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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四年的五月,一辆火车从上海出发,往江西而去。
一对年轻的夫妻,很是惹人注目。
太太高挑美丽,先生斯文儒雅,非常的般配。
“……冷不冷?”徐风清把一件薄纱围巾拿出来,放在司露微的手边。
五月的天气,司露微早已换上了短袖旗袍,可火车上有风,快速吹过来的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爽。
徐风清怕她受凉。
司露微接过了围巾,裹在肩头:“是有点凉。”
徐风清又给她倒了杯热茶。
司露微望着外面的风景,有点走神。
“家里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徐风清感叹,“好多年没有回去了。露微,我们多少年没有回去给阿妈上坟了?”
多少年?
司露微算了算,快十年了。
当初她打算和徐风清结婚,然后被沈砚山搅合了,她离开了三年整;后来,她回到了南昌,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在南昌埋伏了钉子,让沈砚山再也不敢纠缠。
而后,他们回到了岳城。
司露微是民国十年回到岳城的。这一年,罗门又出了两件大事。
罗霄把岳城的生意让给了霍钺打理,自己去了香港。
司露微和徐风清不想跟着师父走,故而两个人去上海落脚了。
她在上海管理一家拳馆和几家铺子,徐风清也有丰厚的遗产,两个人过起了小日子。
直到民国十三年末,徐风清才彻底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他的阿妈,也想起了沈潇。
他想起来之后,更加闷闷不乐。
过年的时候,他就不停跟司露微说,想要回去给徐太太祭祀。
司露微同意了。
可是后来她又要帮远在香港的师父办事,耽误了几个月,直到今年的五月。
司露微一回到江西地界,就想起了她的儿子。
她的孩子今年四岁了,长得像沈砚山。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几年,她每次踏入南昌府附近,都会被发现。
况且,她也没有面目去见孩子。
她自己放弃了他。
大帅府的少爷,又有亲舅舅和舅妈,日子应该不会难过的吧?
她还接到过一张照片,是她哥哥带着孩子出去玩照的。
照片里的孩子才两岁不到,眉眼全是沈砚山的样子,笑起来很好看。司大庄抱着他,他手里拿着个糖人,晁溪跟在他们俩旁边。
那张照片,司露微总是贴身带着,每天都要看无数次。
她想着想着有点走神了,没回答徐风清的话。
徐风清自言自语:“是不是快十年了?露微,你说阿妈会怪我们吗?”
司露微换了个坐姿,整顿心绪:“不会的,我们没有辜负太太,她能理解的。”
徐风清颔首。
他转过脸,也去看窗外的风景。他有些话很想和司露微说,却又找不到机会,心里也很苦闷。
几天之后,火车到了附近的城市,他们俩下车,租赁了一辆马车,赶回南湖县。
跟十年前相比,南湖县更加陈旧了,街道也更加破败了。
整个大的环境,没有任何改善。
司露微和徐风清从上海回来,看到县城的种种,都愣了愣,怀疑这不是自己的家乡。
车马在徐家后门停下来。
徐风清下车,转身去扶司露微。
院门已经陈旧不堪了,锁也生了锈,门缝和墙头爬满了杂草。
“我们走正门,先去拜访大伯,再让他派几个人替我们收拾。”徐风清道。
司露微说好。
徐家众人看到徐风清,都吓傻了眼。
在他们看来,徐风清是死了的。后来徐风清再次回到南昌,南湖县的人却不知情。
“你……你是真的吗?”徐家大伯母颤抖个不停,有种白日见鬼的恐惧。
徐风清再三跟他们解释,说自己真没死。
当天晚上,他和司露微在客栈落脚。
徐家大伯心肠很好,果然帮徐风清收拾,不过三天,院落就重新刷了一遍,处处透出新气。
“我这次回来,是给阿妈上坟的。”徐风清跟大伯说,“还有,也要给族里说一声,露微要上族谱的。”
徐家大伯还记得司露微是被沈砚山抢走了。后来听人说,沈砚山有了个儿子,就是司露微替他生的。
怎么一转眼,她又成了徐家的媳妇?
“上族谱自然不用你操心。”徐家大伯咽下了满心的疑问。
徐风清还活着,他能有个家,这是好事。至于其他的,也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第四天,徐风清和司露微准备了祭品,去给徐太太上坟去了。
徐风清跪在徐太太的坟前,说起了这几年的过往,说着说着就痛哭了起来。
司露微跪在旁边安慰他。
她也跟徐太太磕头:“太太,我会照顾好风清哥的,您在下面放心吧。”
徐风清半晌才止住了情绪,拉住了司露微的手:“露微,当着阿妈,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司露微点头:“你说。”
“你回沈大帅府上去吧。”徐风清道。
司露微:“……”
他担心她生气,更加用力握住了她的手:“露微,不是为了沈砚山,而是为了孩子。你这些年,每时每刻都在煎熬着,我知道的。我不能夺走你儿子的阿妈。”
司露微用力忍住了情绪:“他很好的,他有个权势过人的父亲,还有我哥哥和大嫂。”
“你不在他身边,怎么知道他好不好?”徐风清说到了这里,声音略低了下去,“露微,我不想成为罪人。”
“你不是。”
司露微看着徐风清,突然也有句话想说:“在太太坟前,我也有句话想跟你说……你如果想去蒙古,我可以送你去……”
徐风清立马变了脸:“我为什么要去蒙古?”
司露微还要解释。
就在此时,身后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了声音。
似来了不少人。
司露微脑子里嗡了下。
这些年,沈砚山是不准她踏入南昌的,一旦她踏入,他那边的人就会下死手。
那么,这次她回南湖县,是不是又犯了沈砚山的忌讳?
树林里走出来一群人,个个扛着枪。
为首一人,面上有条很深的疤痕,几乎破了他的相。他的笑,轻浮又油滑:“妹妹,好些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