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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静,却有几颗璀璨期待着曙光,就如同是眼下的南荣湛,长信殿明黄的床榻之上时不时的侧身翻动,却又是一夜未眠。
这样的夜,要他如何睡的着?
如此待署,却是等来了一个南荣湛从来不曾想过会在此刻找上他之人。南荣湛以为,眼下的关头,她是对他最避之不及的。
眼下不过辰时,茹太妃便到了长信殿,要求见南荣湛。
南荣湛稍作修整,着了青色长袍,便出了寝殿,见茹太妃已然在桌前等着了。茹太妃乃是南荣宇的生母,南荣宇谋反之后,南荣湛倒是尚未来得及处置她,一来是大事小事一重接一重,二来,她也并未有任何与南荣宇串通之处。只是眼下大战未见分晓,茹太妃突然前来,倒叫南荣湛不知为何,按理说她眼下是避而不见才对。
茹太妃见南荣湛前来,便迎了上去,道了句:“皇帝。”她的两鬓已见些许斑白,毕竟是南荣宇生母,而南荣宇眼下年岁已中年,她也见衰老。
南荣湛点了点头,“太妃前来寻朕,所为何事?”
却不料茹太妃直直的跪在了南荣湛眼前,倒是叫他眼波一闪。
茹太妃虽不是南荣湛生母,可眼下依旧是他亲封皇太妃,依旧是大商国比之皇后还要尊贵的女人;南荣湛见她不必行儿臣之礼,她也不必对南荣湛行礼。
“太妃,如此使不得。”
“皇帝,哀家那孩儿南荣宇不孝,竟是谋反。”
南荣湛眼眸微眯,果真还是为了南荣宇,只是眼下她是为南荣宇求饶,要他留南荣宇一条性命,还是别的什么?
“商国乃是先皇打下的天下,先皇去了,商国在先皇去前也断无皇后,所以哀家也算得先皇的未亡人”茹太妃这话说的柔长悲愤,长信殿中都有些许悲凉之意。
但南荣湛也只是蹙了蹙眉,很快道:“太妃究竟何意?”
先铺垫这般多的感情,怕是她自己也知,她提出的要求南荣湛不会同意罢?只是,南荣湛却是没料到茹太妃所言之事。
“皇帝,哀家对不住先皇,生出南荣宇这样的逆子,只怕是百年后泉下也无颜见先皇了。今日只求皇上将南荣宇逐出皇籍,哀家也只愿与他断绝母子,哀家哀家没生过这样的儿子!”茹太妃说的句句坚定,身子都因着悲愤轻微的颤着。
南荣湛闭眸,没人看得见他眼中神色,却只见他的薄唇抿的很紧,半晌,才听他道:“好,朕允你便是。”
茹太妃似是未料到南荣湛应允的如此迅速,满脸的泪水似是都来不及收,听闻他如是说,便是慌忙起身,道了几声谢,便匆匆而离。
南荣湛望着茹太妃远去的身形,一抹冷笑挂在嘴角。
呵
最是无情帝王家,又何止是帝王无情?后妃为保性命荣华,不依旧是亲生骨肉说舍就舍?只是南荣修的后妃,既是与反叛也并无关系,她想要活着,便留她享几年清福罢。
眼下茹太妃走后,南荣湛倒是也并未作甚,心中意乱,作甚也都无果,索性便什么都不去做了。他双手负立,看窗外黄叶落尽,只剩光秃秃枝丫,半晌只依稀轻叹。忽而一阵风过,卷地表尘埃,又腾空,最终抛灰尘而落,而那风却又不知飞旋到了何处不由苦笑,他南荣湛曾自称“阿风”,可到头来,却是没有一星半点像风一般遨游。
正是胡乱思索,便听闻一道慌乱脚步直达殿内,“哐”的推开了门扇,南荣湛随之回头,见是气喘吁吁的廖金忠,心中只道不好,能叫他如此慌乱,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廖金忠,出了何事!”
“皇皇上,”廖金忠喘道,又随之压低了声音,“曲郡王回来了。”
曲浮笙回来了?!只是看廖金忠如此神色,只怕是不妙罢?难不成
“带朕前去!”南荣湛道。虽说是叫廖金忠带着他前去寻曲浮笙,却又是先一步于廖金忠出了寝殿,向外走去。
廖金忠慌忙跟出了寝殿,唤道:“皇上,错了,错了,走这边!”
南荣湛极慌乱到反了方向,经廖金忠一说才猛然回身,接着又慌忙的向另一边走去。
凌烟阁乃是永寿宫之中最寂寥之地,然却是离长信殿最近之地,听闻是从前南荣宇为一个极会唱歌的贵人所建,距长信殿极近,以此她日日练歌南荣宇平时里都可听来舒缓心情,当时那贵人也算是极为受宠。只可惜红颜多薄命,不过半年而已,这贵人便是染上了风寒再不能开口唱歌,后又因此受尽宫人奚落,再加上病症不治,香消玉损。自此之后凌烟阁再未有任何人住过,却也并未被拆迁,而后便一直空置,留到了现在。
而此时,南荣湛与廖金忠便站在这被荒草掩盖了的凌烟阁前。
南荣湛蹙眉,道:“曲郡王在此地?”
“是,皇上,这地乃是曲郡王亲自选的,他只道越是隐匿越好,奴才便想到此处了。”
若论隐匿,确实是没有比此处更隐匿的了。只是亲自选的?曲浮笙为何要选在如此隐匿之地?
南荣湛来不及多想,提袖拨开面前杂草入内。只是一进入殿中,便是愣了。
殿中虽是有些浮土,但东西一应俱全,且眼下看似已被人稍作调整过了。而床榻之上,是面色惨白的曲浮笙,一旁有些许太医慌忙诊治,地上是一支染血挂肉的利箭。
这箭,是从曲浮笙身上拔下的?南荣湛向床榻上望去,只见曲浮笙身上中衣早已被血染透。
“他伤如此之重为何不解了中衣止血!你们愣着干甚!”南荣湛怒不可遏,上前抓住正忙东忙西的太医的衣襟质问道。
那太医被南荣湛猛然一抓衣襟,唬了一跳,待看清眼前之人正是南荣湛后又慌忙哆哆嗦嗦的跪下,道:“皇皇上不是不是臣不治,是是王爷不叫臣解衣阿。”
“胡诌!”南荣湛一喝,曲浮笙怎会不叫他解衣治疗?!“要你何用!”他松开抓住那太医衣襟的手,向床榻走去,伸手摸上曲浮笙衣襟口,欲解开中衣。
却不料面色苍白毫无意识的曲浮笙身子猛然一颤,而后竟是张开了那与南荣湛长的一般无二的丹凤眼,眸中混沌一点点的清明,待看清楚了眼下之人是南荣湛,才道:“哥,不要”
南荣湛手一顿,但随之说道:“浮笙,你这是作何?你流了这般多的血,不脱衣止血如何是好?”说话间南荣湛不顾曲浮笙阻拦——是了,曲浮笙眼下如此虚弱,如何拦得住南荣湛?他极为用力的握在南荣湛腕部的手,也就被南荣湛轻轻一挥就落在了一旁。南荣湛随手便扯开曲浮笙的中衣,却又眸色一颤,慌忙的重新盖上了被扯开的中衣。
曲浮笙嘴角轻扯,苦笑。
南荣湛只觉自己的手指抖得不可抑制曲浮笙的身上,密密麻麻的红痕青印,那是欢好之时才会留下的痕迹,他胸前的双峰红肿,一看便知是被谁不住的厮磨啃咬才会如此。
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他宁愿流着血,也不愿叫太医脱衣止血,如此情景,又有哪个男子肯叫旁人看去?只是若是这伤不处理,只怕曲浮笙会因流血过度而身亡。
南荣湛好容易才止住身子的战栗,回头道:“廖金忠,把太医送走,近几日便让他住在长寿宫。今日之事若敢外传,全部提脑袋来见!”
廖金忠点头应下,便带着那哆哆嗦嗦的太医离去了。
殿中眼下只剩南荣湛与廖金忠二人,还有一旁一盆热水与棉布,以及一些止血的药物。
“浮笙,眼下就你我二人,你放轻松,我帮你处理伤口。”南荣湛道。
“皇上,如此,乃是失了身份的”曲浮笙道。
南荣湛的眼底忽而猩红,却只道:“什么身份?若是没有你,哪有今日的我?浮笙,是我这做哥哥的总让你身处危险之中,你且先什么都不要说,让我先帮你将伤口处理好。”
曲浮笙已经无有更多地气力去说甚,只得点点头,眸中尚有一丝感激之色。
南荣湛先是取了蘸了水的棉布替他擦拭了身上被箭刺入的伤口,而后上了些药物,见血止住了,才又取了棉布替他包扎,接着才又为他擦拭着身子上其他的地方。这转眼上半身已然擦完,南荣湛又将棉布湿水拧干,欲擦他下半身,却又被曲浮笙拦住。
“不必了,如此便好了。”
南荣湛只当曲浮笙是在意他们君臣的身份,只是笑了笑安慰一两句,继续的擦着,可不过两三下,南荣湛的身子便僵住了,手中的棉布“啪”的掉落在地。
曲浮笙的私处,竟是糜烂状,还在向外渗血。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都说叫你不要擦了”曲浮笙苦笑,又拉起一旁的被子遮住面部。
南荣湛呆愣了半晌才回神,眸中是止不住的震颤,最终只是淡淡的问了句:“这是不是南荣宇干的?”
他的声音极为淡然镇定,一如暴风雨要来之前的平静。
曲浮笙没再言语,却是从捂的很严实的被子中露出了一个角,递出来的一样东西。
“浮笙”南荣湛一窒,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分毫。
“我知道了浮笙,你好生休息,我先离去,若有需要,你及时唤人即可。”
被子中有轻微动作,似乎是曲浮笙在点头。
翌日,商国皇室忽而撤去了所有的兵马,俨然变为一座空城,然却不是空城,只因南荣湛此刻正站在皇宫的门楼之上。南荣湛就那般宛若谪仙一般负手而立,身上未带寸铁防身,更无一兵一卒,却叫围攻皇城数日的商国大军呆呆的站在门楼之下,并不敢太大动作。
其实这才是商国真正的君,是正经八百的九五之尊。而他们,也是商国的大军啊从前若说打仗,那是和诸湘国的大军在战,眼下是真的要手刃大商君主?南荣湛越是不声不响无所动作,十万大军越是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
如此一来,南荣宇也便是露面了。这大抵是那个夜晚之后,南荣湛与南荣宇第一次面对面相见罢。
南荣宇失了一只手,眼下正用那仅剩的一只手怒指门楼之上的南荣湛,喝道:“南荣湛!今日我必要你命!”
南荣湛一挑眉,不由讽刺的笑,这大半年,南荣宇看上去真真像极了一个乡野村夫之态,就连同那“本王”的自称,都没有了。
“你笑什么!”南荣宇喝道:“是不是没有兵马了你一个人前来送死?哈哈,你这眼下可是以静制动?还是吓得不敢言语?”
南荣湛轻笑着摇摇头,没想到这大半年时光南荣宇这臭毛病还是分毫未改,若是他南荣湛,眼下绝不说那么多,而是一鼓作气攻进皇城,遥想那夜就是因为南荣宇一味对他冷嘲热讽才等来了前来相救的瓜尔佳漫霜。眼下再来一次,他南荣宇竟还是如此冷嘲热讽。
南荣宇在下面依旧大言不惭的说着甚,只是南荣湛一句也未听在耳力。他只是垂目朝下头望了望,看大抵所有的兵马都在此了,便觉得到时候了。
南荣湛轻咳了两下,声音虽是不大,却是吓得南荣宇住了口,再不敢说上一句话,他只觉得,南荣湛眼下的气势让他从心中发寒。
“敢问众英雄好汉,你们效忠于谁?”
这一问把大军问愣了。半晌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才道:“我们效忠于大商。”
南荣湛笑道:“你们眼下攻打的可不就是大商?”
“这我们是先皇养起来的,我们只效忠于先皇!先皇把兵符传给了宇亲王,我等自然效忠宇亲王!”
军中人从不问朝政,更不知南荣修究竟传位于谁,他们只认兵符。
南荣宇这会儿俨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又听南荣湛道:“也就是说,你们只认兵符?谁有兵符,便认谁作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