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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他的长发披散开来,也难怪他的额角上沁出了汗珠,他大约与冀天放对决了一场,然后又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冀天放。
她很想知道期间的过程,可她也清楚,依他一贯的脾气,他是一个字都不会说。
她已隐约猜出了什么,不再抗拒,也不再多问,抽了随身的手巾,就在暗处摸索着给他包扎伤口。
她明明很小心地不去碰他受伤的地方,然而,还是听到了一丝轻悠悠的吸气声,几不可闻,似怕她听到。
“其实,你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洛紫的眉蹙起,轻叹了口气,“又何必这般的拼命?”
陌羽不答,把手臂移开了一寸,却仍是把她捂在披风里朝前走。
洛紫的手指微一怔,又慢慢放下,算了,也许他并不是为了她而拼命,就跟上次一样,他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可转念,她又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要计较他是否为了她而拼命,她本就不该动这种奇怪的念头。
然而,不可避免的,她还是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男子香气,像青涩的合欢荚果,淡雅而洁净。
她看不见前方的路,只能看到自己的青缎小鞋,和他的黑色布鞋并排朝前走,路过的地方,还听得到宫婢频频发出惊呼的声音,有的还跑过来给陌羽行礼,然而并未得到任何的回音,她猜测着,陌羽大概只是点了下头或者淡淡一笑。
他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当然更不会让她露出面孔来,可,他以为如此就能完全掩去她的行踪么?
她的猜测没有错,才走出“琼珠楼”,陌羽就停了步子。
夜黑风高,风里还有凛冽的杀气,直刺肌骨!
“站这里别动,我去去就回。”
她听到他沉定地嘱咐她,不容她回答,就把她头上的披风倏地掀起,她畅快地呼吸着夜里的清风,低头却发现披风并没有被全部掀掉,反而落回了她的身上。
她抬头,陌羽不知何时已掠上了桥,风吹开他的发丝和衣衫,把他的身影衬得宛如魅影。
白天走过的那道桥上,赫然站着两个人。
一人持剑一人执鞭,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她一眼就认出了桥上的人,正是那贵妃手底下的梅兰二士,那一次在“听雨阁”里她差点与她们交手,她当时就看出她们身手不凡,定然不是普通的女侍。
若是在两个时辰前,她大概会飞掠上桥助陌羽一臂之力,可才经历了一夜激战,她早已有心无力。
她只能倚在桥头,静静地观战,也任由极度的挫败感把自己淹没。
她原打算先冒险得罪那冀将军,替净秋铺好路,然后她自己再想退路,然而,事情不但没有按照她原先设想的发展,反而还大大超出她的掌控之外。
她不知陌羽做了什么,居然令冀天放不但不找她算账,反而还轻易放过了她,最后,居然还忍气吞声地回了“玉阁”。
她既已脱险,就开始担忧净秋,若冀天放识破了那招苦肉计,看出了什么破绽,那净秋不但逃不掉,极有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那样纵横疆场、英雄般的人物,就算再怎么好色成性,也断然不会容忍别人玩弄自己的感情罢?
她又看着桥上的陌羽,有些不安又有些焦虑,还有些头晕目眩,妄自动用“九重纱”的后果,就是血脉凝滞、体虚气短,出了“琼珠楼”,被冷风一吹,更是发作的厉害,手脚僵硬,连一步都挪不动了。
也不知桥上的战斗进展如何,她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滑下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边好像亮起了鱼肚白,她忽然感觉有人在耳畔轻声呼唤,她只来得及动了下眼皮,就彻底地昏睡过去。
——
好像回到了华裳殿,她还是十五岁时的模样,穿着紫色的纱衣,在空旷的大殿里跳舞。
周围慢慢走来一些人,姐姐们在笑,德清宫的师父们也在笑,而母皇则坐在高台上,对她远远地招手,声音里也带着笑意:“洛紫,快过来,到母皇身边来……”
“母皇、母皇,我跳的好不好看?”她提了裙裾,兴冲冲地奔过去,然而,她每向前走一步,那白玉的高台便消融一寸,而母皇的手指也跟着一根根折去,所有的笑容转瞬凝滞,而后从中间片片裂开。
很快,整个华裳殿轰然灰飞烟灭,只剩了她一个人愣在原地,手指还伸在半空,天上下起了无数的花,好似娇美的蝴蝶,簌簌穿透她的手指,却立时化成了殷红、灼热的液体,从她的指间滑落。她怔怔地低头,惊恐地看到,自己站在了汪洋的血海中……
“哎呀,阁令大人,主子好像做噩梦了,奴婢去把她叫醒。”
“主子、主子,你睡了这么久,也该醒醒啦。”
洛紫睁开眼睛,就见兰溪坐在床前盯着自己看,见她苏醒过来,喜得跳起来就往外屋招手:“阁令大人,快来看,主子醒了啦。”
“兰溪?”洛紫张大眼睛,披衣坐起,“我这是在哪?”
“主子,你睡糊涂了么?这里当然是听雨阁啊。”兰溪再度回到床边,扶着她坐到椅子上,房间里放了火炉,周身暖融融的,一点也不冷,可洛紫这一觉醒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看窗外,不觉惊呼:“下雪了么?”
“嗯,下雪了。”洛紫转头,就见风吟从屋外走过来,依着她坐下,望着外面白茫茫的天空,有些惆怅地道,“天菖已经好多年没有下过雪了,今年这场雪真是罕见啊。”
兰溪也跟着走到窗前,转头望着洛紫,眼睛亮闪闪:“主子快点好起来吧,奴婢还想出去跟主子一起打雪仗呢。”
“你喜欢打雪仗?”风吟笑盈盈地问兰溪,兰溪点头嗯了一下,风吟就朝外屋吩咐:“雨韵,你和兰溪出去玩吧,不必守在屋子里了。”
兰溪立时明白阁令大概有话要和主子说,忙谢了礼和雨韵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