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仨人吃完夜宵后便各自收拾,净云自去里屋睡了,小安和小全在寺里原也是各住一屋,在府里本来屋子是够的,原先回来住的时候不多,小全懒得收拾,非要赖着跟小安住在一个屋里,小安拿他没办法就随他去了,这一住也就成了习惯了。
小全本是头沾枕头就能睡着的主,今儿这夜宵吃得撑了,躺着就有点不舒服了,他在床上听着小安翻来覆去,忍不住问道:“你也没吃多少,你翻来翻去地干啥?”
小安也不搭话,小全对小安许是从小习惯了,很是有耐心,他爱说不说都由着他。他把枕头拍拍平整,改了一个方向侧身睡上去,眼皮重得渐渐撑不住快要睡着时,小安叫了他一声,“小全。”声音不大,就是在三更半夜里显得有点突兀,把即将进入梦乡的小全叫得一个激灵清醒了,“怎么了?”小全也不恼,小全这辈子对净云和小安从没发过脾气。
“你说,那个芸娘跟净云少爷,他俩合适吗?”小安在黑暗里双手枕着头问。
“这有啥不合适的?”小全惊奇地反问,“这事儿,净云觉得合适我就觉得合适,净云喜欢她就成。”
就算知道看不清小全,小安还是侧着脑袋看了一眼小全,这就是小全,什么事情对于他来说都这么简单,只要净云喜欢他就喜欢。
“那——”小安犹豫了片刻才问,“二小姐怎么办?我一直觉着净云跟二小姐特别合适。”
“这个倒是,”小全赞同道,“二小姐和净云确实挺般配的,就是这事儿吧,谁觉着合适都没用,得净云觉着合适才行。我感觉芸娘也挺好的,你看看今儿净云那脸笑得都那样了,这么些年,他跟谁在一起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那二小姐——”小安话没说完就被小全打断了,“小安,你喜欢二小姐吧?”
小安被小全这话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那床架被撞得发出“哗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福伯上年纪了,觉浅,睡在离他们远一些的侧屋里也被这声音惊醒了,批上衣服点了蜡烛在院儿里转了一圈儿,在屋外骂道:“你俩小子这么晚了还在干啥?”
小全捂着嘴笑低笑了两声才大声回答道:“没事儿,福伯,刚小安做梦把床给睡塌了!”
小安重新摸黑躺了下去,两人听着福伯缓慢回屋的脚步声都没有说话直到院儿里又归于寂静,小安好不容易才摁住刚被吓得呯呯乱跳的心,对小全说:“别胡说八道,我是说二小姐和净云般配!”
小全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别骗自己了,我们都能看出来,你喜欢二小姐。”小安一惊,又抬起半个身子问,“你们是谁?这事儿还有谁是知道?”“还有谁?我和净云啊,我们俩知道!”小全反而觉得他很大惊小怪,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滚。
小安颓然地再次躺回床上,这是真的吗?他问自己。太太每次到西山寺都要带着二小姐,二小姐小时候长得真是玉雪可爱,象个漂亮的娃娃一般,她对谁说话都是细声细气,一点儿也不骄纵横蛮,长大之后就更是容貌端丽,举止大方。他从小就知道她是净云的良配,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呢?自己哪里配得上她呢?这只不过是他们的错觉而已。
“小全,”他在黑暗中艰难地说道,“这种话不要瞎说,我不可能喜欢二小姐,再说了,二小姐是要和净云成亲的。”
小全不爱动脑子是真,但他从来不傻,他知晓小安和二小姐,芸娘和净云都是不可能的,柳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净云和二小姐是要成亲的,啊,不,小全脑子里灵光一闪,小安和二小姐是不可能,芸娘和净云也许是可以的,净云可以纳芸娘为妾呀,不是吗?
小安的心事原本是隔着一层纸从未被捅破的,未被捅破前小安自己一直装糊涂骗自己,骗得自己也相信了,从未想过他对芸娘的反感是来自于对二小姐的喜欢。而今,这层纸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小全给捅破了,这心事就再也藏不住了,小安悄悄翻了个身背对着小全,眼睛睁得大大的,在黑暗里清醒地琢磨喜欢二字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