两公里时,熄了警灯,对着车上两位警告着:“不许乱跑,不,不许下车。”
外层那儿都是警察,他妈的这么吓人谁会下去,八喜和九贵齐齐点头,尹白鸽已经掉头飞奔了,她心里是一种狂喜和紧张交织的情绪,总是能创造奇迹的大兵这一次给她带来的惊喜是无与伦比的。
或许,奇迹根本就一直在那儿,只是你缺乏发现它的眼睛而已。
通过了守卫,她抬头看到楼顶时如是想着,心里却泛起了曾经学习过的犯罪学理论,是啊,如果从一个罪犯的角度看,没有比目睹作案现场更让他有成就感的事了。就像现在作为警察,也没有比看着罪犯落网更令人激动的事了。
绕过了数辆车,分开了人群,被一名外围警员拦住时,她亮了亮证件,然后那位没有让她通过,直劝着:“后退,后退,嫌疑人劫持了一名人质,已经失控了。”
尹白鸽不说话了,直接捋开人,奔向包围圈,她弓着腰奔到以一辆为掩护的指挥身后,一拍肩膀,张如鹏回头,一看,愤然道着:“你来添什么乱?”
“我实战可比你早多了,什么情况?”尹白鸽问。
张如鹏大致一介绍,回头排查的警员和这位从楼顶下来的正碰了个正着,刚喝令检查,早有防备的对方劈面就是一枪,伤在腹部,人正被抬出来,几名荷枪实弹的特警护着背人的,沿着墙跟走,飞快地往法医车上运。而那位已经眼见逃生无望的嫌疑人正躲在三层安全通道路的窗口后,时不时把那位劫持的老太太往外推一把。
“得速战速决,这儿撑不了多大一会儿。”尹白鸽道,表情肃穆了,好久没有站在这种让她心潮澎湃的前线了。
“谈判专家正在赶来,狙击手上楼了,在找机会。”张如鹏道,话音刚落,步话里传来了声音:指挥指挥,1号狙击到位,可以看到窗口,无法定位目标。
指挥指挥,2号狙击到位,目标太小,无法定准。
尹白鸽抬头看着,这个疯狂的嫌疑人现在恐怕已经敏感到随时可能开枪杀人,偏偏步话里又传来了局里的命令:现场指挥,谁在指挥……务必生擒,此人嫌疑重大,务必生擒。
“他妈的,死的都弄不成,还想要活的。”张如鹏怒了,脸上的横肉抽搐着,可偏偏众目睽睽之下,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开了几枪了?”尹白鸽突然问。
“三枪,可特么的不知道他弹容多少,要对着人质来一枪,老子这警察可当到头了。”张如鹏愤然道,从没有过这么棘手的时候。
“诱他出来试试。”尹白鸽道。
这一话音刚落,可不料砰地又是一枪,然后二楼一面破碎的玻璃窗后,人质一闪而逝,嫌疑人声嘶狂喊着:“往后退……艹你妈的,谁再靠近老子杀了她……”
后退,继续后退,尹白鸽瞪着张如鹏道着:“你想突袭?”
张如鹏耷拉眼了,命令着楼层里的特警后撤,应该是被发现了。
“我来……给我一支枪,从侧面绕过去……”尹白鸽肾上腺急剧分秘,两眼激动地道。
“你没疯吧?”张如鹏愣了。
“人多未必能解决了问题,你跟我来……”尹白鸽把张如鹏叫了一侧,两人密谋几句,张如鹏瞪着眼,似乎不相信,尹白鸽急斥着他:“蠢货,再拖一会儿,人质就不打死也被吓死了,你们的任务信条是什么?”
“果断处置。”张如鹏道。
“那就果断点,连个娘们都不如。”尹白鸽道,带着两位特警,剽悍地走了。
绕进一层,自电梯上三楼,就在电梯里,尹白鸽脱了警服,敲响一家住户的门,在男女主人惊恐的眼光里化妆着,片刻后,一位只穿背带裙,拖鞋,头发散发的“娘们”,在一簇特警的掩护下,出去了。
“开始!”
步话传来了尹白鸽的指挥。
“狙击手就位,一找到机会,果断开枪。”张如鹏最后道了句,扔了电话。
他大大方方地走到窗正对的小区路中央,高举着双手喊着:“嗨,兄弟,别紧张,我没有武器……谈谈条件怎么样?”
“滚,再叽叽老子杀了她。”窗后传来了疯狂的声音。
“兄弟,别干傻事,趁你还没开枪杀人,出来吧,算你宽大处理……”张如鹏吼着。
“哈哈……老子杀人时候,你还没摸过枪呢。”窗后的声音,是一种病态的疯狂的兴奋。
“吹牛逼吧,老子也杀过,不过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你特么杀个普通人算个什么本事,有本事你灭我瞧瞧?”张如鹏在刺激着。
“哈哈……想让老子露头给你们当靶子……哈哈……傻逼警察。”窗后的吼着,然后张如鹏心里的一跳暗骂着,这狗日挺聪明。
不料还有更聪明的,那位老太太的脸蓦地现在窗口了,观看人群一阵躁动,张如鹏一愣神的功夫,下意识的后仰,仆地,他站立过的地方噗地一颗子弹袭来了……窗口一闪而逝,又不见人了。
窗后,枪手侧靠着墙,左手勒着人质,右手持枪,喘着粗气,疯狂和兴奋交织着,让他整张脸变得青筋暴露,瞥到那位警察连滚带爬回去了,他又是哈哈哈一阵狂笑。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了妈…妈…妈……他迅速调转枪口,指着楼道。
可现身的却是一位披头散发,只穿了一只拖鞋的姑娘,手举在肩以上,脸色悲戚地哀求着:“你别杀我妈妈……别杀我妈妈,我求求你了……”
啊哦呜呜……被劫持的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恸哭出来了。
枪手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然后他的左手,湿漉漉的,黏着泪和鼻涕,气得他面色狰狞……这时候,在他看不到了角度,在尹白鸽的背后颈项以下,双肩中间,正用胶带粘着一只黑黝黝的枪,她手指颤着,在哭着……枪手怒了,左手在人质身上一蹭,枪托顺势砸人,嘴里骂了句……战机惊鸿一现,尹白鸽手向后伸,瞬间握枪、甩手、开枪……
砰…砰…砰…连续三枪,全场皆静,楼上楼下的特警蜂涌而上。
极近,三枪都打到了头上,尹白鸽的眼中,似乎看到了子弹穿脑而过,击碎了那人的脸,巨大的冲击力把他钉回墙上。
砰…砰…又是连续两枪,尹白鸽咬着牙双手持枪在扣着,枪手失神的眼睛、失控的身体在扭曲,握手的手垂下了,她最后一步扑上去时,把人质抱在怀里,一颗心终于跳回了胸膛。
电光火石,转瞬见输赢,特警的上下围上来时,惊得齐齐直眼了,墙上留了一片红的白的加几个弹洞,那位枪手的脑袋,像一块烂肉,中枪的一只眼成了黑乎乎的窟窿,汩汩流出来的血沿着他蜷曲的地方流了一片。
呃……呕……尹白鸽抱着人质,看到这一幕时,第一反应反胃、呕吐,吐得她翻江倒海,吐得两眼见泪,那个不忍直视的场面,让她一直在呕,根本没有那怕一点成就、荣誉或者兴奋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