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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华从出生在丞相府,就得到比他本身身份还要尊贵的殊荣,可他不仅没有恃宠而骄,反而是越发的乖觉,因为他知道,他之所以能有这一切,都是柳祥轩给他的。只要他能够讨得柳祥轩的喜欢,那么他柳明华,才是这丞相府的嫡子!可他从未想过,这十七年的时光,他第一次违背柳祥轩的意思,竟只是为一个人。
而那个人,不是他做那些旖旎之梦时的那些女子,反倒是一个所有女子加一起都比之不得的男子,而且,是他柳明华只见过一面的男子。
且说柳明华一路狂奔,却是没有再去地牢,反而是到了丞相府的主院落,柳祥轩的居住地,虎跃居。这又是一路的冲冲撞撞,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身处柳祥轩面前。
柳祥轩此时似是正在翻阅着什么折子,对于柳明华的突然闯入有些许不悦,皱了皱眉才道:“何事使你这般鲁莽?”
这是柳祥轩在斥责他失了规矩又没有一点的公子风度,出于对柳祥轩的了解,柳明华自然是听出来了的。只是…事情已到了这一步了,不得后退了。
“咚。”柳明华就直勾勾的跪在了柳祥轩面前。
“明华,你这是作甚?”柳祥轩抬起头,望了柳明华一眼。
柳明华一愣,他风风火火被恐惧着急冲昏了头脑,倒还真是忘了,这件事究竟该如何处理,他该如何救慕容白辰。可是…眼下只有柳祥轩才能救慕容白辰了啊!
“父亲!儿子有事相求!”
柳祥轩总算是稍稍重视起眼前之事,放下了手中折子,道:“何事啊?”
许是柳明华在丞相府一直受宠,他也没有什么事儿来求过柳祥轩,柳祥轩眼下还算是和煦,看起来并未想要发火的前兆。
柳明华大喘了几口气,竟是仰起头,道:“父亲,求您放了慕容白辰!”
柳明华再一次醒过来时,是在碧霄小筑自己的床榻之上。他眨眨眼,瞅了瞅正上面的床幔,心中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床榻。只是……他为何在这里……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啊!对了,他为了救慕容白尘去了虎跃居,见了柳祥轩!那他怎么会在这里?慕容白尘呢?!
回忆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柳明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腾”的直起身子,却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哎呀”柳明华又顺势向后方靠坐过去,扶住了自己的头,简直痛的要炸裂了。
“公子!公子您醒了!”柳枝森的声音传来,随后又是急匆匆的脚步声。“公子怎么坐起来了?快些躺下罢,瞧瞧您头上那伤,不歇个几天准是不见好!”
“什么?!”柳明华一急,又是一阵头痛,顾不得一旁柳枝森慌忙询问的声音,好似是想起了什么来。
方才他确实是去了虎跃居,去求柳祥轩了,柳祥轩也自然是拒绝了,并且大骂他是“逆子”,后来后来又发生了何事?柳明华方才捂住头,分明是察觉到他额上绷带的,他是如何受伤伤了头?
想不起来了,眼下也不能再想了,先救慕容白尘要紧!以慕容白尘的身子,怕是在地牢里根本撑不了多大一会儿子,眼下必须争分夺秒。柳明华顾不得那么多,起身便下了床榻,却是被柳枝森拦住了身子。
“你拦我作甚?”柳明华不悦道。
柳枝森道:“公子,求您还是顾念些自己身子罢,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安生,回头大人怪罪下来,我们可是担不起啊!”
柳明华一听,得知柳枝森也只是顾念着自己的身子罢了,语气便是缓和了一些,道:“你莫要忧我,我还是得去救白尘!”
“白尘?公子说的可是慕容白尘?”柳枝森依旧是扯着柳明华的袖不肯松手让他走。而柳明华听闻这句话也止了脚步,然,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柳枝森怎会知道慕容白尘?莫非是一如多年前那般,慕容白尘已被杀死然后给府中侍卫婢女看?想到这里,柳明华的脸是“唰”的一下就白了去,再开口声音已有些颤抖:“你如何得知慕容白尘?”
“慕容白尘都住进碧霄小筑了,我自然得知啊。”柳枝森说道。
“什么?”柳明华的表情变得有些幻妙,不知是狂喜还是后怕或者是不解,“他真真住在碧霄小筑了?”
“自然当真啊。”
“在何处?快带我去!”柳明华的头似乎是一瞬息便好了去,既不痛也不痒。
因顾着柳明华的头伤,柳枝森走的很慢,也不叫柳明华走得快。这慢慢悠悠的,两人倒是说了很多话。这经柳枝森一说方才的情况,柳明华便也记起来发生在虎跃居之事了。方才他一心求柳祥轩放了慕容白尘,柳祥轩又不肯,还怪罪他忤逆于他。他柳明华不过十六七岁,再加上在这府邸之中完事都是由家里打点好的,又没有太多子嗣跟他勾心斗角,就一个柳扶风,还是那副模样,所以他到现在也不过是孩子心性,这一急便是脱口而出,说自己喜欢慕容白尘。怎料这一说,柳祥轩是更更生气了,怒的当时便要杀了慕容白尘。这眼见柳祥轩抬腿便要去吩咐下人,急的柳明华以死相要,是一头就转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其实柳明华当然是不会真寻死的,只不过是想着仗着他在府邸多年备受宠爱,丞相府这一辈除了他和柳扶风又无所出,想吓吓柳祥轩罢了,他便是不信,柳祥轩会真的看着他去死都不放慕容白尘,且说慕容白尘又不是甚伤天害理不可饶恕的过错,只是让柳祥轩难堪了一场罢了,放地牢里受受苦还不该放了吗?虽说这一切都已盘算好,谁料当时柳明华心太急,没控制住力道,撞的有些子狠了。
所以最后的结果便是,柳祥轩一脸担忧又生气的与府邸郎中一同将满头是血昏迷着的柳明华送回了碧霄小筑,一同回来的还有那原本是不能活着回来的慕容白尘。只道了句:“我丞相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男宠。”便是怒甩衣袖而离了。
这经柳枝森一来二去的说着,柳明华的脸上竟是起了笑容,心中不住琢磨着柳祥轩所言“男宠”二字。虽说在柳明华心中,觉得这二字与慕容白尘甚不般配,可光是听听,就觉得开心了起来。这一开心不知觉也就走到惊鸿楼。
“公子,今日事儿来的急,我也就没来得及多安排,把慕容白尘安置在了惊鸿楼,距离公子不远,您看可否?若是不妥,再换也不迟。”柳枝森道。
“惊鸿…楼…惊鸿楼…”柳明华呢喃两句,忽而眼前一亮,道:“不换了不换了,就让他住这里就好!”
惊鸿楼中住惊鸿之人,如此甚好。且问这世间,哪里还有比慕容白尘更配得上“惊鸿”二字?
柳明华上前走了两步,又停了步子,回头道:“白尘的名字岂是你可以叫的?以后管他叫慕容公子!”
“是。”
眼下是真的就在惊鸿楼前了,柳明华却是不仅没有上前,反倒是后退了一步。…他,见了慕容白尘,该如何作,如何说?慕容白尘应当是亲耳听到被柳祥轩称为“男宠”,此刻可肯见他?
正逢一旁有两位奉茶婢女路过:“奴婢见过二公子。”
柳明华看了看她们,点点头,道:“你们可是侍奉在惊鸿楼?”
“正是。”那婢女回答道,又问了一句:“公子可是来见那今日住进惊鸿楼的慕容白尘?”
“大胆!”柳枝森喝了一声,惊的那两名婢女“咚”的跪在地上,手中茶盏都碎了。柳枝森自小便是跟着二公子柳明华,更是碧霄小筑的总管,她们是断然得罪不起的。
“慕容公子的名讳其实你们可以叫的!”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自己掌嘴!”说着便抬手朝自己脸上扇着。
柳明华也是轻哼一声,看着她们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记住了,以后给本公子好好的侍候白尘,既然茶盏碎了,你们便快些下去再换一盏。”
他才不想让别人打扰他见慕容白辰。
那两名婢女慌忙起身,走了几步,却是嘟囔了一句:“没想到二公子好男风,这慕容公子还真真是受宠。”
这句话柳明华是没听清,屋里的慕容白尘却是听的清清的。
柳明华上前几步,清了清嗓,扣了扣门,姿势紧张到拿捏。
“白尘,你怎样了?在地牢中他们可有难为你?可有受伤?伤势如何?重不重?”
屋中人没回答。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叫柳明华,是丞相府二公子,在喜堂上我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屋中人依旧没有回答。
柳枝森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只因柳明华此刻带着伤前来见他,他都不能如此对待柳明华。
“慕容公子,我家二公子带着伤来见您,您好歹也该说句话罢!”
柳明华目光一冽,轻喝出声:“柳枝森!”
柳枝森只得闭嘴,没了声音。
原本柳明华以为,慕容白尘这么一听,是更不会开口说话了,却不曾想听到屋中慕容白尘开口道:“二公子,且回去罢。”
慕容白尘开口了。柳明华的眼眸骤然便亮起了但又在瞬间灭了去。慕容白尘回答了,却是让他走。
“慕容公子,你…”
“柳枝森!住口!”柳枝森本是想说什么,却是被柳枝森制止了。随后柳明华却是变缓了些许:“白尘,你先好生歇息罢,我明日再来看你。”
柳明华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回去了。没有等慕容白尘下句话,一是怕他根本不会理会他,二是更怕,怕他会开口说叫,叫他柳明华明日也不要再来了。
明明柳明华才是这惊鸿楼的主人,却在这一刻觉得,慕容白尘才是做他主的那人。然,不论如何,柳明华也拿定主意,他明日依旧会来,明日不见便后日…
结果翌日,柳明华却是没有去。不仅仅是一日,而是连续数日柳明华都没有再去惊鸿楼。倒不是他不愿去,而是他实在有心无力,想去也去不了了。
昨日回了碧霄小筑,柳明华便是病倒了。碧霄小筑也是霎时间便乱成一锅粥。
柳明华病起突然,细想却也是有原因的。且不说他那日在虎跃居触了柱,又不好好休息疗养,就说在触柱前和触柱后在这偌大的丞相府中来来回回急匆匆的跑那么几趟,再加上心急火燎,夏日炎炎那般热,他又是忽热忽冷,最后还在惊鸿楼之前带着一身汗迎着夜风站着吹了许久,他不病倒谁病倒呢?
虽说这般想来,柳明华生病是有一定的原因的,可他的病症依旧是来势汹汹,宛若山倒,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身上的冷汗都将床褥湿去了一层。曾说府邸郎中给柳明华开了几服药,但病势也只是得以控制,也并未痊愈。
约莫如此断断续续着两三日,碧霄小筑来了一个谁都没有料到他会来之人。
且说那日柳枝森看着来人,愣了愣,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开口道:“…慕容公子?”
说也奇怪,迷迷糊糊了好几日的柳明华听见“慕容公子”几个字,竟是挣扎着微微起身,道了句:“白尘来了?”
随之便看见,慕容白尘一身红衣,就好似那日初见之时,那一身夺目的红。慕容白尘的脸色比那日还要惨淡些,苍白了几分不说,就连眼眸之下,都有浅淡的青印。
“白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在地牢…”柳明华的话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头有些发晕,长喘了一口气,想再开口继续说的时候,却见慕容白尘已经走至他的床榻之前,轻轻按住了他的肩头,道:“眼下还是先担心你自己罢。”
慕容白尘是来给他看病的?慕容白尘会医术?慕容白尘是在怎么听说他生病了的?慕容白尘是担心他的罢?
这一瞬息间柳明华前前后后想了好几个问题,却怔怔的说不出一句话,只得嘴巴微张的张开嘴巴。直到慕容白尘的手指解开了他额上绷带,触上了他额头上的伤口,痛楚随着慕容白尘的触摸传来,他便回了神,不禁惊呼出口:“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