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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卷着枯黄的叶子在青灰色的路面上发出“咯咯喳喳”的声响,山的那边团起一层铅色的乌云,沉重的朝着这边慢慢移动。
“又要下雨了么?H市这个季节还是一如既往的多雨。”盛尊望着远处被白雾逐渐隐去的山头,淡淡的说。
盛朗熙顺着他目光的放心看了一眼,附和道:“是的爷爷,H市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这个时节本该多雨。”
盛尊抬头看他一眼,眸中似有些不满:“你啊,永远都是那么一板一眼,吃了这么多亏,还是不长记性。”
盛朗熙微微扯了一下唇角:“天性使然,这辈子恐怕改不了。”
盛尊又看了他一眼,眸中不满之意更浓,他一手扶着轮椅的扶手一手撑着手杖缓缓的站了起来,保镖阿龙见状,疾步从远处奔了过来:“老爷您双腿刚做了介入手术,不要乱动的才好。”
盛尊朝阿龙挥挥手,步履蹒跚的走到一棵大树前,没拄手杖的手扶着干巴龟裂的树皮:“没事,我跟阿朗单独说会儿话,你下去吧。”
阿龙看了盛朗熙一眼,朝盛尊微微颔首,转身没有声息的退出五米之外。
“您的腿怎么了?”盛朗熙盯着盛尊的腿问。
“我六个儿子,八个孙子一个孙女,加起来十五六个亲人,到头来你们却没有一个外人对我来的体贴。”盛尊似是自嘲的笑了笑,双手扶杖,全身的重量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目光转向盛朗熙,他虽仍是平静,眼底却写着担忧。
盛尊轻叹一声,朝他摇摇手:“年纪大了,血管堵了,做了手术疏通了一下,我没事,你也不用自责,我说那番话不是责怪你们,只是感慨。住院的时候见别病房的儿孙绕膝笑语晏晏心里一时有些不平衡罢了,你们真要蜂拥向前挤过来,我肯定不适应。”
他看了盛朗熙一眼:“我们盛家人,我最是无情的那个,又岂会在这方面责怪你们?”
盛朗熙与他对视了几秒,目光又不疾不徐的移开。
盛尊嗤笑了一下,目光在水汽渐浓的空气了里变得有些暗淡,他半眯着眼睛看着逐渐逼迫至近的乌云:“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杀害了你的母亲,但是我都是为了我的儿子你的父亲,女人之于我们盛家的男人,从来都是一枚棋子,一个工具,你父亲竟然为了你母亲要与我断绝父子关系,我不能忍,也不会忍,我可以让你父亲有三妻四妾风流成性,但绝不能让他在一个毫无价值可言的女人身上耗费时间……”
盛尊说话的声音很弱很弱,风一吹好似就散了去,但他说的每一个字传入盛朗熙的耳朵里,都是钢针扎入血肉的痛楚,他稍一闭眼,就似能看到当年他的母亲陆则安惨死在朱红色大门前的情景。
乱箭穿心,暴毙而亡。
“可是他已经有了别的女子,你……你为何……”往事如风一样过去十余年,每每念及此,盛朗熙仍是蚀骨钻心的疼痛。
他看着面前这个风烛残年被商界奉为传奇人物残暴老人,双手微微的拢起,握至成拳。
棱角分明的脸在愈发阴暗的天色下无血至苍白,他极力控制着,双唇仍微微的颤抖。
盛尊冷哼一声,羸弱如枯木一般的重眸,像是被注入了新能量变得犀利起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盛朗熙:“你说的是那个叫白露的女人?……你父亲何其愚蠢才会用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来转移我的注意力,他夜夜留宿在白露那里也改变不了他一生痴情于你母亲的事实。”
盛朗熙眉梢微微挑动,动了动嘴唇似要说什么。
最终什么也没说,沉默不语。
“在这一点上,子清就比你父亲做的好,他即使非常喜欢白露那个女人,也只是偷偷摸摸不敢声张,因为他知道白露那样一个女人对他的事业毫无用处,还有就是他知道,越是喜欢的东西我越会反对,到头来反而保不住。”
盛朗熙眸中冷意渐浓:“我父亲没学会你的七窍玲珑心,真是可惜。”嘲讽意味十足。
盛尊看了他一眼,也不生气,转身拄着拐杖重新坐回轮椅:“真是龙生龙虎生虎,你跟你父亲的性子真是一模一样。”
他似有诸多感慨,轻叹一声,风撩起他银丝一般的头发,面容有些萧索:“我的身体每况愈下,自知大限已到,熬不了几天。我这一生几乎没什么遗憾,就是担心死后家产没人继承。”
盛朗熙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扯了一下唇角,没人继承?他海外的那几个叔叔伯伯怕是争着抢着继承吧?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咱们盛家人虽多,但没几个是能干正经事的,我辛苦打拼了一辈子,不能让一生的基业负水东流,那样我死后也不得瞑目。我原有意让让子清接手,谁想……罢了,你们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来此找你就是想问你一句,如若让你继承我的财产你可愿意?”
“不愿意。”盛朗熙几乎想也不想的说。
如不是身世无法改变,身上流的血液无法改变,他真想跟盛家的人撇的远远的,最好一辈子没有交集。
盛尊像是料到他会这么说,没有丝毫的意外,无奈的点了点头:“人各有志,既是如此,我也不强迫你。是我对不起你在先,当年收回你家的一切,逼你的你跟你父亲走投无路……”
一阵冷风夹在着盛尊轻轻的一声叹息,他朝盛朗熙摆摆手,浑浊的面容瞬间像是衰老了几分:“你走吧,我想上山看看你叔叔。”
盛朗熙静静的盯着盛尊几秒,看他的在阿龙的帮助下动作迟缓笨拙的上了车,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引得他有些喘,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盛尊从半开的车窗里望着他,抱着侥幸心理盛朗熙能改变主意盛朗熙没有,他朝盛尊的位置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爷爷再见。”便转身踏过有些泛黄的草地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盛尊看着盛朗熙的身影隐没在一片灰蒙蒙的绿色中才缓缓的关了车窗。
“老爷,少爷是不是不听你的话?”阿龙问。
盛尊没好气的冷嗤一声:“他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还是那个臭德行,不过没关系,他跟子远都是一个毛病过不了女人那一关,只要有拿住了那个女人,不怕他不乖乖就擒。”
盛尊眼里透出一股子老小孩儿狡猾得意的神情。
……
盛朗熙刚回到府里就听闻霍成他来找他的事。
霍成是盛笑笑的前未婚夫,自从盛子清的事情告一段落,她就搬出了盛朗熙的家。
但心疼达达没了妈妈,仍隔三差五的回来看她这个唯一的侄子。
今天好巧不巧的就碰上了前来找盛朗熙要人的霍成。
盛笑笑之于霍成,虽说曾经是未婚夫妻,实却没有半分情分,没有仇恨,见了也是分外眼红。
盛笑笑与霍成在客厅干坐着,两人都有些不自在,直到盛朗熙的出现。
先到家的盛笑笑一看见盛朗熙赶忙奔了过去:“爷爷跟你说什么了,他没骂你吧?”
盛朗熙与盛尊之间的矛盾,盛笑笑再清楚不过。一同与盛尊会面的时候,她就替盛朗熙捏一把汗,如今看他的眉眼,均是平时沉静内敛的模样,看不出情绪有何波动。
盛朗熙不答她的话,目光直接看向客厅沙发上的霍成,微微蹙眉:“他怎么来了?”
不等盛笑笑说话,他便越过了她走了过去。
霍成是带着万分的底气来的,但真见到了盛朗熙,心里仍有些发怵。
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不是他在怕他什么。
霍成轻咳一下,整整衣服,让自己看的有气势一点:“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虚虚的朝盛朗熙拱了拱手:“盛先生打扰了。”
盛朗熙把手里的黑色外套递给佣人,看了一眼霍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落座,交叠了双腿,端了佣人给他上的热茶,吹去上面漂浮的几片茶叶,不急不缓的说:“霍少爷但说无妨。”
“诶,那个……”霍成竟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生生急了一头的汗,这时他才明白过来,盛朗熙身上的凛然气质不是因为当总统才有的,而是与生俱来的。
即使不是总统,面对他仍是有些胆怯。
霍成做了几次深呼吸,但心绪平静了些的时候才再次开口:“我此次来你府上不为别事,我是来要人的!”
要人?盛朗熙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如墨的眸子直直的看向霍成,放下手里的茶杯,素白的瓷杯与桌面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要人?要什么人?”
本就心绪胆寒的霍成在听见一声“叮”之后,更是方寸大乱:“我要、要……哦,冤有头债有主,我是来要苏望的。”
盛朗熙的额头微微拢起,身子后仰靠在沙发背上,他目光很平静,眼眸深处却有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东西:“谁给你说苏望在我这里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