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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走出了那个肮脏的厨房.
“将军大人,您有什么结论了吗?”在走出那个散发着酸臭味的房间后,走在后面的年轻人加快脚步,赶上走在前面的将军。
“没有……”
太阳继续它永恒的运动,一天的时间简直像流水一样匆匆逝过。很快的,对于这场战争的双方来说,平等的黑夜降临了。
又是一天过去了,敌人至今没有任何行动,哪怕是一场侦察性质的攻城也没有,这不象是过去一直以速战速决而著名的艾尔达的作风。莫里略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一边读着各方送来的文件,一面思考着目前的情况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学会一心两用了现在的情况让他觉得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摩多克帝国大量使用信鸽来通讯,情报靠这些忠诚的鸟儿传递,所以现在即使被围困,莫里略还是能掌握大致的情况。
艾尔达已经封锁了东部沿海。这些地方的守军进行了一些徒劳的抵抗,但是也只坚持了半个月,现在东部沿海部分已经被大部分封锁。再加上前几天的消息,现在这座城市已经在战略上孤立起来了。在南部,敌人的游牧族轻骑兵控制了平原上的交通,在西部,艾尔达的得力部下布雷多克扼守住沼泽一线,再加上现在沿海一带也遭到敌人绝对优势兵力的攻击,银龙城已经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孤城。
但是即使如此,莫里略依然有把握守住这座城。
摩多克的北部富饶的特伦顿平原被称为大陆的粮仓,这个国家对这片土地从来都是当作命脉来看待的。经过几个世纪的苦心经营,反复的改建整修,这座银龙城早就成了一座无法攻陷的要塞。银龙城一带常年驻扎着超过十万的正规军,囤积着可以供全体市民食用五年的粮草。
这座坚城是摩多克大陆霸主地位的象征,从来不曾有异族的敌人可以把旗帜插在这高大的城墙上。艾尔达不是第一个试图挑战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将军大人!”侍从敲门的声音打断了莫里略的思路,随着声音,那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不许打搅的吗?我记得在晚饭的时候我就重复过一次!”房间的主人一脸不快的看着这个冒失的侍从。
“可是,太守马兰大人派人紧急过来通知您,要您立刻过去!”
莫里略沉吟了一下,然后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同时向那个年轻人说道。
“备马!”
他走出房间,带上门后然后转身面对在站在书房门口的卫兵。
“在我回来前,谁都不能进去!记住,除了我外,谁都不许!”
“是!大人!”那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站直了身子,大声答复。
清脆的马蹄声敲击着碎石街道,街道上仅有的几个行人都略微有些惊奇的看着这队在这个时候纵马在大街上飞驰的骑士。这队人马采用了直线,从大街上穿越半个市区。
“莫里略大人,您来啦!”一个衣着华丽的仆人已经在太守官邸外等候了,他一看到莫里略勒住他的马就迎了上来,殷勤的牵住了马。“马兰大人已经在等候您多时啦!”
“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了吗?”莫里略翻身下马,在把缰绳交给对方的时候问道。
“刚刚来了一些新的情报……”那个仆人一边用力稳住略微有些兴奋而试图嘶腾的战马,一边回答。然后他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后带着一种神秘的笑容凑进莫里略。
“大人……告诉您一件事,马兰大人请来的艾芬女士……就是那个著名的占卜师……”
“你们在外面等着!”莫里略并没有多理会那个仆人,而是转身就向台阶上走,同时向他的卫兵们包括那个侍从下命令。
“是的,大人!”
“一个占仆师?!……”他在向里面走的时候不由得锁紧了眉头。
大厅里的桌子边已经围上一圈人,几乎已经没有空位置了,当莫里略走进来的时候,好几个人站起来迎接他他实际上已经是他们中最后一个到达的人了。
大厅的四周窗子都挂着白色的窗纱,所以没有让这个房间里面的光线受到多少影响。里面列席的人都是彼此相当熟识的了,所以莫里略只是礼貌性的打了几个招呼,然后走到一张空椅子边坐下来。
马兰·莫多现年五十六岁,年纪差不多是莫里略的一倍半,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中年人担任银龙城太守已经近二十年了,他此刻正端坐在这张长桌的主位上,下巴靠在手上。
太守的打扮今天有些特别,虽然召集这么多高官来开会,但是他却没有穿自己应该穿上的绣金礼服。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外面罩上一件浅绿色没有扣上的外衫,衣服上甚至没有加上象征自己地位的勋章,这个打扮似乎在说明今天有什么特殊事情要发生。
“我今天召集大家来是为了一件事情……”莫里略坐下后,马兰开口了,语气略微有些低沉,“我刚刚得到一些最近的情报……雷汀。”
坐在桌子末席的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他是太守的文书官,也负责情报的搜集工作。雷汀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
“……根据间谍发回来的情报,艾尔达这次确实是调动了倾国之兵……目前已经查明的军队番号是总共六十四个军团,总兵力达到一百十万以上……”
每个人都静静的听着这个年轻人的报告,眼前的局势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严峻。面对如此庞大的军力,银龙城真的守的住吗?
“目前,塔斯克国内异常空虚。北部正规部队完全被调走,只有少数民军……东部只剩下白月骑士团驻扎在首都,另外还有四个军团分散守卫沿海的六个要塞……艾尔达在这一带只留下最勉强的防御力量……西部除了原诺维的领土上驻扎一定数量的正规军外,其他的部队也全部抽调到这次大远征中……”
莫里略静静的听着,雷汀的报告和他所知道的情报相差不远。艾尔达这次调动了全部的军力,留在过内的的部队根本提不上防御能力,只能算做警戒罢了。如果这个时候能够派一支部队绕到塔斯克大的大后方……但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另外,艾尔达派道尔鲁的银盾和蓝天两个军团攻占了我们东部沿海一带城市,封锁了海路的交通。所有商队一律不准通行……”
“根据情报分析,艾尔达把他的部队大致分成五部分……现在包围银龙城的部队总数在六十万左右……另外还有负责扼守黑沼泽一线的布雷多克,兵力大概在十万人上下……还有分散负责后勤防御的部队……最后还有封锁巡逻了银龙城和黑沼泽之间的游牧民骑兵……”
文书官结束了他的发言,抬头看着太守。后者做了一个手势让他坐下来。
“各位……情况大家都知道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危机,各位的看法如何?”马兰用一种让人无法捉摸态度的语气说这话,他的脸上和平时一样戴着无形的面具,让人看不出那张脸下真正的意图。
四周一片安静,也许人们心中都在酝酿着自己的想法,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打破这个沉默,第一个站起来发言。
终于有人打破的这个沉默,站了起来。那是马瑟子爵,他是负责防御银龙城第五个城门的指挥官。
“艾尔达兵精卒锐,人强马壮,再加上人多势众,出城战斗恐怕难有胜算。鄙人认为,加强城防,凭借银龙城城墙作好长期防御战为上策,如果有必要,还要填塞城门。敌人国内空虚,绝对拖不了多长的。”
这是个中规中距的策略,说不上高明,但是也绝对不能说无用,莫里略看了他这个部下一眼,后者此刻已经坐了下来。
又一个身影站了起来。
“塔斯克军队在城下构筑了坚固的壁垒,根本就是准备好长期战了!我军必须主动出击,趁敌人营垒刚刚造成的机会给敌人迎头痛击才正确。现在敌人因为营垒造成而警备松懈,正是我军出击的大好时机。虽然不能一举破敌,但是一次胜利一定可以大大的鼓舞军心民心!”
说话的正是在军队中身份仅次于莫里略的索法伯爵,这个男人笔挺的站直身体,用一种自信豪迈的语气大声发言。他说的也没有错,被包围的守城战最怕士气低落,这是历史上许多坚城沦陷的主要原因。
“我们不能像女人一样躲在家里等别人上门!”索法大声的说,然后目光直接朝向刚刚提出防守策略的马瑟。
他这句话带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马瑟的脸变的通红,这个文官出身的军人受不了这种半带侮辱性的刺激,站了起来。
“但是如果战败呢?索法大人!银龙城里的驻兵现在每一个都是贵重的战力,我们承担不起任何无意义的损失!”马瑟胀红着脸,大声反问。
“注意你的话!马瑟阁下!”索法把语气加强,特别突出“阁下”两个字,提醒对方注意自己的身份。“什么叫‘无意义的损失’,我们是高贵的摩多克武士,更加上有上神的庇佑,难道我们会输给那些野蛮的邪教徒?”
“上神不会保佑那些不为自己而努力之人,索法大人。”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男人站了起来,他是银龙城神殿的神官,曼托。“两年前,那个邪恶之人打败了上神的军队,就因为那些信徒们只把希望寄托在上神的庇佑下而不做其他任何努力。正是因此触怒了上神,降下斯顿城郊大败的惩罚。”
马瑟给神官投去感激一瞥,后者微笑以对。
“上神不会抛弃我们,除非我们做出卤莽的举动而触怒他。”神官继续说道。
索法举目四望,但是却找不到一个支持的目光。所有人都不把他的计划当做一个好主意,毕竟以劣势兵力去攻坚是没有多少胜算的。塔斯克军队戒备森严,而且军队战斗力极强。这一点谁都很清楚,所谓的“松懈”“大意”之类的战机恐怕难以去把握。
索法重重的坐下来,力量之大让他的椅子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呻吟。
又一个人站了起来,那是威廉,银龙城地方贵族的代表之一。
“莫里略将军,”他毫无任何前奏的直接接触到事情的关键中心。“您认为我们的力量足够抵御艾尔达的百万大军的全力进攻吗?”
“艾尔达的军队骁勇善战。如今又是倾国而来,百万大军一路打到银龙城下……银龙城虽然城高池深。但是我们真的有足够力量可以对抗着百万大军吗?要知道,艾尔达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如果一旦银龙城被攻破,城中那么多生灵全部会变成他的剑下冤魂!!”
“大家请记住,去年艾尔达突然发动进攻,在一日内就攻破坚固的白翎城……那个魔鬼连妇女和儿童都没有放过……”威廉继续发表他的言论,他要表达的内容只有一个,如果没有必胜把握的话,投降才是保全这满城居民生命的选择。
四周发出一阵轻微,但是范围很广的切切私语,人们疑问的目光直接指向城中军队的总指挥,莫里略本人。
青年将军站了起来,眼前正是他所预先想到的局势,对于这种情况,他是早有准备的。毕竟内战刚刚结束,国内人心不稳,更何况面对如此强敌。想要万众齐心简直是欺人之谈。银龙城内已经清晰的划分出降战两派,虽然主战的占据了压倒性的多数,但是大部分人心中都在动摇着。
“各位,我想大家都听到刚才的报告了……”莫里略开始说话,同时两眼紧盯着威廉,他犀利的眼神让对方转过眼睛,不敢和他正面对视。
“……艾尔达虽然兵力雄厚,但是银龙城不是白翎城……白翎城陷落是因为主力部队奉命调走,参加平乱……”他开始雄辩的论证目前的情况。就和文书官前面报告说的一样,艾尔达从大局上看确实不怎么妙:塔斯克现在国内兵力空虚,而西部两个暂时被压制的国家汉克森和蒙特尼绝对不会就这样甘心臣服在艾尔达脚下。而海上强国里萨则在马头岛海战大胜后一直和塔斯克对峙,他们强大的舰队不停的骚扰和威胁着塔斯克东部沿海一带。艾尔达这次出动了全部兵力,后果就是危机四伏。国内被镇压下去的宗教(神殿)势力正趁这个机会蠢蠢欲动,而道尔鲁和诺维等新征服的领土内也酝酿着反抗的风暴。
“这一切力量都在等一个机会,是的,只需要一个机会,只要艾尔达一失败,或者看起来要失败,或者仅仅是看起来不会胜利,那么所有被压制的力量就会一起喷发出来把他连同这个庞大而脆弱的塔斯克帝国一起烧成灰烬……而这个机会就把握在我们手里!各位!”莫里略把眼睛向整个桌子扫视一圈,接着说,“现在正是我们精诚团结,获取荣誉和胜利的时机!”
“是的,我们过去承受了一连串的失败,我们连续失去了北部好多领土,我们失去很多忠诚的勇士和勤劳的人民,但是!我们是摩多克人啊!这片土地自古以来的拥有者和保卫者!以国王的名义,我发誓我会守卫这个城市!除非银龙城的城墙突然塌陷,否则,我们永远不会失败!”
他最后几句是大声叫出来的。整个情况和他预想的一样发展,所有的大贵族们纷纷站起来,用掌声来回应这番雄辩而**的演讲。莫里略胜利了。
会议上很快就讨论出了一个进行战时动员的计划,这个计划明天立刻交递给议院讨论,而且明显一定会得到通过因为议院的主要领袖们都列席此次会议。
马兰宣布散会,会议结束了。大部分人都带着尚未平息的激动讨论着走出这个地方。
莫里略也向外走去,但是站在房间门口的听差却用一个手势阻止住了他。
“将军大人,”那个听差用一种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快速的对狐疑的将军说道。“太守大人有事情要和您私下里商量,请进大厅侧门的小房间里面稍微等候一下。”
莫里略看了这个听差一眼,但是他很快就知道是无法从这个下人那里知道更多的信息的。眼前的情况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于是他在走出房间的时候不是通过走廊走向大门,而是绕进了旁边的那个小房间。
马兰没有让他等上多久。
“司令官阁下,我想让你见一个人。”太守在莫里略对面坐下来,稍做客套后就直接切入话题。“一个对你,对我,对这个城市的未来而言都非常重要的人。”
莫里略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的眼睛就在太守的大椅子侧面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矮小,略微显得有些佝偻的身影,全身藏在一件灰色的袍子里面,简直和这个房间里面的昏暗光线融合成了一体。
年轻的将军本能的把手放到剑柄上,他的身子站起来了一半,有些悚然的警惕的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身影。
“啊,您来了!”太守也已经发现了身后这个人,但是他却毫无异样态度,而是站起来向这个身影鞠了一躬,然后转向莫里略。“这位是艾芬女士,我想我不用再做什么介绍了,司令官阁下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字……”
那个人已经把脸转了过来,现在莫里略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个头发灰白的老妇人的脸了。她很老,整个脸上满是皱纹和老年斑,但是这种脸却让人无法推断她的真实年纪,似乎是七十岁,也许八十,也许更大,总之,那张脸里面蕴涵了一千个可能。老迈的脸庞配合上那幽暗的双眸,老妇人的脸充满一种无法捉摸的神秘味道,这种味道很适合她的职业一个占卜师。
“两位大人好!”她向两个人同时行了一个礼,这个时候莫里略发现这个女人居然有一口洁白完整的牙齿,和她的脸透露出的年龄很不相配。
“艾芬女士,您的准备已经完成了吗?”马兰太守用很客气的语气问道。
“完成了,大人,多谢您仆人们的协助,他们做的很出色……”那个老妇人用一种抑郁而甜蜜的口气说道。
“不不不……您才辛苦了,艾芬女士……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随时都可以。”
……
两个人跟着这个老妇人身后走进地下室。这里曾经是太守的官邸里用来放一些杂物和酒的地方,但是现在展现在莫里略面前已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样子了。四周摆放着是一些满是书籍的书架,在房间的一侧还有一个不知道正在煮什么东西的锅子。
老妇人来到一张桌子旁边坐下,那张桌子上摆满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种种装着药剂的古怪瓶子,还有一些铁的镣铐。
“两位大人……”艾芬坐到桌子边的椅子上,因为并没有其他的坐位,所以两个人都站在那里和她面对面。“先请你们想好要占卜的内容,因为我并不能支持太多时间,所以每一点时间都是宝贵的。”刚才那一点路似乎让这个老人体力透支过度了,在平静的说完这句话后,她开始用一种异常的速度大口的喘息。
地下室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就是桌子上的小蜡烛和他们经过路上看到的那堆似乎在煮什么东西的火焰。莫里略打量了一下四周,地下室的四壁和天花板上倒没有加上什么装潢,依然是简单的砖头和石壁,但是桌子上那个跳动的小蜡烛似乎却透露出某种特殊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好象这里即将发生什么。现在这个房间里面只有三个人,他,马兰太守,还有这个叫艾芬的占卜师。
莫里略并不相信什么占卜,对他来说,所谓的占卜未来只是一种骗术而已,只是通过某种方法来推断受骗着的心思,取得信任,接着乱说一气的手段。但是他也听说过这个叫艾芬的占卜师的大名,这个女人的名声已经变成了大陆上的一个神话。
城防司令看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太守,那个男人确实在低头沉思着,脸上透露出无法遮掩的焦虑和犹豫就和所有那些期待自己即将被揭示的命运的人一样看起来这似乎不是一个达到自己目的而设下的陷阱。
一个矮小,黝黑,光着上身的男人从黑暗深处中走出来,他的手中拿着书和笔,莫里略注意到这个男人不是马兰的仆人。
似乎是看到对面的惊讶表情,艾芬这个时候开口了。
“两位大人,他是我的助手,负责记录我的占卜内容……大家请放心,他是一个哑巴,而且很忠诚可靠,绝对不会透露出什么东西的。你们等一下可以尽管问,不必有什么顾虑……”
莫里略有些惊讶的多看了那个男人一眼,那个人出现后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变,既没有打量其他人也没有做什么其他事,只是默默的拿着纸和笔站在那里而已。
“艾芬女士,您的意思是您自己的占卜自己也不能知道?”他突然发问。
那个老妇人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皱纹舒开一些,露出微笑。
“是的,大人。占卜有很多种类型,我将为你们使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方法。等一下无论我说什么我都不会知道……您想好了自己的问题吗?一定要按照紧急程度想清楚并排好次序,等一下也许我不能回答你们的每个问题。”
军官快速的瞟了他身边的老贵族一眼,后者已经结束了思考,眼睛中透露着一种若有所思的光彩。
“我已经准备好了。”马兰这样对老妇人说道,老妇人把眼光转向莫里略,莫里略也点了点头。
艾芬开始取下桌子上的那些铁镣铐,然后把这些东西戴在身体上,她的那个助手帮着她,把这些镣铐和桌子后面固定在岩壁上的铁环连上。
“先生们,”那个老妇人开口对面前这两个惊讶的人解释,“我现在要开始了,但是你们必须记住,等一下你们可以提问,也可以做其他事情,但是绝对不可以和我身体直接的接触。”她扫了面前这群人一眼,“否则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超出你们预想外的危险。”
不等人回答,艾芬就闭上眼睛,她把手移到膝盖上,带动铁链子发出一阵金属响声。
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两颗带着几乎带着同样的忐忑不安的心一起看着面前这个老妇人。虽然他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占卜不可信,但是莫里略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被充满这个地下室的神秘气息给说服了,他不由自主的发现自己对即将来到的占卜结果满怀期待,同样满怀恐惧。
地下室里面很安静,安静的除了人们的呼吸声外什么都没有,但是老妇人桌子前的蜡烛却开始不安分的跳动起来。
艾芬现在低头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上,她身上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她面前的桌子上的蜡烛现在却异常的膨胀起来。那火焰开始高涨,高的根本不可能是由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释放出来。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异常的气氛。仿佛有某种存在正从另外一个世界喘息着向这里爬来。人们不是靠耳朵,而是靠心感觉到那蠕动巨兽的身躯。
莫里略捏了一下拳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中已经满是汗了。他转头看看,这才发现马兰也正紧张的看着老妇人,他的双手握紧了拳头。
艾芬终于抬起了头,但是她的眼睛中此刻已经不是那双乌黑幽暗,充满神秘的瞳孔,而是跳动的绿色鬼火。
“你们想知道什么?”她这样说话,但是她的声音和刚才那个温和的老妇人已经完全不同了,这声音嘶哑,尖利,有一种刺破人耳的力量。
莫里略不自觉的向后退去,他的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腰间的剑柄上。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你们想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吧……呼呼……”艾芬又继续说,然后发出一阵野兽咆哮一样的喘息。
马兰公爵镇定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来说,他镇定下来的原因在于那个一声不吭运笔如飞的助手。太守上前一步,用一种沉着,但是依然掩盖不住惶恐疑惑的语气问:“是的,战争的结果是谁胜利?”
“谁胜利?”艾芬满是皱纹的脸舒展了一下,像猴子和老虎大笑时候一样露出牙齿,一排雪白的牙齿。“战争的结果谁都没有胜利……人类的战争从来就是这样,不会有人胜利……”
“那银龙城会怎么样?”马兰急迫想知道答案的心压倒了其他的一切,他大声叫了起来。
“嘻嘻……”艾芬又笑了起来,充满了嘲笑味道和说不出的诡异。“我看到两个结果,对应你们的两种决定……”
“什么结果!”莫里略上前一步,大声的喝问。他已经冷静下来,一开始对于异象的恐惧现在已经消退了。
“呵呵呵呵……银龙城将血流成河……我看到塔斯克大军到处在**掳掠……他们的军官则下令纵火……城里城外被血染红……成千上万的俘虏们被迫把城墙夷为平地……然后全部被杀……被活埋,被刀剑杀死……烈火焚烧着成堆的尸体……”艾芬的声音转为柔和,但是她每说一句,马兰的脸色就灰白一分。
“住口!”莫里略再也按耐不住了,他一下子冲上去,手用力的拍在桌子上。“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蛊惑人心!”
老妇人咯咯的笑起来,她的眼睛先是盯着莫里略那双手,然后抬起来看着对方的脸。
“你可以欺骗别人,但不要欺骗自己……”她继续咯咯的笑着,现在笑声中嘲讽的味道压倒了其他一切。“言语是用来欺骗别人的……是无法向自己隐瞒真相的……呵呵呵呵……”
老妇人半站起来,把她的脸尽可能的凑近对方的脸,笑着说出这句话。
就在笑声中,她缓慢的动作突然变的迅如闪电,用一种老年人不可能达到速度和轻捷向莫里略扑了过来,但是这个时候镣铐阻止了她,把她于半途生生的拉住。
莫里略后退一步,即使先前还有可能怀疑刚才这一幕是老太婆故意搞鬼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怀疑已经不存在了。艾芬的身躯就停留在他前面一点点的地方,她的手握成爪型,似乎是想抓住他。但是更可怕的是她的脸,老妇人的嘴角向后深深裂开,完全超出人类的程度,让她的脸看起来狰狞恐怖的像一头猛兽。口水从她牙齿间流下来,而她的表情则完全是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一种可怕的,含混不清的兽性咆哮从她的喉咙中不停传出来。
艾芬或者说艾芬的身体开始试图挣脱绑缚住她自由的镣铐。她身体左右扭动,那老迈的身体现在居然爆发出恐怖的力量,那固定在墙壁上的铁环居然在这暴力下开始咯吱的发出响声,其中一个开始左右晃动,似乎要被强行扯出石壁了。
说时迟那时快,原来一直站在一边冷静的奋笔疾书的那个助手这个时候冲了过来,他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瓶子,在那个怪物能够挣脱固定在岩石上的铁环前把那瓶绿色的液体泼了过去。
老太婆的身体在接触到那绿色的液体同时就软了下来,刚才支持这个老迈**剧烈运动的力量似乎一下子就消逝了。艾芬的身体倒了下来,无力的躺在地面上。
……
“您没有事吧,艾芬女士?”三个人围成一圈,看着正靠坐在一张长椅上的老妇人。她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但是身体明显还很虚弱。
“抱歉,各位。”老妇人用很轻但是清晰的声音说话,“不过我的能力似乎也已经到极限了……”
“艾芬女士……可不可以明天……”
艾芬看了一眼说话的马兰,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抱歉,太守阁下……我需要时间来恢复。这次我的消耗很大,需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她停了一下,“短时间内我已经无法占卜了。”
马兰抬起头,向着天花板发出一声叹息。这个叹息却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但是其中却透露出深深的无奈,那是一种自信者面对现实无奈低头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您好好休息吧,艾芬女士……”太守转过头,看了看莫里略。两个人这个时候才发现对方的脸色都异常的惨白。
“等一下……”躺着的老太婆在助手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二位大人,有些东西我想必须让你们知道……”她向那个哑巴比了一个手势,后者会意的离开,很快就从书架上带着一本羊皮书回来。
“这是什么?”莫里略忍不住发问。这个羊皮纸书看上去很陈旧,而且从翻开的纸张上看到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符号。
“神之预言的手抄本……”艾芬轻声的回答,这句轻声的话却造成了雷霆般的效果。她身前两个人都忍不住抢上前一步,仔细端详她手里的羊皮纸书卷。
“神之预言?神殿的圣书?”神之预言是被神殿奉为圣物物品。传说那是用已经无法考证的文字记载着上神给予人类指示的书籍。那本书,别说被人拿来抄,甚至是动一动都是一种亵渎。
“是的,我想这里记载的就是现在的情况……”老妇人用手翻到其中一页,然后轻轻的用通用语念出上面的内容。
“……古老的力量在北方活动,为那传说和预言而来。
在那光辉的旗帜下聚起了无敌的军队。
黑暗向南蔓延,像洪水吞没平原一样无法遏止……
统帅着身披盔甲的野兽们的,是人型的魔鬼……
当天上的星辰陨落,被长期封印的恐惧将重新笼罩世界……”
“这是什么意思?”莫里略在对方念停了以后开口问。
“无法完全理解,不过知道的是,‘被长期封印’指的是传说中的魔王修罗。而另外一句,”艾芬指着羊皮纸上的一排符号说,“‘统帅披着盔甲野兽的,是人型的魔鬼’这句话不是很容易找到针对点吗?”
莫里略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披着盔甲的野兽……那是蛮族!那么,统帅他们的人型魔鬼……艾尔达……这倒是个很合适的称呼……”最后一句话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可是艾尔达是人类没错,不可能是魔族的!”
“不……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指法……既然蛮族可以被理解为野兽,那么艾尔达被理解为魔鬼也没有错……但是……”莫里略突然发现自己的心中升上来一阵寒意,这段预言本能的透露出危险。
“‘像洪水淹没平原一样无法遏止’……那么说,艾尔达将无法被打败……”马兰喃喃的说。
……
夜色已经很深了,夜晚的寒气透过开着的窗户不停的渗透进这个房间,让里面充满冷洌而清新的空气。灯座上的火在竭力的对抗着无法抵御的力量,但是它的努力始终无用,房间里面的温度越来越低。
但是房间里面的人没有受到气温的干扰,甚至没有注意到气温。
莫里略在他的书房中整理和校对每一份军方的报告,带着一种落水者去捞最后一根稻草的表情在疯狂寻觅,寻觅每一个对自己有利或者不利的证据。
但是他终于颓然靠在椅子上。
不可能失败,没有失败的理由!再也没有人比莫里略更清楚银龙城的防御力量了,这也正是艾尔达一直只准备而不攻击的理由。但是时间对防御方是有利的,因为他们的后方可以趁这个时间聚集兵力,做好反击的打算,而那些暂时被艾尔达的武力压制的力量则会在这个时间内活动……除非……
莫里略打了一个冷战,这个念头的出现让他感到脊背一阵发冷。
背叛……只有叛乱才有可能让这样的坚城沦陷。
他把目光从天花板转下来,然后穿过窗户投向无尽的夜空。
不,不可能的。城里面的正规部队正掌握在他的手中,而军队的忠诚是无须怀疑的。明天就要开始填塞城门的工作,然后就不可能出现少数人可以打开城门的情况……
他把目光移到门的位置,然后看到那个穿着睡袍的女性。
“大人……”
“月妮?你……你怎么在这里?”男人讶然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不是告诉过你先休息的吗?”
他走过去,来到妻子身边。一头浓密的黑色头发洒在她的淡黄色的睡袍上,但是这更衬托出她那惨白的脸色。
“我……睡不着……”她轻轻的说,但是声音中隐藏不住那么多的担忧和关怀。
“干什么啊……怕我消失吗?”男人竭力让自己脸上挤出笑容,然后用手握住对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摸摸看……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他的动作松弛下来,因为月妮的手摸起来冰冷异常,她只穿着睡袍站在门口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去睡吧……”他一把把妻子的身体搂到怀里。即使隔着睡袍,依然能感到怀中那个身躯上传来的微微颤抖。“放心……一切都有我……”他低下头,看着那张因为寒冷和担忧而变的毫无血色的脸,然后双唇轻轻的印了下去。
“……情况很危险吧。”当莫里略的头离开的时候,月妮这样问。
“……不,只是比较复杂而已……他们虽然号称百万,但是很容易对付……我们一定会胜利……”莫里略的谎言中途停了下来,因为妻子的眼光清楚的告诉他这个心机是白费的。
“不要骗我了……”月妮伸出手,轻轻的抚摩着他的脸。“很危险是吧?”
“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不……但是一个妻子是是双重视觉的……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像今天这样烦躁焦虑……我不知道形势到底危急到什么程度,但是我能看到你眼睛中的恐惧……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睛中出现恐惧。”
“恐惧?我居然在恐惧?”做丈夫的笑了一下,然后走到门边,伸手把门关上。
“他睡了吧?”
“是的……他睡的很熟,因为很累……今天我抱着他第一次骑马,整整骑了一个下午。放心吧,我起床的时候没有惊醒他。”
月妮顿了顿,他看着丈夫把门关好,然后走到自己身边,脸上带着无法形容的表情
“是傍晚的那次会议吗?”
“……不……会议很好,我成功说服大家相信优势是在我们这边的,事实上优势也确实在我们这一边,但是随后……”
“随后?”
“我见到了艾芬你也一定知道的,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占卜师……而她告诉我,战争的结果将是我们战败,银龙城会血流成河……”莫里略走到书桌前,用力一拳打在桌面上。“城里所有人都不会幸免!”
“可是……那只是占卜……”月妮走到丈夫身后,从后面抱住他,把脸靠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抚摩着他的肩膀。
“不……我相信那是真的……”莫里略低下头,他用一种很温柔但是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如果我们战败,我相信她说的一切都会发生!为了报复我们的抵抗,为了安抚蛮族,他一定会屠城……”
“那么……投降呢?……如果注定要失败,那就投降吧……”
“投降?投降……”丈夫把这个词语重复了一次,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词。然后他转过身,双手抓住妻子的双肩,双眼正面看着对方的脸。
“我……奉王命而来守卫这个城市,在内战的时候被派到这里来……这是我的职责,我必须承担的责任!我既然身为将军,身为统帅,我的责任就是尽一切可能保卫这个城市,哪怕只有一丝希望……这是职责,你懂吗?月妮?就和我身为你丈夫必须承担丈夫的责任,身为父亲必须承担父亲的责任……我曾经允诺,我曾经发誓,除非我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不然这个城市决不可能落入他人之手!哪怕是注定要失败也一样……你能够理解我吗?”
月妮用手轻轻的移开丈夫抓着自己肩膀的双手,然后抬头看着那双眼睛。
“我不理解……但是,我相信你,”她用手搂住丈夫的脖项,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我相信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
“去睡吧……我马上就去……”
“好的。”
看着门被出去的妻子带上后,莫里略转过头走到窗户旁边。在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腿有些发软,整个人靠在了窗台上。
“破城之后,玉石俱焚……”一个冷酷的声音告诉他一个他不去想,或者说不敢想的事实。
月妮,还有铁姆他们的儿子一样会丧身在这乱世的血腥风云中。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一场大暴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