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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儒生正捧读那本《紫府丹霄诀》。
那书童突然回来,进门唤了一声先生。
“你怎么回来了?”老儒生昨日吩咐书童跟踪柳朴直和师子玄,听到那道人一字要卖一秤金,万分吃惊,就吩咐书童今天一定要盯好,看看那道人是否真有道行。
谁知这刚过了正午不久,书童就回来了。
书童是一路小跑回来,浑身大汗淋漓,连喘了几声,才缓过气,有些激动的说道:“奇事!真是奇事!”
“什么奇事!”老儒生问道。
书童激动道:“先生,昨天来的那道人,真是有本事。今儿来了一人,真拿了一袋金,我见了,都是好金,满满一袋子。”
“什么?真有人去一秤金测一个字?”老儒生瞪大眼睛,说道:“那人测的什么字?道人又怎么解的?”
书童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我怕被那柳书生和道人发现,就躲在一旁,只能看他们说话,说些什么却听不清楚。”
“废物!”老儒生暗骂一声,嘴上说道:“千金测字,只怕是这道人施的手段,找的托儿。当什么奇事?”
书童道:“先生啊,这不算奇,后面的事才算奇哩。”
“怎么说?”
“那道人,得了钱,自己没留下,一路去了善济斋。俗话说‘贪钱的道人假善的僧’,我就好奇,这道人难道还有不爱钱的?便去问了白家的许四哥,他告诉我,这道人还真是来送钱的,那白家方管事不敢收善款,这道人就说用金去折了等价的衣物粮食。”
书童顿了顿,又道:“我不信,就在那等着。先生你猜怎地?那道人和书生,竟真带了衣物粮食送了去。我数了一数,好家伙,足足装了九辆车,车车都是满满的。”
老儒生真是惊住了,暗道:“还真有不爱钱的道人?”
匪夷所思下,老儒生仔细一想,不由寻思道:“这道人莫非真是清修道德士?是了,也只有这种人,才不会把金钱放在眼里。”
一念至此,老儒生不由心生火热,说道:“走。带我去见那道人。”
这老儒,眼见机缘到了,也失了风度,拉着书童就要他带路。
书童惊讶看着老儒生失态的样子,说道:“先生,去不得了。”
老儒生急切道:“怎么去不得?”
书童道:“那道人说,一天只测一字,有缘的来,没缘的请走。可唬人了。”
老儒生暗道:“你这黄毛小儿,怎知道高人行事?这是结缘法,不识真人,怎得机缘?”
被这书童一说,老儒生反倒是平静下来,暗道:“高人行事,玄虚莫测。我若亲自去那柳书生家中求教,反是落了下乘。”
定了定神,老儒生说道:“等明日吧,我随你去见一见。”
书童好奇道:“先生,你也要测字么?”
老儒生一瞪眼:“问那么多做甚?”
第二天,老儒生起了个大早,书童带他一路奔那市集去了。
谁知到了市集昨天摆摊测字的地方,竟没有见到那道人和书生。
等了半天,那道人和书生才结伴而来,摆起摊,挂好招牌。
老儒生深深吸了口气,就要上前去结个缘,谁知他刚迈步,不知从哪里,呼啦涌来许多人。
只见这些人中,腰缠万贯三两人,口含金匙五六人,都是俗尘金钱客,只求千金换良言。
老儒生一下傻了眼,不由痛心疾首,心中呜呼道:“这些俗人,怎知眼前高人!拿这些俗物污真人眼便也罢了,何必坏我机缘!”
这老儒正在焦急,却不晓得师子玄早知他就在一旁。
“愿者上钩,今日却是等来了。”师子玄心中大定,暗道:“此时却是他急我不急。”
一旁,柳书生见了这些求字的人,有些傻了眼,呆呆的问道:“你们都是来测字的?”
这些人,都是家中富足的豪客,平日未必看得起这书生。但看在师子玄这“高人”面上,都十分客气,说道:“这书生,请了。我们今天都是来求字的。”
柳朴直奇道:“你们都是求字?道长测字,可是一字一秤金啊。”
听了书生的话,有一个富商笑了,说道:“书生,岂不闻金口良言?有道人,金口一开,千金难求。茶楼的戏子,就是唱干了嘴巴,也不过一个铜板的赏钱啊。”
这话引起了一阵轻笑,另一个富商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这位道长是有道人,真修行人。能得道长指点,一秤金算什么?千金我也出得起。”
有个锦衣玉袍的年轻公子道:“傅老五,你一个跑船的江湖人,装什么豪客?你能拿出千金又怎地?”
这公子,对师子玄拱了拱手,说道:“道长,我是云山郡人,来此地访亲。昨日听闻道长千金解字,又将字金买了衣粮,尽数送去了善舍,大为佩服。道长若是愿意,我愿去云山郡修一座道观,供养道长。”
这公子,真是财大气粗,解字算什么?是要将师子玄整个人都打包了去。
柳朴直脑袋晕晕,真想不通这些人是疯了,还是有钱没地方花,真个不把钱当钱。
岂不知:金钱能使鬼推磨,莫能使磨反推鬼。若能钱财解万难,何来求神拜佛仙。
这些豪客正不着声色的恭维着师子玄,争那一字机缘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冷喝:“让开来!让开!”,就见来了两个差人,挂着腰牌,推挪着走进来,冷冷的问道:“这里谁人测字?”
师子玄皱了皱眉,暗道:“怎么节外生枝?”默默推算了一番,不由恍然大悟,暗自冷笑一声:“我不找你们麻烦,反倒是来惹我了,真当我好欺不成?”
站起身,行个道礼,说道:“正是贫道,你们是何人?有何指教?”
领头的差人上下打量师子玄,眯起了眼,冷冷说道:“你就是那个假道士?你骗人钱财,事主已经去衙门告发。你的事犯了,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吧!”
话音一落,就要拿人!
“住手!道长是真道德人,怎么是骗子?你不要胡说,拿人可需要证据!”柳朴直急了,连忙阻拦。
这差人冷冷道:“书生,你敢拦阻,莫非也是同谋?”
柳朴直怒道:“同谋什么?造反还是杀人?道长得了字金,分文未取,直接送去了善济斋,做了善款。这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我便是同谋,又怎样?”
差人哈哈笑道:“你这迂腐书生,怎不知‘画猫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跟你说,此人就是一个假道士,能有什么道行,发什么善心?你若不信,去公门查过,看看是否有这道人簶籍在册!”
柳朴直闻言一下愣住,蓦地想到当日入城时,师子玄的度牒的确没有官府大印,因此还被人拦阻在外。
见这书生不作声,差人还道他无言以对,一指师子玄,对众人道:“你们都擦亮眼睛,莫要被人骗了,此人不是真道士,在此骗财。昨日所为都是江湖手段,正是欲擒故纵。你们莫要上当!”
这差人一说来,这些争先恐后的豪客都面面相觑,一时都踟蹰起来。
蓦地,师子玄站起身,哂笑一声,指着差人道:“你说我是假道人,实在可笑。这道士,在道中,就是道人,哪用一纸文书?这且不说,我就说你来意不纯,怕是因为我一字卖了一秤金,有人眼红,要在这上面做文章,我怎不知!”
“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差人冷笑一声,心理却暗暗吃惊:“这道人,知道不少。”
柳朴直听了师子玄的话,也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道:“我明白了!哪是道长作假,分明是道长断了某些人的财路,有人要报复!”
昨天听那卖书老丈说起云来观中猫腻,这书生本就愤愤不平,今日又见人贼喊捉贼,书生意气一发,哪里还忍得了?
只见这书生,忽地扯过椅子,站了上去,大声道:“诸位,且听我一言。你们平日都去那云来观拜神,敬香种福田的钱,哪都用到修庙行善事了,大部分被那些道人自己挥霍了去。”
这书生,愤然之下,就将听来的话尽数说了去,因为心中愤然,原话也填了些作料,让人听来,更觉匪夷所思,怒从心起。
“平日敬香,只道是施的钱多,培福越多。听这书生一说,这都是谎话,是那观主胡言乱语,那我施舍那么多钱做什么?这敬香的钱到底敬了谁?”
众豪客顿时哗然,非但他们,连那些路过的寻常百姓都觉得自己是受了骗,纷纷议论起来。
师子玄神色变了变,低声道:“柳书生,莫要说了。凡事点到即可!”
柳朴直正沉浸在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世界中,哪会理会,说道:“道长且安心,此事交给我。”
话音一落,又对上那两位浑身不自在的差人,声色俱厉道:“道长昨日在这里测字,取了善金,今日你们就找了来。莫不是道长抢了那云来观道人的生意,就勾结官差,做个莫须有的罪名不成?”
非但这两个差人被质问住,连师子玄也愣了,暗道:“这书生平日愚钝不善言辞,今日怎么像换了一个人?”
那差人恼羞成怒,喝道:“你胡说什么!在这里造谣生事,说什么勾结?我看你是自己臆测!先拿了你去衙门,看你再如何狡辩。”
这差人,管你什么牙尖嘴利,直接就要拿人。
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这些差人,手里哪有干净的,会傻到跟你讲理?
柳朴直正与差人撕扯,忽听一人冷声喝道:“住手!”
横空伸出一只大手,电光火石间,抓住那差人的胳膊。
差人一惊,反身就要抽腰间跨刀,就见一人欺身到了身后,冷冷道:“莫要冲动,不然别怪我让你下不来台。”
差人不敢挣扎,又听此人道:“这道人不是假道士,是我家小姐请来的客人,只是还未去衙门盖印,不是歹人。”
差人冷静下来,问道:“你是什么人,敢担保吗?”
就听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我可以担保!”
师子玄寻声看去,就见一个黄衫白裙的女子,绰绰立在人前,黛眉间凝着一缕愁丝不减,不是那白漱姑娘更是何人?