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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使得好剑法,身子却不比纪晔灵活,加之他先前便是精通刺杀追逐之道,摸着方向跟了上去,一直追到了天亮,才追上那人,并且未被发现。
那蒙面黑衣人以为四下没人,寻了个老树根,盘坐下来。他脱下黑衣,借机调息,恢复气力。纪晔运转内力,依旧是那般生生不竭,是那白首玄难经的奇效。他正欲上去再行强攻,却见那人从行囊里摸出一只长箫,吹了起来。
纪晔放耳听去,本来的隆冬时候他追得一身热气,却听得寒意刺入骨髓,箫声开始便是悄怆低沉,清幽深远,逼得人心魄寒意难挡。纪晔对音律之道通得极少,多数的吹吹打打没有丝毫的情绪,今日却是被这黑衣人的箫声摄住了心魄。这调子里似乎是有着不可言明的魔性,引得旁人便是要随其一道坠进凄神寒骨之境处。
听了一时,曲子中的调音微微一转,微微变得错落有致开来。其中的调子有些迷离,听的人心颤,像是步入凄风苦雨中蹒跚前行,立地处步步落地无根,顶天时头头黑云吞日。
已是拂晓时候,听得这曲子,天色似是阴沉了几分,日头便也有了几分清冷的残月味道。黑衣人吹着吹着,下巴处滴下了一丝水滴。
纪晔心里对自己的想法笃定了几分,他现时上去,借着“太泽”的威力,趁其力竭,十之**就能取下那人的项上人头。可他不知怎的,心里一痛,想起当初被驱逐出纪家的时候,对月拂泪之悲苦也抵不上眼前这人其中的怨诉。虽说他知许多乐器中谱出的调子未必是与着那演奏者的情绪并无什么大的联系,可他从这其中听得就是这么清除。议一时间,同病相伶的感觉就是涌上心间。
吹了许久,纪晔望着青年人的背影,想靠得近些好去看得仔细些,却不料一时乱神,脚下踩到了断枝,“咔嚓”一声,箫声断了,那人如临大敌,站起身来,道:“你既然追来了,何必畏畏缩缩?”
纪晔上前,那人转过身来,生得身高八尺,肩宽肢长;剑眉如锋,冷眸如星,面被割得菱角分明,神采非凡之间难掩落寞。虽是着着布衣,可俊逸之风却非其能掩。
纪晔道:“敢问阁下尊名?”
青年深深看了看他,道:“吴渐!”
纪晔道:“还请兄弟以后不要再来寻着灵岩宗的半点麻烦,何苦让过去的恩怨纠葛羁绊前程?若是不听劝阻,还请先过我这一关!”
吴渐即刻道:“妄想!”
纪晔见他毫不客气,话语里没什么周转的余地,恼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几步上去,抽出太泽继续向前。不出他预料,吴渐气力不接,那重剑被他使得不比先前凌厉,纪晔越战越勇,招招逼近。
过了几招,吴渐知自己不敌,虚晃几招,临到头再全力几击,逼退纪晔,往远处窜去。
纪晔见他逃了,匆忙追去。吴渐虽是无力,可全力而逃,又支撑了半里路,见路边有人骑马走着,他飞身上马把那人提下来,骑马走远了。
纪晔见到吴渐这般,知脚力追不上马,随意敷衍自己几步,拉远了距离之后,眼巴巴看着那马走远了。
过了一阵,往来几个富贾,纪晔费了颇多口舌,花些银两,再以灵岩宗的名号才借来马匹,往那方向追了去。
行了大概十里地,他听到前方的打斗声,拴好马匹远远去看,见到吴渐正在与数十人打斗,那十人穿着同样胡服饰,背后皆是有着一只盘踞而起的猛虎。纪晔见此知道了这便是乔歆嘴里说的盘虎宗。这盘虎宗数二三十年前还是这南方武林的一霸,而后因为诸多原因,加之围剿剑宗时候元气伤得太重,就只能聚啸山林,做抢家纪晔舍的活计。其美名是纪晔富济贫,实则是见财眼红,只见纪晔财,依仗着还有些家底,便将同行的其余山贼逼得个个为良,方圆百里只此一个山头,他们虽是猖獗,可再如何猖獗,始终抵不上原先数十个山头一起抢掠,反倒也算是造了福。
此次这边的围剿行动,盘虎宗是没有给灵岩宗这些看上。前些日子舍弃了原本的勾当,只想试着碰运气抓到那搅动混乱的人,去好好合计着敲诈这些大宗门一番,也给自己宗门树立威望。
也到不愧可以独占百里,他们这十人身手虽是与吴渐相去甚远,可进退攻守之间,浑然一体,加之吴渐力怯,脚下虚浮,半时脱不开这困境,被逼得险象环生。
这时,不远处在树林里激射出一人,身形巨大,袖袍携风飞起,挥起一掌打向吴渐。吴渐匆忙提掌去接,对掌之间落了下风,了数步,背上被刀剑划开数道血口。那人再攻几次,吴渐被击倒在地,刚欲起身,十人把剑抵在了他胸前。
纪晔见此一幕,心下道这吴渐的气力几乎是自己一人给拼尽的,反倒给这些人占了便宜,给孙宗主卖的人气倒也少了几分。但好在终究这恶贼被抓了,他一直孤身犯险,想来无人可以去救,也算息事宁人了。
他心安回身,却想起来那恶贼逃不动的时候,吹起那摄人心魄的箫声。想到这吴渐虽是恶名四传,可也算个英雄,栽在这些人手里,也算是抵辱至死了,一时惺惺相惜,便跟了上去。
夜沉得极快,寒鸦高鸣,突兀兀的梧桐枝头颤了几下。
梧桐树下是一间屋子,孤零零地在此处山间。屋子内,吴渐全身被绳子束缚,双目微闭着。
屋子外燃着一堆篝火,几人围在篝火边,烤肉喝酒,极为快活。其中一人将吴渐的剑拔出鞘,看见剑身,各个惊艳不已,议论纷纷道:“真是把好剑啊,怪不得十年前不惜代价去抢呢!”“这小子真是福星,不好好守宝,居然自投罗网”“我们尽力看好他,让他动弹不得!”
这时候,黑暗中又是走来一个人,在火光的映照下,愈发清晰起来。来人是个中年人,脸上精瘦,皮相发黑,正是白天那个彻底击吴渐的人。
看着这人,十来个坐着的人立马起身,齐齐恭敬道:“拜见大哥!”
胡副宗主摆手示意,十人坐了下来。
其中一个壮汉说道:“大哥不是前去求赏了吗,折返回来所为何事?”
胡副宗主答道:“路上才想起那些家伙个个心狠手辣,善使夺宝杀人的手段,我一人去若是被灭口了怎么办,这剑他们谁不觊觎?先押回去,我们凑组人马,再另作打算!”他说完后,深深呼吸一下,道:“把门打开,我们再看紧些,免得他凭空多出三头六臂!。”
其中一人带路,胡副宗主跟着他们后面,走进了这间屋子,一眼便是看见了躺在屋子一角,五花大绑的吴渐。
胡副宗主道:“哥几个,你们去四下里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可疑人物。我们光天化日抢了这摇钱树,万一几只苍蝇跟来分肉岂不麻烦?”剩余十人得令后,纷纷出去了。
听见来人,吴渐睁开了眼睛。胡副宗主向他走了来,阴测测只笑,说:“真是英雄出少年,好一个煞星,逼得十几个门派人人自危!”
吴渐面无表情,凝视着屋门。
胡掌门上前用脚踹了踹吴渐,道:“别想着歪招出走了,我可容不得你”
蓦地里,乌鸦惊飞,冲向了天际。
吴渐剑眉一竖,嗤道:“小人得志。”
胡掌门听到这话,笑骂道:“你还不是偷偷摸摸地到处杀人?对付你这般人物,我还需要与你光明对决?”
胡副宗主把吴渐的剑拿来后,到处摸着磨磨蹭蹭,反反复复抽剑收剑,入鞘出鞘,一脸沉醉。他用剑往墙上猛刺,那砖石砌成的墙面竟是留下了个一指深的刺痕。他心下更喜,把剑搂进怀里,脸都几乎要蹭上去了。嘴里痴喃道:“好剑,好剑......”
吴渐见状费力挣一挣,他虽恢复了些力气,可这绳子极为坚韧,来回捆了几道,他低沉吼道:“莫要脏了念宗剑!”
胡副宗主先是一愣,而后轻蔑地看着吴渐道:“还念宗剑,是念剑宗吗?不如今日起念我盘虎宗吧!”他说完后仰面大笑,几近失态。
他忽地想到那些门派贴出去的悬赏门派,额头冒出冷汗。心说道:“那点赏金哪里值得到这宝剑的价钱?他们多半是知道这小子有这宝,到时直接从领赏之人身上强取豪夺,差些被那些比王八命长的老狗们骗了!有这剑,我不如赌一把,自己静修几十年,出关后再借这剑称霸!”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样甚合他的心意,看看吴渐,细算这是个大刺头,年纪轻轻这般身手,使得一身他见所未见的剑法,将来不知是何等身手,今日夺了他的剑,恐怕是生死之敌了,不如就此杀了他,以绝后患。
“噗咚”一声,屋子外一人跪倒,胡副宗主凑进去看,那人撑刀直起身来,道:“不好了,他们几个全部被杀了!”
胡副宗主道:“莫要开玩笑,你们几人在四周都有照应,我在这半点动静都没听到,怎么......”不待他说完,报信这人最后强撑的力气散了去,身子栽倒在地。
胡副宗主如临大敌,冲出屋子,紧握念宗剑胡乱划着,喝道:“出来,快出来!”可半晌无人应答。他想起这人多半会与吴渐有关,急忙进了屋子,准备拿吴渐做人质。
他走了几步,愈发畏惧起暗处那人的身手,于是飞身往前,打算当即就靠近吴渐。这时嗖嗖的风声想起来,窗户外射进一只剑,正是屋子外巡视的一人手里的剑。胡副宗主止住身形,扭身躲过,再进一步时,接连射进几剑,他不进反退。
见到挟持不到,他索性打算玉石俱焚,凭空把手中的念宗剑掷了出去,直直爆射向吴渐的胸口。
吴渐再度用力躲闪,无奈那绳子将他与屋子里那根柱子绑在一起,他半点也挪不动。拼尽全力只是换来柱子的微微晃动,滴下来的灰尘却赶不及念宗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