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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本小姐人非常好,同时,也有着属于音乐人的小小的自傲,那就是她作曲的能力还有出色的键盘演奏技术。而我这边,也有着属于我的骄傲,就是这副还算过得去的歌喉。”
说到这,高桥美玲笑了笑,“我和西本小姐虽然交流的时候不是很多,但在某些地方,也是有着乐队成员之间的‘心灵相通’的,我们的组队既然不是出于本意,那么在相处的时候,自尊心就要比关系要好的乐队成员们之间更加强烈一些。只有这样,才不会有‘拖了对方后腿’的感觉。”
并非自愿结成的乐队和组合,最好的局面要么两人强强联合,要么两人实力都很弱,只能通过组队相互扶持,但是如果变成一强一弱的状态,就会失衡。
而在高桥美玲和西本麻里之间,且不论究竟她们的硬实力如何,但在两人心里,都不愿成为弱势的一方。所以,这本该是合作伙伴的两个人,在合作的过程里,还暗自较着劲,也就难怪为什么会出现那种貌合神离的微妙气场了。
对她们两个人来说,当她们同台的时候,既是通力合作,又是同台竞技啊。而现在,高桥美玲关乎自尊心的歌喉出现了问题,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最初的时候,因为公司的前辈们都太优秀了。在敬畏他们的同时,不禁也在心里想,我们今后也会像他们那样,成为叱咤乐坛的人物吧?但是实际做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和想象当中的完全不同。有一段时间,我的胜负心变得非常强,总在想,若是出现机会,绝对要毫不犹豫的抓住它,闯出一番天地,让更多的人都听到我的歌。”
“但是,在进入今年以后,有一天,在录音的时候,录音师桑突然说‘高桥小姐,你的嗓子好像不太对劲’,去医院检查过之后,果然开始出问题了。”说到这,高桥美玲的手指下意识握成拳又松开,“嗓子出了问题。不仅连走红的事都会渐渐变成泡影,就连我们这支乐队的平衡,也很快就会‘哗啦’一下倒掉。”
“别这么悲观嘛。”叶昭安慰道,“不管怎么说,也和西本小姐组了这么久的队,就算不是那种关系很密切的朋友,也不至于会就这么完蛋吧?”
高桥美玲轻轻摇摇头,“西本小姐是个温柔的好人,我想,如果是她的话,就算到了没有办法维系下去的时候,绝对不会主动提出要解散的。同样的,如果现在,西本小姐写不出曲子或是没办法再弹键盘了,我也绝对不会主动提出解散,不会抛弃她。但是,我的自尊心,不会容许我成为‘弱者’。”
同样的,西本麻里的自尊心,也不会容许她自己成为“弱者”。MANISH如果有一天瓦解,只能是变弱的那一方主动退出。
“也就是到了嗓子出问题,再这么下去,也许连唱歌都成问题的时候,我才突然想到,什么走红之类的事,又都算得了什么呢?我是因为喜欢音乐,喜欢唱歌才决定加入BEING成为歌手,也是因为喜欢音乐,喜欢唱歌,所以才会在长户社长决定让我和西本小姐组队的时候,因为害怕失去这个仅有的机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但是,如果嗓子坏掉了,这些就都没有意义了。想到今后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的唱着歌,就觉得很难过。‘我都干了些什么啊’,忍不住在心里这样质问自己。”高桥美玲轻轻叹了口气,露出歉意的笑容,“对不起,让叶君听了这么多毫无意义的牢骚。”
叶昭摇摇头,“不会。相反,能够听到美玲小姐对我说这些,觉得很谢谢。”
“谢谢?”
“对,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其实,你稍微有一点谢错了哦。”高桥美玲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因为从叶君这里得到了那么好的曲子,想要唱好它,却无法发挥到最好,为了不被叶君误会是故意使坏,所以才特意解释一下而已。”
“不管是哪一种都好。”叶昭笑了笑,“总之,能够听到你说这些,真的太好了,各种意义上都是。”
关于MANISH为什么难以走红,叶昭姑且有了那么一点不严谨的猜测,但是她们两个人为什么会解散,甚至从此以后销声匿迹,真的是个未解之谜。今天,听了高桥美玲的话,他倒是隐约明白了。在明白之余,也不禁在心里感慨,高桥美玲这性格实在是要强得很啊。
不过,感慨归感慨,从高桥美玲这里,听到这番“我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唱歌就足够了”的言论之后,叶昭还是在心里为她感到十分的可惜。对一个喜欢音乐,对自己的歌声引以为傲的人来说,夺走她最骄傲的东西,实在是太残酷了。
虽然不能确定MANISH解散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从高桥美玲这番话里,叶昭能够感觉到一种决心,那就是:如果这么下去,她的嗓子真的坏掉,无法再重现过去的清亮高音,她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退出MANISH,甚至退出乐坛。
想到这一点,他不禁在心里由衷的感到可惜,不是可惜她那么漂亮的嗓子坏掉,也不是可惜这样的美人就此销声匿迹,而是可惜她那个朴素的“我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唱歌就足够了”的愿望。
这样发自内心热爱着音乐的人,不该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消失在公众的视线里。
要是可以的话,能够对高桥美玲,对MANISH伸出援手就好了。叶昭心想,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一句“我只要像现在这样唱歌就足够了”,就为了这个朴素的愿望。
前世的他就是个爱乐之人,要不是因为喜欢音乐,也不会心甘情愿放弃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在实体将死,网络流媒体的时代大反其道卖唱片,虽然不至于亏本,但是要赚大钱,也是不现实的。而支撑他这么做的,无非是对音乐的爱而已。
先天条件不足的他,没办法加入音乐圈,去把自己憧憬的东西变为现实,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经营唱片店,成为连接歌手和听众的,一架不起眼的桥梁。
虽然心意和心意是最难相通的东西,但是,有过那种渴望而不可得的心情的他,不能不为说出这句话的高桥美玲感到动容。
想到这些,他看着高桥美玲,有些郑重其事的对她说:“虽然不知道这些话说出来有没有用。但是,只要你还喜欢着音乐,还想要继续再唱下去,我很乐意为你提供歌曲。就算你的嗓子真的坏掉了,也还是愿意。”
“为什么?”高桥美玲看着他,神情有些动容。
叶昭笑了一下,“因为我也是个‘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唱歌就足够了’的人啊。”那真挚的神情落到高桥美玲眼里,让她不由为之一怔,随之也展露笑容。
虽然不指望听了他的话,高桥美玲就能改变主意,但不管怎么说,叶昭希望,他的这点保证能够成为支持高桥美玲的一点微薄力量。在未来的某一天,她生出逃离的念头的时候,想到这句话的时候,若是能够小小改变一下主意,也不枉他重生一场了。
结账的时候,叶昭下意识去拿账单,却被高桥美玲抢先一步拿了过来。
“都说了,这次由我来请嘛。”高桥美玲冲他笑了笑,脸上那种英气勃勃的感觉再度又回来了,仿佛刚才展露出的迷茫与脆弱都是错觉似的。
想到她那超强的自尊心,叶昭便也恍若不知,把手收回来,道:“抱歉,我忘记了。既然这样,我就先谢谢美玲小姐的招待了。”
话虽如此,他们两个人点的红茶,都几乎连碰都没有碰,在专注的聊着天的时候,悄悄的冷却掉了。
走出咖啡店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我们两个人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西本小姐只怕要等烦了吧。”叶昭舒了口气,半开玩笑的说。
“等回到录音室,认真的向她道歉就好了。”高桥美玲也舒了口气,“然后是对你,叶君。”她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谢谢你,听我说了那么多,说出来之后,真的感觉轻松了很多。然后,谢谢你刚才的话。我会一直都记得的。”
“饶了我吧。”叶昭别过脸去,脸上有点发热,“老实说,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应对这样的情形。如果你真的要谢谢我,就请在之后的录音里好好表现吧。”
高桥美玲莞尔一笑,“没想到,叶君原来是这样的人啊。”
“什么样的人?”
“总之,很可爱就是了。”
叶昭叹了口气,“作为男性来说,被说‘卡哇伊’这种事,真的是完全不值得骄傲,并且心情还有些微妙啊。”
“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时常被称赞‘卡哇伊’似的。”
“这个嘛……”叶昭语气含混其辞,要说那个对他说“卡哇伊”次数最多的人,仔细想想,好像是坂井泉水?
想到这,他赶紧岔开话题,“赶紧走吧,时间紧迫啊,高桥小姐。”
高桥美玲看着他这个反应,露出一个“好像明白了什么”的微妙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